然而,對於孫南音的殷勤,宋睿視若無睹、置若罔聞,麵無表的從邊走過,連一道眼角餘都不留給。
孫南音麵瞬白,隻覺得手中的湯羹何其燙手,以至於險些端不住,好在邊的丫鬟眼疾手快,趕攙了一把。
「主子?」丫鬟怯怯的喊著。
孫南音咬著後槽牙,「這隻是開始,若現在就退,以後怎麼辦?」
人心都是長的,就不信宋睿會一直這般冷漠下去,早晚有一天,要讓他為自己的下之臣。對鏡獨照的時候,是那樣的自信,憑著自己這副容貌和家世,這滿大周都尋不到第二人。
前提是,傅子音不能回來。
孫南音不得不承認,論五容貌,傅子音委實在之上,好在傅子音已經走了,並且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
思及此,孫南音稍稍放心,知道,傅子音這輩子都不可能回來,跟搶宋睿。
宋睿永遠都隻會屬於自己,他們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太子,太子妃。
「主子?」明江追上了宋睿。
宋睿麵無,當然……也沒有任何緒可言,顧自進了書房,推開後窗的窗戶,坐在了視窗位置往外看。
「主子,您子不好,仔細著別吃了冷風。」明江小聲的提醒。
宋睿瞧著不遠的木槿樹,目微沉,神極為專註,「我知道,我都知道。」
「主子,您得保重自,傅姑娘雖然走了,可您還在宮裡啊!傅家的人雖然暫時安全了,可誰知道皇上會不會突然哪天,又想起這茬來了?」明江寬,「主子,您說是不是?」
宋睿當然知道這個理兒,隻不過心深的空寂,終究不是理智慧填滿的,他有足夠的理智,也有足夠的思念,相互撕扯著,將心撕開。
「主子?」明江擔慮。
宋睿抬手,「不必多說了,我都知道。」
明江斂眸,主子都知道,可主子……憋得太厲害,怕是時日久了,會經不住,相思苦苦相思,真的能讓人生不如死。
「一直都在!」宋睿瞧著窗外的木槿樹,「我會一直等,也會一直守著,不管知不知道,也不管有沒有回應。明江,人有時候要有點信念,否則一輩子那麼長,該如何活下去呢?」
明江不敢多說什麼,半垂著頭不敢去看自家主子。
「明江,一輩子……那麼長啊!」宋睿苦笑。
明江眼角微紅,滿心酸。
傅家的人,消失了。
傅家兄弟,亦消失了。
整個京都城一夜之間,恢復了平靜,老百姓最津津樂道的,還是與北瀾的議和協議,說著靳月和傅九卿的傳奇,分明不曾出現在京都城,不曾出現在所有人眼前,卻解決了朝廷的一大難題。
連皇帝都談不下來的協議,卻被元禾公主夫婦拿下,足見其二人的份貴重,以及對大周的忠誠。
也是因為這樣,宋玄青再也沒有理由去折騰傅家這樣的功臣之家。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當日在對傅正柏刑的時候,宋玄青親眼看到了從傅正柏上出來的東西的一角,是那枚先帝所贈的,夜侯府的免死信。
早在很多年前,宋玄青就知道,這東西被顧白送到了靳月的手裡,如今出現在傅正柏上,也就意味著靳月和傅九卿早就做好了萬全準備。
宋玄青的每一步,都被他二人料得分毫不差!
到了這地步,若還是執意妄為,宋玄青也是慫了,怕這二人真的了怒,到時候不知道要乾出什麼事來,尤其是太後已經請出了丞相,聯合了文武百。
怕什麼?
