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讓我去！”

近乎悲憤的熊廷弼真的很傷心，試問熱男兒生在世，那個不想誌在四方，建功立業？熊廷弼的畢生夢想就是馬揚刀，耀武九邊，在鶴翔山看著孫承宗一手訓練三千虎賁衛已經讓他眼熱到不行，如今去甘肅居然又冇有自已的份！

熊廷弼眼睛瞪大，又是委屈又是傷心。

孫承宗一臉的尷尬，他本來就是言語的人，此時更加不知說什麼好，隻得沉默無言。

莫江城一腔心思被孫承宗那一句蘇姑娘搞得翻來覆去的神魂不定，想起月桂樹下的一抹清泠，就連天下聞名的金魚鴨掌吃到中都如同嚼蠟，一顆心顛顛到倒，完全冇發現場中氣氛已經冷了下來。

隻有葉赫眼含笑意，坐看朱常吃憋。

朱常無奈的歎了口氣，狠狠的瞪了某個幸災樂禍的人一眼。

“熊大哥，非是我厚此薄彼，你願意帶兵立功，我隻有支援冇有反對，但這次去甘肅，充其量也就是練練兵，打仗二字卻是談不上的！”

這一番話不但讓熊廷弼瞪起了眼，就連孫承宗都提上了神，蒙古鐵騎來去如風，極是難敵，黃金家族和火赤落部幾萬大軍駐在洮州，虎視寧夏，打不起來？不可能吧？

“扯力克不過是癬疥之患！說白了不過是有點為禍一方的本事，卻冇有問鼎天下的本錢，這種人不足為懼。”

朱常目深遠，角有一莫名意味的笑，“這次和孫大哥前去甘肅，一者為了練練兵，二者想去拜一個人，試探一個人，這兩個人無論拿下那一個，扯立克與火赤落不攻自破！”

在彆人眼中視同雄獅猛虎一樣的蒙古鐵騎，在這位小王爺的眼裡口中居然了土瓦狗，當真能象他說的那麼容易，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這話若是從彆人裡說出來，或是聽彆人說出這番評論，鐵定會讓在座一個人都當一個笑話、瘋話來聽，可是這話從朱常裡說出來，在座的冇有一個人有任何一懷疑，他說是那便是。

“熊大哥雄才大略，你翱翔展翅的天空決不在此！”

朱常凝視著熊廷弼，聲音不大，語氣平淡，卻勝過無數風雷大作。

熊廷弼絕的覺得自已真是冇救了，滿滿一腔怨氣被人家一句話生生說了一腔熱。

“我已向皇上請旨，三日後熊大哥去兵部領了遼東六品副指揮使之職，便隨遼東總兵李如鬆將軍去遼東吧，從此天高海遠，任君遨遊。”

人生大起大落要不要來得太快？熊廷弼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又驚又喜說不出話來。

孫承宗豔羨之極，抬手捶了他一拳，“飛白，王爺對你的厚勝過我們在座任何一人，我真是有點眼紅啦！”

調侃之後放聲大笑，笑聲中那有半點妒忌的意思，一派欣喜開朗。

萬曆一朝，邊境之層出不窮，象扯立克這樣的充其量隻能說是個小打小鬨，算得上心腹大患卻隻有兩，一是福建一帶的倭寇作，但那裡有戚繼治軍有方，十幾年勵圖治，倭寇已不象在嘉靖一朝時那麼猖獗，這幾年有大的戰事。

從隆慶四年起，遼東的形勢已經極，鬨事的部落很多，總的來說以蒙古和真為首。其中鬨得最兇的蒙古以漢部、泰寧部、朵部三部為首；真方麵則是以建州真王杲部和海西真中的葉赫部、哈達部為首。

蒙古鐵騎來勢洶洶，馬蹄濺起的煙塵遮天弊日，明軍風而逃，一直到李梁接手遼東的時候，當時的遼東總兵王首道已經死在了蒙古人的手裡。

從萬曆初年起到萬曆十年，李梁用了整整十多年時間把蒙古幾大部落折騰的奄奄一息，時至今日蒙古諸部已是昨日黃花，真正讓朱常視為心腹大患的是真一族，不是海西真，而是建州真。

因為建州真的首領名字怒爾哈赤！

當日赫濟格城冇有將這個禍害一舉除掉，朱常至今想起來猶是恨得咬牙。

機會隻有一次，打蛇不死的後果就是必被蛇咬。

以怒爾哈赤之能，東山再起之時，隻怕便是無人能敵。

須相應，界宜緩，這是安排熊廷弼遼東的主要目的。

眼下朱常做到的隻能是未雨綢繆，伏子百步，以待來日。

做為熊廷弼自然不會想到這麼多，他隻知道能去遼東很好，能見到所有大明人心中的英雄李梁，並在他的帳下聽命，是他這輩子做夢都不敢的想的事。

看著這人一臉激到要死的表，朱常決定給他潑下涼水。

“熊大哥，路我已給你鋪好，依你才能必然勝任無疑，但是你的格暴躁，好治氣又不悔改，如果不加以剋製，早晚有一日會釀大禍的。”

這樣說決不是朱常虛聲恫嚇，想到曆史記載中王化貞大敗廣寧城後，若不是熊廷弼與王化貞政見不合，如果當時他聽了王化貞提兵守住寧遠防線的建議，結局可能完全不同。

但熊廷弼做出了一件從來冇有人敢做的大事！將自明朝開國以來，穩固統治兩百餘年的遼東，拱手送給了怒爾哈赤！

雖然撤出的時候堅壁清野，雖然怒爾哈赤得到隻一片千裡無鳴，萬裡無人煙空地，但無論如何，熊廷弼都冇有理由、冇有道理那樣做！

在朱常看起來，熊廷弼隻是為了和王化貞爭一口氣而已……

“有膽知兵，善左右，剛負氣，好謾罵，不為人下，以故不甚附。”

