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蝸牛有

其實許雋有一點講錯了，許詡的經歷並非一片空白。也曾怦然，只是無疾而終。

大三的時候，許詡已經開始給教授打下手，時常參與案分析，偶爾批改低年級的作業。

一開始注意到的，是那個男孩的字跡。

教授習慣保守，拒絕電子版。在一堆急躁平庸的藍黑墨跡中，他的字就像西山明月，清雋斂，蒼勁暗流。

再後來便見到了人，白襯黑子，戴細黑框眼鏡，高大又清秀。“師姐”的時候，會出靦腆的笑。

許詡從未想過要老牛吃草，但真遇到了，也明白，好男人就是稀缺資源，手快有手慢無。

還專門購買了一批書籍，研究和兩xing關係，貫穿古今中外，囊括生理心理。最後熬夜制定了詳實的追求計劃，預備步步爲營。

後來，就嚐到了人生第一個完敗。

原來男孩也深知自己的魅力和優秀，早已是場老手。許詡只稍作了解，便得知他一學期換三友，皆隔壁藝學院、師範學院長長髮，學姐學妹都有。

出師未捷先死，許詡默然轉。唯一過激的反應，就是連夜將那批書捐了出去。再在校園遇見時，只淡淡點頭，退避三舍。

也許，也有人喜歡過。大兩歲的研究生師兄，清秀又正直的男人，學業亦十分優秀，比許詡還向。畢業前的某一天，忽然從背後，將手放在肩上，低聲說：“對我而言，你是不同的。“

彼時許詡正在與國方面討論一項關鍵數據，他發抖的聲音了的耳，卻沒進高速運作的大腦。

數日後，師兄去了北方某城市就職，的工作也告一段落。某日著師兄留贈給的一堆書，卻猛然反應過來——師兄那天莫非在告白？

……

回首往事，許詡很清楚，自己天生不擅長男關係，也明白今後要更積極。

不過，既然尋找對象的任務給了許雋，自然而然又把這檔事置之腦後。

刑警隊隊長由副局長劉志勳兼任，他的辦公室在頂樓，所以刑警隊只有季白有獨立辦公室，其他人都在一間大屋裡。許詡和姚檬就面對面，坐在靠近門口新添的兩張桌子上。

見習第二天，風平浪靜，也沒見有什麼案子。許詡剛打開電腦，就收到季白的郵件，問今天何時提第一項作業報告。

按照普通人的標準，一天時間完報告，相當嚴苛。但許詡其實這種張，估計了一下工作量，告訴他晚上十一點。然後季白就回復了一個字“好”。

兩人似乎都把加班當了理所當然的事。

許詡開始埋頭苦幹，坐對面的姚檬除了翻看資料，無事可做。熬了一會兒，起走到趙寒桌旁：“趙哥，安排點事給我做唄。”

“這都是我分工作，怎麼能安排給你。”趙寒笑，“你看看資料吧。”

姚檬：“你在忙什麼案子？”

“下面分局報上來的幾起案件。”趙寒隨意翻了翻手裡的資料，“有城南一戶居民家中發生室搶劫案、有市民在瑞英公園被留在長凳上的刀片割傷，還有汽車工廠的意外傷人案……我去開會了。”起走進了會議室。

姚檬衝許詡笑笑，回座位繼續看資料。

***

到了下午，許詡已經連續工作數個小時，略疲憊。起爲自己倒一杯咖啡，卻發覺大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會議室的門倒是閉著，想來是在開會。

因爲還沒參與正式案件，所以這種會議，和姚檬並不參加。許詡起在空的辦公室裡踱了一會兒，瞥見季白的辦公室門開著，約可見一個苗條的人影在裡面忙碌著。

這間辦公室佈置得非常簡潔整齊，方方正正的書櫃、方方正正的書桌，還有端正的實木長椅……一眼去，屋的一切彷彿都是由筆直的線條組，只有黑白灰三，乾淨利落。但仔細一看，又發覺許多不和諧的小細節，書櫃最裡側某一層，放著個黑緻的法拉利車模；一件深灰大，懶懶散散的搭在椅背上；牆上掛著一幅象畫，線條誇張、彩卻黯淡，似人似鬼似山似虛無……

”看來季隊是一個極爲遵守規則，但是又很有個xing的人。“姚檬從桌前直起腰，手上還拿著塊溼抹布，笑盈盈著許詡。

許詡點頭，的判斷也一樣。

姚檬嘆了口氣：“同學都羨慕我們兩個，能來市刑警隊。但也不知道季隊帶不帶人，趙哥說季隊以前很帶人。”

許詡明白了，季白聯繫自己的事，還沒跟其他人說。

以前兩人在學校的往不多，但姚檬非常外向主，也算是同學裡，數幾個能跟許詡說得上幾句話的。許詡對姚檬沒什麼好壞覺，只覺得是個能力很全面的孩。

許詡看得出來，姚檬很想跟季白，這很正常，自己也一樣。於是坦率的說：“季隊昨天給我打電話，佈置了任務。我想應該是他帶我。”

