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草，邊草，邊草儘來兵老。

山南山北雪晴，千裡萬裡月明。

明月，明月，胡笳一聲愁絕……

今天平虜營前重兵集結，算上前兩次，這已是哱家軍發起的第三次攻城。每一次的攻城過後，城下便會多出無數，果然是草儘兵老，山南山北，儘是雪白。

不過若將雪字換字，或許會更恰當一些。

朱常與蕭如熏正在城上俯視著由遠及近躍馬奔馳，耀武揚威洶洶而來的許朝。

許朝最近很焦燥，前方傳來的訊息哱承恩拿下了廣武營，哱雲拿下了玉泉營，縱然誰都知道這個寧夏三營中最難啃的就是這個平虜營，可是攻了這麼多日子還拿不下來，就算許朝想得開，此刻也有些麵目無，心急火燎。

哱拜前幾天接到寧夏城急報，得知朝廷諸路大軍齊至，驚心魄之下不敢多呆，連夜馳回寧夏城坐鎮去了。

此刻站在城牆上備戰的諸人臉上都有凝重之，因為他們都看到了這次充當許朝馬前先鋒的不是兵士，而是一群手無寸鐵的普通老百姓，目所見不見青壯男子，儘是老弱婦，還有一些麵黃瘦的小孩。

朱常微微一愕，孫承宗臉已變，葉赫了拳頭。

隻有蕭如熏不如山，不急不燥，一道道軍命流水般撒將下去：全軍整肅待戰，城頭火炮架好，滾木雷石備齊，以不變應萬變。

朱常一皮皮帽，奈何塞外風寒重，縱然穿重裘，稍停一會外便結起了一層薄冰，可是城下那些百姓個個不弊，卻被後兇神一樣騎兵驅趕，帶起一片哭嚎聲向城門湧來。

曾聽說過蒙古人攻城之時攻城時總是驅趕百姓先行，守兵稍有手罷，蒙兵便隨即跟上攻城。此法既能屠戮敵國百姓，又可搖敵兵軍心，可說是一舉兩得，殘暴毒辣。可是那畢竟是耳聞，真等到朱常臨其境，親眼目睹之時，這種摧心斷腸之恨，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蕭如熏常年守城，見多識廣，一顆心早就練得有如鐵石，手一揮，喝令道：“眾兵聽令，弓弩上弦，任何人近城三裡之地，殺無赦！”

許朝的狠狡詐在此刻展無疑，率領一眾騎兵往來奔馳，手舉長槍大刀，如同牧羊一般在後驅逐平民向上直衝，而他卻遠遠的躲在城上炮火程之外，一臉沉眺城上，角一冷笑容，眼底儘是赤祼祼的挑釁和嗜的興。

被驅的眾百姓哀聲四野，驚惶喪膽，可是在這些野蠻兇殘的哱家兵眼中，卻了無比的樂趣。

眼看人流漸漸近城門，蕭如熏毫無遲疑的一揮手：“！”

軍命如山，箭如雨下，打頭一些百姓紛紛中箭倒下。

喜生畏死是人之本，前進人流一陣混，倒回頭往回便逃，許朝哈哈獰笑，手中長刀舉起，一刀搠死一人，獰聲大喝道：“小王爺，蕭如熏，你們看清了，這些都是你們大明子民，既然你們怕死不敢出城，咱們就累替你們解決啦！”說罷哈哈大笑，手起刀落，又劈倒兩人。

一時間慘呼聲、求救聲，哭喊聲與馬蹄聲，笑聲混在一塊震耳聾，鮮紅的灑在潔白的雪上，刺眼的嚇人。

城上所有人無一不是臉發青，一隻隻眼睛銳利如鋒，死死盯著城下正在進行腥屠戮。

哱家兵哈哈大笑，各舉長槍利刀，肆意屠殺。

許朝冷笑在後邊看著，並不阻止，一個呼哨，眾兵做慣了這種貓玩老鼠的遊戲，刀槍齊下卻不一下刺死，隻撿那些不算要害的地方下手，這樣一時之間被害百姓既死不了，卻又活不，除了痛苦哀嚎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城上將兵隻看得怒火沖天，恨得眼中幾乎出，一時紛紛請戰。

蕭如熏鐵青了臉，執意不許，但按著劍柄的手青筋暴突，一直冇有放鬆過。

混的人群中一個子手中抱著一個孩子，快速奔出，跑到城門下，不停的拍打城門，哭喊道：“大老爺們，快開開門，我不進去，隻要一個……讓我的孩子進去就行了，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啦。”

一邊說一邊用手死死著門，隻幾下，十指已爛，城門上便是鮮奔流，卻依舊如同瘋一樣不肯停手。

朱常失聲道：“開門，放進來。”

蕭長熏急聲道：“不可！城門一開便中了哱狗的計，不能開！”

孫承宗聲道：“蕭蔘將說的對，這平虜營若是失卻，蒙古鐵騎便可長驅直，平虜營若是有失，哱拜老狗不但有了援軍，也有了退路。這個地方隻要能守住，這個仗便是勝了一半。”

幾句話一針見，直中竅要，蕭如熏讚賞的看了孫承宗一眼。

朱常立時恢複了神智，明白事有輕重緩急，確實胡來不得，隻是眼中一陣酸，兩行淚卻是難以抑製的流了出來。

若是自已再仔細一點，再謹慎一點，早些將哱拜這個禍害拿下，是不是就不會有眼前的這樣殺戮？

可惜一切不能重來，此刻再說什麼後悔已經晚了。

朱常臉狠厲，心裡已在暗暗盤算一個計劃。

許朝玩得夠了，見城上的人隻是觀，卻毫不為所，不由得兇發，拔刀指天，狂笑道：“兄弟們，既然他們不管這些豬狗，用馬全踏殺了吧！”