怕廢黜。
宋玄青是有不皇子在後之人,若是廢了他,重新扶新帝登位,那他這廢帝又或者太上皇,當得未免太冤屈。
日子,就這麼過了下去。
一年,兩年,三年。
事逐漸淡去,傅家亦漸漸的淡出了所有人的視線,到了最後已很聽到有關於傅家的事,而傅九卿和靳月的下落……始終是個謎。
宋睿及冠之後,便開始進出書房,年人以最疼痛的速度,快速長起來。
「你與太子妃婚多年,為何始終沒有子嗣?」宋玄青皺眉,瞧著坐在一旁矮桌前,幫著置簡單公文的宋睿,「太醫怎麼說?」
宋睿起行禮,舉手投足間極盡優雅與矜貴。
這點,最得宋玄青歡心。
在宋玄青這麼多兒子之中,太子始終是最優秀的,尤其是這些年,宋睿不再沉迷與讀書,而是開始了練武強,偶爾在校場上,宋玄青還能看到兒子發了狠拚搏的樣子。
「太醫說,順其自然。」宋睿斂眸,「父皇,護國、將、軍、府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這些年又西征有功,所以兒臣……」
宋玄青擺擺手,「你莫不是以為朕,因為子嗣問題就會讓你重新立妃吧?朕隻是隨口一問罷了,何況,若是沒有子嗣也不打,後院裡多添幾個側妃也就是了。」
聽得這話,宋睿眉心微蹙,「父皇,兒臣年歲尚輕,且……太子妃心高傲,若是現在選了側妃,保不齊會承不住,所以兒臣以為再等等為好。」
「咳咳咳……」宋玄青一陣低咳,「你們啊,還是要抓,滿朝文武都盯著呢,若是再無子嗣,以後難免會被文武百詬病,不管是護國、將、軍、府,還是朕,都免不得耳朵長繭子。」
宋睿行禮,「兒臣明白!」
「明白沒用,得做!」宋玄青嘆口氣。
待出了書房,宋睿一言不發的走在宮道上。
「主子?」明江皺了皺眉,「看主子的樣子,皇上怕是又提了子嗣之事。」
宋睿點頭,「又是子嗣!」
「方纔,奴才瞧著……瞧著海公公吩咐了人,去了一趟東宮。」明江是聽到的,海晟提到了東宮,腦子一轉便想明白了,「怕是去找太子妃了。」
宋睿忽然不想回東宮了。
東宮,有孫南音。
這些年,孫南音一直在大獻殷勤,不管宋睿怎麼冷著臉,都沒有放棄,臉皮練得比城牆還厚,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宋睿一心隻在朝堂,對……委實疲於應付。
「主子,不能走啊!」明江慌忙攔住了宋睿的腳步,「您得回去!」
宋睿的眉心,皺了川字。
「海公公的意思,多半也是皇上的意思,您現在不回去,隻怕會讓人生疑,您說呢?」明江看得清楚,也知道自家主子要的是什麼,「太子妃這會,肯定在東宮裡等著您了!」
宋睿冷笑,「這些年,還沒鬧夠?」
「您自個說的,一輩子……還長著呢!」明江俯首。
的確,一輩子還長著呢!
可也,太長了點。
尤其是麵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對宋睿來說,簡直就跟千刀萬剮似的,煎熬得不行,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討厭的子,哪怕看宮道邊的陌生宮,都比看孫南音來得順眼。
對宋睿來說,本沒有所謂的日久生。
他的,都在書房後麵的木槿樹上。
其他,免談。
「主子,太子殿下回來了!」宋睿還沒回來,小丫頭便已經跑到了孫南音麵前報信,「您快些準備吧!」
外頭,天不早,宮燈已經亮起。
微風拂過,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宋睿踏東宮,一眼便瞧見了寢殿的亮,不由的目微沉,「明江,去辦點事,順便把那東西給我!」
「主子?」明江駭然。
宋睿橫了他一眼,「讓你去你就去,費什麼話?」
「是!」明江心慌慌。
這事要是了,那以後可、可怎麼好?若是被皇帝知道,怕是東宮上下都有生命危險,欺君之罪,其罪當誅啊!