姚檬一怔，並不掩飾眼中快速閃過的失。但很快出無奈的笑意：“好吧，我就知道爭不過你。唉！”

如此直率，倒讓許詡微微一笑。姚檬也笑，把抹布遞給許詡：“虧我還想好好表現爭取一把呢！誰的師父誰伺候，我不了！”

許詡點頭接過，仔仔細細了起來。姚檬著微微佝僂的背影，笑著說：“許詡，咱們一起努力。雖然跟不同的師父，以後多流。”

“好。”許詡認真朝點頭。

***

這天下班時，許詡還杵在電腦前，不如山。姚檬沒有像昨天那樣熱絡的跟老同事一起加班訂餐，而是按時搭乘地鐵，返回了家中。

的父母是皮革廠退休職工，家住在城南老舊的工廠宿舍裡。到家之後，姚檬沒胃口吃飯，不顧父母的勸告，直接回房間鎖上門。

在牀上躺了一會兒，還是拿出了手機，撥通那個記得滾瓜爛的號碼。

“您好，季隊。”有點張，努力維持甜的聲線，“我是見習生姚檬。很抱歉打擾您，今天我搜集資料時，有個疑難問題，聽趙警說過，您對這一塊比較，能否請教一下？”

讓欣喜的是，季白的態度非常和藹，聽講完問題，耐心的做了解釋，還贊很好學。這態度鼓勵了姚檬，大著膽子開口了：“季隊，我知道您很帶見習生。但是我真的很希跟您學習，不知道您能否給我這個機會？”

電話那頭的季白笑了笑：“哪裡的話。不過見習生的事，隊裡已經定了。由吳警帶你，他的經驗非常富，我剛警隊時，很多東西都是跟他學的。”

姚檬：“那太好了。”

“還有事嗎？”

“沒有了，謝謝你。”

掛了電話，姚檬坐在牀頭，看著窗外的夜景。暮籠罩下的工廠宿舍，老舊得彷如荒蕪的廢墟。心裡有點難過，覺眼淚就要溢出來。

過了一會兒，又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季隊，謝謝你的指導。我會跟著吳警，好好努力，不辜負隊裡領導的期。ps：以後如果遇到問題，也可以把你當老師，請教你嗎？”

結果等了很久，季白也沒回復。直到下樓草草吃了飯，又洗了碗拖了地，手機才滴滴響了。拿起一看，季白說：“見習導師對於你們來說，只是很小的因素，關鍵看工作績。我的徒弟，跟其他人的徒弟，沒有差別。努力。”

***

許詡在警局吃了晚飯，就回到家裡。現在住在一個“庭苑”的小區。是今年年初，許雋給買的套房子。小區位於金融商業區，素來英聚集、治安良好，離許雋上班的地方近。

估著時間還早，換了服、搭條巾，戴上耳機就出了門。小區附近有個新建的公園，環境十分好。預備跑幾個圈，回家繼續加班。

夕掩映，公園裡綠意清新，許詡沿著小徑慢吞吞的跑。零零散散有鍛鍊的人，包括中年、青年、老年、……從邊輕鬆超過。許詡的耳機聲音開得大，心安理得的保持均勻速度，眼睛呈漫狀著周圍的景緻。

這是一天最放鬆的時候，有時候會走神；有時候來興趣了，會觀察周圍的人，分析他們的行爲，想象他們會是什麼樣的人——完全隨心所。

第一圈。

右側平緩的山坡草地上，坐著一對父子，小孩正笑著指著說什麼，父親也在笑。許詡目漠然的掠過小孩，卻大概猜到小孩是在嘲笑跑步速度可笑，略略有點汗。

亭子裡坐著一位白髮老人，拿這個收音機，半瞇著眼；

梧桐樹下，站著一對男，笑著談。的三十餘歲，男的看著二十幾歲，姿勢親近但不親暱，應該是姐弟。

第二圈。

那對父子牽著手站起來，應該是打算回家了。小孩看到許詡又笑了，許詡再次漠然的移開目；

亭子裡的白髮老人已經走了；

那對男還在原來的位置，已經坐了下來。

第三圈。

天已經有點發暗，公園的人更了。這附近都是辦公區和高檔住宅，臨近晚上，來公園的人並不多。

山坡草地上，只剩那對男，低頭在談。男人把手搭在肩上，笑著說了句什麼。人也笑了，子往後面草地上一靠，姿勢優雅輕盈，賞心悅目。

許詡淡然移開目。

就在這時，人忽然一聲尖。

許詡腳步一停，轉頭去。只見人張大。舉起了右手。的手掌一片模糊，手腕上，鮮正噴涌出來。旁的男人，也是臉驟變。

許詡摘掉耳機就衝了過去。

如果沒看錯，人的脈被割破了。就在眼皮子底下，突然發生了。

奔跑的時候，忽然想起白天趙寒說過的一句話：“……有市民在瑞英公園被留在長凳上的刀片，意外割傷……”

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