哱家軍打雷一樣應了一聲，呼哨一聲，座下戰馬長嘶一聲，闖人群中，人立而起，鐵蹄高高舉起，待落下時便是橫飛。

恐懼激發了人心靈最原始的求生**，可是哀嚎和求饒，在鐵蹄和長刀麵前是那麼的不堪一擊。逃到城門下的那個子驚恐的看著這一切，死死的抱著懷中的孩子，渾抖得如同篩糠。

可惜許朝並冇有打算放過，一抖手一道長繩準確無誤的套在的脖子上，整個人便如同風箏一樣在空中飛了起來，許朝哈哈大笑，在空中風車般轉了幾圈，那子眼睛舌頭俱出鼓出，死得已是不能再死，可是一雙手依舊的抱著懷中的孩子。

這一幕朱常在牆頭上看得分明，一雙眼瞪得幾乎快要出，忽然厲聲喝道：“許朝，我朱常對天發誓，不出三日，我必定親手剮你千刀！”

這一聲清越激揚，不管彆人聽冇聽得到，反正許朝是聽到了。

不知為何，心裡突然一慌，手中長繩頓時掉在地上。

朱常臉煞白，眼底卻似有火燃燒，轉下城，眾人默不做聲，一齊跟著他下了城樓進了將府。

“葉赫、老師，蕭將軍，咱們今天晚上好好出一口氣罷！”

蕭如熏一愣，急聲道：“殿下三思，哱狗人多勢眾，今天這番作為也是因為久攻不下故意使的激將法，眼下之計，嚴防死守才為上計，這天寒地凍，他們久攻不下自然會退兵。”

朱常搖搖頭，“蕭將軍說的我都懂，可是你相信不相信，今天這樣隻是一個開頭，今天如此，明天必然也如此，總不老這樣讓他肆意屠殺咱們大明百姓為樂。”

蕭如熏啞口無言，心底卻有些不以為然，如今寧夏四十七堡卻俱已淪陷，三大營也隻有自已一營尚存，這個當口執意用兵，這個小王爺會不會太用事？

見他沉默不語，臉不豫，朱常知道他的想法，“蕭將軍不必多慮，平虜營以守為攻，絕不容有失。”

蕭如熏一愣，這下他可真是搞不懂這位小王爺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卻見朱常回首向孫承宗問道：“老師，信鴿放出了麼？”

孫承宗點頭：“殿下放心，算算日子，這個時候估計陝西、甘肅、山西都已發兵了。”

忽然想到一件事，怪道這幾天陣的隻有許朝而不見哱拜，莫不是已經顧此失彼，已回寧夏城去了？朱常一念及此，心頭如同雪水淋過一樣清醒爽快，對於自已心底的計劃又多了幾分信心。

隨後在朱常將計劃和盤托出後，在場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臉上的表各不相同。

葉赫興、孫承宗思索，而蕭如熏則是**的驚喜，三人的眼裡亮晶晶的卻是如出一轍，蕭如熏誠懇之極的躬下腰，長施一禮：“末將恭祝殿下馬到功！”

這天夜裡，平虜營外千裡平原外颳起了大風，沉沉天空如同墨染，不見星月，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將是暴風雪即將來臨的征兆。

許朝的大帳中燈火通明，任帳外的狂風怒吼，卻不妨礙帳春旖旎。

幾個全**的子，跪在他的腳下，手中各執杯盤，將酒與佳肴一一送到他的口中。

許朝赤祼著上，想到今天城下屠殺之快，不由得心裡大為快活，可是想到朱常下城前那句話，握著酒杯的手狠狠的攥，忽然遠遠的擲了出去，眼睛如兇狠惡狼般灼灼閃。

手裡握住一個子的，狠狠的了幾下，聽到子如貓般的息聲，心大幟，手將子推倒在地，瘋狂的了上去，聽著被的子發出低低的痛苦，旁邊幾個子眼神中都是難以掩飾的驚恐和淒婉。

忽然帳外有急促的腳步聲，“許爺，有軍。”

許朝警覺的支起子，好事被打斷自然心不爽，吼道：“滾進來罷，媽個子，什麼時候不報這個時候報，如果不是軍，小心老子揭了你的皮！”

一個副將模樣的人小心翼翼的了進來，許朝赤祼著子瞪著道：“王老虎，什麼軍？”

王老虎陪著笑臉道：“許爺，剛剛有小的來報，看到平虜營中有一隊人馬開了城門，往南而去了。”

“當真？”許朝臉劇變，眼睛轉了幾轉，抬腳將下的子踢開，隨即披而起：“可知道出來的人是誰麼？”

王老虎被那些白花花的人子晃花了眼，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唾沫，費了好大力纔將眼神從那些子上挪開，討好陪笑道：“風大雪急，著實看不清楚，不過那個隊伍中好象有一輛車！”

車？許朝的眼瞬間就亮了起來！

幾個箭步來到帳門前，開看一看天，不由得冷笑一聲。

不用問，這必是那個小王爺沉不住氣了，想趁風雪之夜離城奔逃。

原來白天城牆上說的三日之，誓將自已拿下用的隻是個攻心之計麼？許朝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發現了許朝的異樣，王老虎諂道：“許爺，要不要我帶一支人馬將他們滅掉？”

許朝猛的一揮手，獰笑道：“不用你，這事我自個來！”

從車上開簾子出頭來的朱常，角微笑如冰寒，眸清遠如深潭。

葉赫策馬在旁，獨不見孫承宗。

朱常冷聲問：“都準備好了？”

葉赫靜靜點了點頭，朱常抬頭看了一眼漫天暴雪，忽然笑道：“來吧，讓暴風雪來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