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古人冇有用慣excel所培養出來的數據統計思想、導致很多政策分析不容易做，李素也隻好認了，換彆的辦法解決。

好在這是第一次，在文部建檔的過程中，本來就冇有對考生資格做要求，所以隻要吸取經驗，為下次做準備就好。

李素便吩咐道：“以後讓文部做檔案的員，多上點心，每年檔案收上來之後，還要做個數據統計表。今年年齡在多到多區間段的考生，一共多名，占總考生人數比例幾幾。

其他幾個重要數據，也一起統計了，比如考出來之後，每個州郡與其他州郡的高分比例、名次占比。要學會用數據定量去分析科考，這樣纔好為來年慢慢優化政策找依據，讓改革漸進一些、兼顧平衡各方利益，否則不了拍腦袋行政了。”

鄧芝聽了，不由再次心悅誠服：司空真是遠見卓識，見微知著，能料到將來那麼遠的患。

畢竟漢末的行政人才能想到定分析就很不錯了，哪有為了政策修正調研而做定量數據分析的。這個施政思維就超前了不止一個時代。

當然了，鄧芝做李素的主簿那麼多年，這種心悅誠服的瞬間已經出現了n次了，他每每都能遇到領導高屋建瓴、神來一筆的時刻。

分析完考生年齡之後，李素髮現年輕人果然太多，也關照了一條補救措施：明年開始，要出臺明確的政策，對於過於年之人蔘考並中舉後的授管理辦法，要額外增加把關。

直接止低齡考生參考、或者限製低齡考生被舉的比例，這肯定是不對的。畢竟曆史上真有年天才，梁啟超就是十三歲中的舉。

所以李素的想法隻是對這些“因為年紀小，肯定缺乏社會經驗和工作經驗，肯定存在高分低能問題”的考生，采取暫時降低授級彆、強製增加工作實習期，讓他們多積累工作經驗，再走到領導崗位上去。

凡是考中時年紀不滿18歲的，一律降半級作為郎實習兩年，積累夠了實際政務經驗後才升回原定考過授的級彆。這樣也防止年衝魯莽的人直接獨當一麵負責政務。

這些鄧芝都一一記下，表示立刻去安排。

……

鄧芝領命之後，李素又住他，最後補充代了幾句：“對了，把明算科數學考最好的幾個考生，還有明法科刑律考最好的幾個考生，拉出來，讓他們十天後再陪考一場賓功科的同科目。”

鄧芝一驚：“這些人不是已經考中了麼？豈能額外刁難？朝廷可不能失信於人啊。”

李素：“不是刁難，告訴他們，後麵這場額外加考不是選拔的，考砸了也不影響給他們授。

隻是讓他們做個績錨定，將來賓貢科出了績，好讓那些本地考生和流亡北士考生相互之間心服口服，相信前後兩場考試的客觀題卷子難度是差不多的。”

鄧芝想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意識到李素的創見所在：

因為賓貢科是李素到了襄之後，實地調研、結合荊州的況臨時搞的，考試時間都比常科晚了半個多月。所以肯定要另外出一套卷子，題目都不一樣。

經義、諸子百家和策略這些科目，還是主觀題為主，題目不用改太大，難度也不會有明顯差異，反正文無第一嘛。

而數學和刑法肯定不能隻是把題目數字改改，多多得想辦法給題目多點變化。這樣纔不至於“複習了前麵一科的考卷作為模擬題後，再考變得很輕鬆”。

雖然科舉考試從來都是比相互之間的績位次比例，不是比絕對分數，卷子難和簡單並不影響錄取。

但考慮到今年是科舉的第一年，流亡北士考的這個賓貢科還是他們民意洶洶、李素從諫如流爭取來的，如果讓本地人覺得“外地人明明人競爭不激烈、普遍績差，李素給他們麵子，還給了那麼多錄取名額”，這裡麵的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會很麻煩了。

荊州益州的士人明年肯定會嚷著增加本地人的錄取數量、或者減流亡北士的錄取數量。

同理，站在流亡北士的立場上，雖然他們因為提前多做了一套“真題模擬卷”，導致備考會變容易些，更適應一些難題。

但隻要李素靠“加大數學題的變化和陷阱”，來換取“流亡北士整考分跟常科的本地人差不多”這個客觀結果，那流亡北士也很容易產生“李素給我們的題目更難，我們雖然考了跟南方人差不多的分數，但那是因為我們更努力”的錯覺。

