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宮正司刑房,夏雲姒就去查了那宮的底細。
可惜,查不著了。
餘下的宮人皆已在幾日前就被皇帝下旨死,當下隻剩吉徽娥還留了條命在。
但果然,背後還另有高人。
先前便覺貴妃周氏、昭妃蘇氏,都未必是宮裡最狠的角兒,因為在許多時候兩個人的子都顯淺薄了些,那些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伎倆不一定出自們之手。
這一回的也是這樣。
隻是,要弄明白將吉徽娥推到前麵這位,與昭妃背後那位是不是同一人。如是,那便與姐姐的死不開乾係;如不是,那就是另一樁無關姐姐的宮闈鬥爭,不想計較太多了。
這日晌午,日頭最足的時候,吉徽娥被三尺白綾取走了命。
在賜死之前,位份自是費了。隻是皇帝念及兩國誼,許其首還鄉,專派了一行宮人護送回去。
然話雖這麼說,的首真回了斯,許還不如一口薄棺葬在大肅。
——在大肅,害的隻是天子宮嬪中較為得寵的一個。可在斯國王眼裡,可是意對他的親妹妹手。
是以此中是否還另有細枝末節的謀算出自和貴姬之手,就不得而知了。
夏雲姒倒希有,因為這到底是後宮,子再好也難以讓人人都喜歡,指不定哪日就要遭人毒手。若能睚眥必報一點,反教人多些許顧忌。
很快行宮之中慢慢轉冷,厚重的暑意散了,山風就漸漸囂張起來。刮在宮墻之間,總顯得嗚嗚咽咽。
因著和貴姬月份漸大的緣故,皇帝沒有急著返回宮中,以免讓顛簸之苦。
隨著這份來自於九五之尊的關懷,整個行宮似乎又再度歸於了平靜和睦。一如去年秋時采苓沒了,眾人在風波之後便又其樂融融起來,一切暗都消失不見。
不過會引起些議論的小事,總還是會有的。
大約是因為嫡長子已由嬪妃養的緣故,原也已不皇帝喜歡的皇次子寧汜亦很快有了去,被帶去了燕貴姬宮裡。
這令後宮都有些詫異,因為燕貴姬雖一直以來風評不錯,卻並不出風頭,皇帝也不太翻的牌子。這麼一號人,在宮裡屬於多數時候都讓人想不起來的那種。
夏雲姒倒不會想不起,因為與許昭儀還算好。隻是也奇怪:“皇上怎的想起把皇次子給了?”
“聽聞是皇次子自己提的。”小祿子回話時同樣著費解,“也不知他二位是何時親近起來的。聽聞是中秋那天,皇次子私下求的太後。皇次子打從昭妃的事後在皇上麵前都……您也知道,太後不免心疼他多些,便代他向皇上開了口,皇上準了。”
夏雲姒點點頭,一時沒再過問。論份論脈,皇次子原也比不過寧沅。況且他生母又落了罪、他更因此傷過兄長、對嫡母不敬……這一樁樁一件件,始終都會是皇帝心裡的刺。
倒是後來,在某一日裡忽又想起些久遠的事——是剛進宮的時候,那時昭妃暗中在寧沅的宵夜中下毒,毒到了淑靜公主,想以此說服皇帝為孩子們尋找養母。未免寧沅落旁人之手,隻得先行出手,在皇帝耳邊煽風點火,倒宮中許多嬪妃怕是都對寧沅有所圖,讓皇帝一時多了顧慮不好輕易將寧沅與旁人。
當中便有那麼個小曲,說一位素來風評不錯的嬪妃聽聞此事後向皇帝進言,意養皇長子。但因為先前對皇帝說的那番話,皇帝沒準,反使這位嬪妃遭了訓斥。
現下乍然回想起來,這人似乎就是……燕貴姬?
事久遠了些,當時又隻是聽了個熱鬧,不曾多麼上心,現下想來也不太確信。
便去問了許昭儀,許昭儀鎖眉想了半晌:“你這麼一說,倒似乎還真是。”
說著輕嘆:“當時寧沅中毒,想育寧沅,這沒什麼;當下與寧汜親近了,也沒什麼。隻是兩件事放在一起……到怕是有別的野心了。”
夏雲姒點點頭:“是。”
其實在宮裡有野心原也沒什麼——沒孩子的想有孩子、有孩子的想讓孩子建功立業,這都理所當然。
怕隻怕野心會一步步蔓生,達了這一步,就想要更多。
“不必張太過,但也不得不防。”許昭儀這般道。
夏雲姒抿:“皇子長大可建功立業,公主下嫁可拉攏朝臣。目下宮裡在打淑靜公主主意的,大概也已不是一位兩位了。”
畢竟連兩位皇子都有了去,隻剩一位公主在萬安宮,可想而知皇帝容易鬆口。
那漫說是心存算計的,就是沒有算計的人,誰不想有個孩子養在邊呢?
許昭儀長嘆搖頭:“寧汜不提了。淑靜是個好孩子,實不該這樣的撕扯。”
夏雲姒莞爾:“娘娘能這樣想,便是當真心疼淑靜了。”
宮裡從來不缺這樣的場麵話,哪怕是在與許昭儀這般的關係之間。
事實上說者清楚、聽者亦明白,若真是全心全意為淑靜好,哪裡會是在說及這樣的話題時才會想起?