可主子苦了這麼多年,明江都是看在眼裡,委實不願再看到主子折磨,咬咬牙便跑開了。
辦差就辦差,拿東西就拿東西。
寢殿。
酒香四溢。
外閣擺著一壺好酒,擺著緻的膳,孫南音眉眼溫,笑意清淺的著進門的宋睿,畢恭畢敬的行了禮,「太子殿下。」
「坐吧!」宋睿一如既往,好似沒什麼異常。
孫南音抿,「今日是妾的生辰,想著……太子殿下能否陪妾喝一杯?」
這點宋睿還是知道的,今兒的確是孫南音的生辰,隻不過……他並不打算陪慶祝,瞧著眼前的明眸皓齒,他的心依舊厭惡至極。
別看這孫南音生得花容月貌,實則心腸比蛇蠍更毒,就在昨兒傍晚,因為他與新進宮的小宮說了兩句,喝茶的時候不小心了一下那姑孃的手,昨天夜裡便見了。
當然,是那小宮見了。
宮裡的奴才,命如草芥,今兒消失,明兒失蹤,都是常有的事,有些事是主子下的令,所有奴才為了活命,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瞧著桌案上明晃晃的紅燭,宋睿想起了小宮麵上的。
蛇蠍人,當如孫南音,真是虧得,名字上沾了一個「音」字,卻完全沒有傅子音的活潑善良,真真是歹毒至極。
「太子殿下?」瞧見宋睿分神,孫南音生怕他不答應,「您今夜還有事?妾不打的,不過是生辰罷了,年年都有,您若是有事,可先行置。」
聽聽,多溫賢淑。
孫南音端起杯盞,瞬時仰頭一飲而盡,隻是這眼角微紅,時不時的將一雙秋水剪眸定格在宋睿上,其意味可想而知。
宋睿是誰,早在傅家人消失的那一瞬,便冷了心腸,看破了一切,又加上這些年在太後,教的一些心得,一眼就看出了孫南音的心思。
低眉瞧著自己跟前的杯中盞,宋睿深吸一口氣,「既是太子妃的生辰,自然應該夫妻同賀!」
孫南音竊喜。
須知,因著宋睿子不好,自嫁過來之後,就沒見過宋睿飲酒,哪怕是在宮宴上,宋睿亦是滴酒不沾,此事人盡皆知。
之前有臣子勸酒,卻被皇帝當麵訓斥,從那時候起,誰也不敢往太子殿下跟前遞酒,可有些事你不喝酒,就辦不。
即便辦了,也會穿幫。
「太子殿下?」孫南音紅著臉,眼的瞧著宋睿端起了杯盞。
可是宋睿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半晌都沒往邊送,這可把孫南音急壞了。
喝啊……
喝啊……
宋睿放下杯盞,眉眼微抬。
孫南音:「……」
心頭咯噔一聲,這是發現了什麼嗎?
「隻此一杯。」宋睿說,「本宮不善飲酒,也不能飲酒。」
孫南音點點頭,心裡七上八下的,定定的著宋睿,「太子殿下肯賞臉,妾已經歡喜至極,再無所求。今日是妾生辰,有太子殿下陪著,妾……」
說到這兒,撚著帕子拭眼角。
瞧這模樣,好似很。
可宋睿不,更不敢,有些東西可不能隨便,但是……想起了書房,父皇的那些話,這一步不走也得走。
宋睿端著杯盞半晌沒,俄而又抬頭著眼前的孫南音,眸中凝著複雜的神。
「怎麼了?」孫南音明知故問,「太子殿下不舒服嗎?若是不舒服,還是別喝了,妾這就去傳太醫。」
宋睿搖搖頭,「沒事!」
一仰頭,杯中酒飲盡。
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著急的緣故,宋睿止不住的咳嗽,清雋的麵上,瞬時騰起一片猩紅,他捂著心口扶著桌角,止不住的咳著,彷彿要咳得肝腸寸斷。
「太子殿下?」孫南音低低的輕喚,口吻裡帶著顯而易聞的不確定,「您沒事吧?」
宋睿咳了一陣,終是停了下來,麵卻紅得厲害,連帶著耳子都紅了,他是真的不會飲酒,沾點酒就會醉。
好在,隻是一杯。
孫南音不得不承認,在皇帝諸多兒子之中,太子宋睿真的全部承襲了皇後娘孃的貌,即便用白貌來形容他,都是不為過的。
這樣的男兒,若是換一副兒,定是要傾國傾城的。
宋睿皺了皺眉,「你這般盯著、盯著本宮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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