畢竟人類都是隻看賊吃，不知賊捱打的生，自己和彆人的風誰都看得見，辛苦則隻看得見自己的辛苦。不把士人的這些無理不甘邪念控製好，李素本就冇法穩定統治，客觀上公正也冇人信。

而加了楊儀等人作為“考分價值錨定”之後，況就不一樣了，能公允不，大家就會看到：

“誒，這個楊儀在九月底這場裡，數學考了8分（滿分9分），十月中旬那場賓貢加試，看上去題目變化多了難了，但他還是考8分。看來李司空委任的命題組非常秉公，出題變難的趨勢和考生多做真題額外掌握的速度差不多，對前後科很公平。”

鄧芝等幕僚把這些前因後果縝思維都想清楚之後，對李素施政的穩健嚴，簡直佩服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

李司空對於各種曆史上從未見過的事、在實施過程中有可能會出現的細微的新問題的推演，怎麼能強到這種程度！簡直就和左右互搏了幾十招、換位思考了n個視角，自己跟自己對抗找茬之後一樣縝。

此後幾天，鄧芝就把賓功科的準備工作按照新的要求繼續嚴細化準備，同時常科卷子批完，績也都張榜公佈了。

董允考中了明法，楊儀考中了明算，費禕中了一個孝廉。

其中費禕是今年最年的中舉者，虛歲都才十四，就被拉來陪跑了，他的族親長輩也冇想到這個虛歲十四的年會在經義上突圍。

因為他是年的典型，李素把這個典型出來，臨時“法外加責”讓他去多當兩年實習郎，打磨打磨脾氣，費禕也欣然接了。李素順便讓人宣佈了明年開始正式實施的“年中舉管理辦法”，以後遇到這種況都比照費禕執行。

其餘董允、楊儀等人其實也才十五六七的年紀。

全部茂才錄取了12人（三年一屆，所以每個州每屆要取三個茂才。依然跟桓靈時期每州每年舉一個茂才的數量持平），明算明法四科和茂才，每科錄取了接近40人。

所以那些曆史上留名的名臣，其實也就在取士的總規模裡占了不到一。除去前麵提到的三個名字，李素後世約有印象的龍套全加起來，也就十幾個。

可見科舉確實是起到了“發掘很多曆史上原本都冇聽過冇出頭”的人才的作用。

中舉之人都被戴了彩花，騎著馬在襄城裡逛了一圈，秋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襄花。不過漢末的民間慕文之風畢竟冇有後世宋明那麼猛烈，儘管圍觀群眾還是很多，但都是看熱鬨為主。

人們眼神中並冇有宋朝人那麼猛烈的豔羨，反而有一些認命的麻木——顯然，這些圍觀群眾依然覺得科舉裡麵有很大的水分和定，都是命。

他們的判斷也不能算錯，畢竟圍標功也依然是主流，隻不過襄這一場圍標功的比例比長安那一場又有所降低了。長安那邊寒門子弟變著法兒突圍的不到一，襄這邊這一場卻達到了兩，從比例上看早已翻倍。

這和李素到了襄之後的折騰、對世家大族的額外打、對圍標的額外肅清、增加圍標難度的種種舉措，都有一定的關係。

圍觀百姓和士人除了眼神認命麻木之外，也冇有出現“榜下捉婿”或者推銷兒的場景。主要是漢末的讀書人凡是中舉的，大多數已經家了。

大家本就冇有“窮人熬著不娶妻，等到考中了再娶個好的”這樣的思想。新的單比例又低，就算偶爾有兒待嫁的世家大族，也不好意思一次次在人群中壁丟人，漸漸就冷場了。

董允、楊儀等人巡遊完之後，才被主持的員王累攔住，告訴他們一項後續行程：“董生、楊生，你們幾位刑律和算學績最優的，一會兒到總督府赴宴。”

楊儀心中一喜，有點寵若驚，他想到之前孫資、賈逵那麼結想找李素謝恩，都被李素拒於門外，這次居然能請他吃飯，實在是一個結的好機會。

董允因為是二代，嚴謹一些，還有大局觀地提醒：“這位上差，之前張從事為李司空公然宣揚過，掄才為國，不當恩謝私門。學生恐有妨司空清名。”

王累點點頭，投去嘉許的眼神，但也解釋說：“放心吧，隻是讓你們後續再多陪考一場，考得好考得壞都不影響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