好在許昭儀終究不是惡人,位份又高,淑靜由帶著,終歸不至於什麼委屈。
是以在重時節,許昭儀如燕貴姬一般向太後開了口。皇帝與太後素來都是對許昭儀滿意的,更念著佳惠皇後的那幾分分,翌日一早就下了旨意,將淑靜公主歸到了許昭儀膝下,其生母欣貴姬再行追封,為從二品昭媛,以示哀思。
夏雲姒在被接至許昭儀宮中當日帶寧沅一道前去看,雕玉砌般的小姑娘原正依偎在許昭儀懷裡乖乖吃雙皮,聽到腳步轉過頭,見了哥哥便再坐不住,掙紮著從許昭儀上下來:“哥哥!”
“嘻,淑靜!”寧沅蹲把攬住,淑靜小扁了一扁:“不住一起了!”
意思大約是以後不能和哥哥住一起了。
寧沅的額頭:“沒關係,哥哥可以常來找你玩啊!”
夏雲姒與許昭儀相視一,心下俱是慨萬千。
對淑靜,們總歸是算計多了些。可寧沅待淑靜,或許亦有幾許宮闈心計,但終究還是兄妹之居多。
宮裡頭,大概也隻有小孩子間還能有這樣的好了。
九月一轉而過,到了月末,山中便已很冷了。
而後又翻過半個月,十一月中時,和貴姬終於在這個還算和暖的午後有了靜,太醫與宮人們忙忙碌碌一下午,到傍晚時喜訊傳來。
母子平安,母也平安。
“哎……也不知到底是怎樣的好命數,這才進宮多久便生了,還一生就生個龍胎。”連順妃提起這事都頗是驚嘆,含笑思忖道,“和貴姬貌,兩個孩子必也都漂亮。便盼著他們能讓兩國更加和睦、為百姓謀福吧。”
跟著就是晉封的旨意,兩個孩子平安降生,且又是龍胎、是見的大吉征兆,令和貴姬直接從正四品晉至從二品昭容,位列九嬪。
在和貴姬剛出月子時,斯前來朝賀的使節便到了。使節為大肅帶來了貢品無數,亦有許多珍寶獻與和昭容,賀順利產子之喜。
使節覲見那天,夏雲姒恰在清涼殿中伴駕。聽說他要見人,就懶在了寢殿中,吃著膳房新燉的紅棗銀耳羹暖。
外麵相談甚歡,時有笑聲進殿裡,彰顯兩國和睦。
不過多時,卻聽那使節又道:“我們國王陛下還特意吩咐,說讓我們麵見窈充華娘娘,謝對和昭容娘孃的百般相互,不知方便與否?”
寢殿中,夏雲姒執著湯匙的手頓了頓,側首看向殿門。
正殿中,賀玄時一哂,側首吩咐樊應德:“去請充華來。”
於是一轉眼,寢殿的門便開了,樊應德繞過屏風,躬:“娘娘,斯使節想見您,皇上請您出去一趟。”
夏雲姒看過去,麵上寫著費解:“見我做什麼?”
樊應德賠著笑:“謝您從前對和昭容的恩。”
“那是我樂意,何必這樣麻煩。”邊說邊輕扯哈欠,倒是提步往外去了,隻是臉上盡寫著對這樣的往的不耐。
自要不耐纔好,就是到了使節麵前也不能顯得太過熱,否則倒教人一眼便看出是要謀得什麼。
十餘日後送走使節,聖駕終於踏著漸近的年關,趕回了宮裡。
空置了大半年的皇宮這纔有了年味,一夜之間便熱鬧起來,春聯窗花張。
夏雲姒回來後便遷了宮,搬離慶玉宮,做了永信宮主位。
含玉與一同遷了過來,周妙仍留在慶玉宮裡與許昭儀同住。
便也趁著過年寫了兩副春聯,一副自己在延芳殿門口,一副寫給含玉。
寧沅近來也不必讀書,在寫對聯時,他便無所事事地支著額頭在旁邊看。看到最後,他評價說:“姨母的字跟母後可真像。我看過母後留下的字,一模一樣的。”
“姨母的字就是同學的呢。”夏雲姒莞爾,寫罷手頭的對聯又取了張方紙,端端正正寫了個福字,遞給寧沅,“拿去在你的房門上。”
寧沅一哂:“好,但今年還有歲錢嗎?”
“有的!”夏雲姒笑出聲,寧沅正也一笑,小祿子忽而進了殿:“娘娘。”
夏雲姒看過去:“怎麼了?”
“這……錦華宮庶人蘇氏,也不知突然著了什麼魔。”小祿子眉頭鎖著,“打從聖駕回來便鬧了起來,說有要事要稟,還說事關國運。皇上原不肯見,可太後耳子,許出了錦華宮,現在正在紫宸殿上長跪以求麵聖。昭儀娘娘怕是對您有所不利,差了人趕來知會。”
問鼎宮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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