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是認識？這位在我們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名人！”

“去我們順天府打聽下，有誰不認識這個狗殺的皦生！”這一句話頓時引起了周圍人所有的興趣，一迭連聲的催著他快說。

“大夥都想知道，俺就給大夥說道一下，人活這一輩子圖金圖銀，但不能冇良心！”那人被大家催得急了，了道：“說起這個皦生，可是真是咱們順天府一個敗類！咱們大夥多的是不識字的睜眼瞎子，大家敬重他是秀才，有些時候托他寫個家書什麼的，可是他倒好……”

說到這裡恨恨的瞪了皦生一眼：“這人心眼又毒又壞，在人家信裡老是夾些忌諱！”

一提忌諱兩個圍觀眾人一齊倒冷氣，誰不知道曆朝在位的無論那一位皇帝老爺都有些忌諱的東西？遇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但凡能不寫就不會寫，實在避不過去的時候，懂行的人都會寫一筆，或是另以彆的字代替。饒是這樣一旦不小心有個錯失，被人告到府，輕者就是一個大不敬的帽子，重者等於謀逆也不是不可能，若是有心陷害的話，因為這個破家滅門的大有人在，屢見不鮮。

自古以來便是字兩個口，隻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事海了去了，時間一長老百姓提起忌諱兩個字，避之有如毒蛇猛虎。

先前那個為皦生抱不平的人瞬間紅臉變黑臉，“老兄的意思是他……”

“他欺負大家是睜眼瞎，故意寫了那些狗屁東西來進去，然後他就按著地址上門敲詐勒索，若是不與他銀錢，他就跑去告！”

這一句話說出來，圍觀人頓時噓聲一片，先前對他的同瞬間變痛罵：“敢這個傢夥純是猴拉稀壞了肚腸，老天爺怎麼也不收了他。”

看熱中有一個說蓮花落的人一打手中竹板，直接唱上了：“哎，爺爺教你練刀你練劍，上劍不練練下賤！金劍不練練銀劍！給你劍仙你不當，賜你劍神你不做，非死皮賴臉哭著喊著要做賤人！”

這一段順口溜編得應時應景，逗得眾人轟堂大笑，就連葉赫都忍不住咧開了，阿蠻更是笑得拍手打掌，歡呼雀躍。

那幾個家丁見看熱鬨的人越圍越多，怕生出什麼事來，回去不好待，領頭那個家丁哼了一聲：“哥幾個，今天是好日子，且彆和這個賤才羅嗦，綁了他回府，咱們拿了賞錢樂嗬樂嗬去！”

那幾個家丁一聽齊聲喝好，上去幾個將皦生按倒在地，將他的雙手彆在背後推著就走。

知道這一去必定冇有好果子吃的皦生如何肯走，一邊撒潑放賴一邊大聲求饒，眼淚鼻涕哭了一臉，在地上滾得好似一隻跑圈的泥豬，倒不象個有功名的讀書人，活一個市井無賴。

無賴地冠禽人人痛恨，圍觀的人無不指指點點，非但冇有一人對他有半點的同，倒有幾個激已經捋開了袖子準備手扁他一頓出氣。

正在鬨得不可開間，人群中傳來一聲輕喝：“先放下他來！”

那幾個家丁一愣，剛纔說話的那個領頭那個借燈仔細一看，一張臉忽然笑一朵盛開的花。

“哎喲，顧……顧爺，是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燈火輝煌下一個青袍秀士倘佯而來，布輕履，聲音清朗，態度和熙，可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反駁。

“你們且去吧，這人給我理就好。”

那個領頭的家丁有些猶豫不決，上前幾步低聲道：“顧爺，小的和您說句實話，這人幾日前上門訛詐老爺，老爺為這個事大其火，發了好大的脾氣呢。”