這是曆史對熊廷弼的評語，也是朱常對他一直不象孫承宗一樣放心的原因，老天爺給了他一個可以重來的機會，那他就有責任決不讓這樣的悲曆史重演。

雖然不太懂得朱常這一番正疾說的話有什麼意思，但想到從認識他以來發生的這些事，熊廷弼不敢有任何疑問，臉上激的紅疾水般退去，神智恢複清明，連忙站起來，“承王爺今天教誨，熊廷弼一定時刻放在心上，矢誌不敢忘。”

“但願熊大哥能謹記今天說的話，日後必定是我大明一代名將，就算那一天我不在了，”忽然自覺失言，連忙改口，“……就算我不在你的邊，也可以放心了。”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葉赫深不見底的眼睛裡已經有了慌，從濟南迴來後朱常的幾次異常表現一直讓他心裡不安，心底已經打定了主意，等晚上定要他說出實話來。

聽鸝樓一宴，賓主儘歡而散。

是夜，葉赫瞪著眼死力盯著某人，不言也不，有如石雕鐵鑄。

某人先前還拿著本書裝孫，然後就覺得如茫在背，各種彆扭……書挪到左邊，又挪到右邊，最後直接背轉了，片刻後朱常就覺得後背如馬上就要穿兩個孔般的難……

歎了口氣，舉起了雙手，“我服了你行不行？得啦，有什麼話就問吧。”

葉赫寒星一樣的雙眸冇有任何笑意，“你的毒發作了？”

朱常神淡淡：“這都讓你看出來？”歎了口氣，“你有這份眼，若是跟著王之采混刑部，不出三年必定有大出息的。”

這個笑話一點不好笑，葉赫居然怒了，臉漲得通紅，低吼道：“若是我看不出，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朱常轉過，不再看他的雙眼，沉默良久方道；“自我七歲中毒，如今已經三年，你師父沖虛真人給的天王護心丹也隻剩了七粒啦！他老人家明見萬裡，果然說的不錯，護心丹能護得我的心脈，卻不能解得毒。從今年開始，我就覺得這子忽冷忽熱，不是不故意不告訴你，真的隻是一小會就好了。”

葉赫低歎：“你是傻子麼，難道不知道這隻是開始，隨著時間愈久，毒發作的時間就會越來越長的，這……這可如何是好？”

久病醫，自個的自個有數，朱常知道卻隻能裝做不在意。

“生又何嘗生？死又何嘗死？死是生之始，生是死之果，你看佛門大聖說的多好，若都是象這你這個人一樣，又笨又不看書，生死看不卻是一門鑽死腦筋，纔是如何是好呢。”

葉赫默然不語，忽然開口道：“咱們出海尋藥罷，十方靈芝雖然難尋，勝似在這慢慢等死！”

朱常緩慢但堅定的搖了搖頭，“我不怕死，隻怕時間不夠用，如果在我死的時候，能夠完心中願，做上幾件事，到那時候死有何懼？”

葉赫怔怔看著他，眼中有莫名茫閃，不口而出，“好！你有什麼願，我一定會幫你完！”

一句簡單的承諾卻似有千斤之重，沉甸甸在朱常心上，本來口若懸河忽然啞了嗓子，好多想說的話居然一句也說不出來。

“不過你放心，你冇那容易就死，我也不會讓你這麼輕易死掉！”說這句話的時候，葉赫的心裡似有火在燒，說完砰的一聲摔門而去，一路上叮叮噹噹聲音不斷，也不知踹了多件東西。

一聲兄弟，一世兄弟，肝膽相照，相濡以沫。

怔怔看著兀自震不休的門，朱常忽然怒道：“還長脾氣了都！居然敢摔臉給老子瞧，老子是王爺，你這是犯上懂不……”

小福子聞風前來，還冇張就了這麼一大頓話，頓時嚇得一腦門汗。

朱常轉伏在榻上，忽然發覺眼睛酸的厲害。

江西龍虎山思過崖，依舊是雲遮霧繞，和下邊的青山綠水不同，這崖壁方圓百十丈如同了詛咒一樣禿禿的寸草不生。

山一個頂著一頭七八糟頭髮的瘦漢子正在聚彙神的做著什麼，如果有人再靠近點的話，就可以看到他此時眼睛幾乎快瞪出眼眶，而鼻尖上的汗滴正一滴滴的滲出孔，讓人一看就覺得難，恨不得替他拭上一拭，可是本尊卻毫未覺，聚會神隻管盯著手中兩隻瓶子發怔。

將手中一隻瓶子放在案上，將剩下的一隻瓶子拔開瓶塞，慢慢對準案上那隻玉瓶口，一滴近乎妖異的藍緩緩滴了出來，劃出一道細長藍線，注案上的玉瓶之中。

但聽那隻玉瓶中忽然發出輕微不斷的嗶剝之聲，隨後一奇特異香自瓶口溢位，苗缺一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忽然直著眼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都說水火不相融，卻不知火上水下，水中火輕！”

手拿起玉瓶，往掌心中一倒，一滴殷紅似珠的滴落下來，在他的掌心滾幾下，隨既凝固，化一顆紅丸。

此刻夕的餘暉過口，恰好將一道人影對映進來。

苗缺一一聲怪笑，頭也不抬的道：“宋一指，今來來得倒早，難道知道你輸了，是向我來求饒的麼？”

影子拉得老長，依舊擋在門口，對於苗缺一的言語一無所。

苗缺一作忽然滯起來……慢慢的轉過，臉上的笑意驀然瞬間凝固在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