他的意思顧憲那有不懂的，手從袖子取出一錠銀子塞他的手中，臉上掛著疏離有致的微笑，依舊是點塵不驚的優雅。

“你們儘管回去覆命，守那裡我自然會和他講，你們且退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了，那幾個人不敢勉強，誰人不知這位顧先生可是鄭府裡名符其實的二主人，他隨口的一句話連大老爺都是躬著不敢說二話，這樣的人又豈是他們這些蝦米能夠惹得起的，於是齊齊行了個禮，各自散夥。

喜出外的皦生抬起頭來看著這位天下掉下來的救星，見對方眼睛在燈下分外的晶瑩亮，可一細看之下其中似有小小火不停的跳，皦生混了半倍子，在這雙眼睛一盯之下居然覺得後脊梁有些發的寒意。

顧憲不言不的看了一瞬，一直到皦生不敢與他對視，開始猥猥瑣瑣的到躲閃的時候，這才悠悠開口：“……你跟我來。”

聲音清朗好聽，可是不知為什麼皦生總有一種雪水淋頭，順著骨頭裡由裡往外著寒氣。

著老老實實的跟著顧憲遠去的皦生，朱常忽然覺得非常有趣。

這位大名鼎鼎東林書院締造者，明史上公認的朝廷幕後影響者，為什麼會對這皦生這樣一個下三濫、地無賴式的人有著老大興趣的樣子？

他想乾什麼呢？想不猜不懂的朱常皺起了眉。

這時候宋一指拿著一株龍舌蘭喜孜孜的跑了過來，剛準備向朱常他們獻寶的時候，猛然間一甩眼看到一個悉的背影，如同捱了一記雷劈一樣，手裡的龍舌蘭忽然就掉在了地上……

阿蠻瞪著大眼驚訝的著宋一指，奇怪道：“宋師兄，你怎麼啦？”

這一聲把朱常和葉赫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回過神來的宋一指尷尬的了眼，喃喃自語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剛纔那個人……好象是大師兄了。”

葉赫第一個瞪起眼來，這位龍虎山大師兄神龍見首不見尾，他在龍虎山學藝幾年久聞其名卻從冇見過其人，一直是心嚮往之，久一見而不得，如今聽宋一指這樣講，連忙問道：“……是那個？在那裡？”

宋一指再抬眼時，那抹悉影早已彙滾滾人流之中，如何還能夠分得出來。

一路跟著顧憲左轉右轉，在人流海的徐徐步行。皦生一邊走一邊默默打量這個天下掉下來的救星，心中卻在不停的犯著嘀咕。

繳生這個人冇有讓人白罵，確實是個人見人恨花見花敗的無賴，也可以混混。他混的方法前邊說了，就是在幫人家寫信寫文章時，在裡麵加上一點忌諱，要不就再加些謠言胡說什麼的，事後就是上門勒索，上了惡當的人大多是敢怒不敢言，為了息事寧人，隻能給他銀錢了事。

如此幾番之後，就應了一句老話，長在河邊走，那有不鞋的。於是終於被人告進府，吃了板子不說，就連秀才功名也被革掉。

冇了功名的皦秀才越發破罐子破摔，鑒於黑人這條路功率高，收益可觀，實在是發家致富的不二法門，於是倍加努力，接連幾次出手，可是萬萬冇想到這一次終於栽了個狠跟頭掉大坑裡了，居然栽到了鄭國泰的手上。

對於顧憲是何許神人，這一路上皦生搜儘枯腸也冇想得出來，到後來也不去費那個腦子了，眼下他最關心的是這位到底要帶自已去那裡？他想乾什麼？

皦生混了半輩子，練就一雙狗眼，雖然認不清顧憲的份底細，但隻憑這人上通散發出來的無形氣勢，足以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篤定，這個人來頭肯定不小。

一種強烈的不安覺讓他心裡頭一陣陣莫名的發，以至於他都想掉頭逃跑，而事實上他已經準備那樣做了。所以在跟著顧憲走了一大陣後，越來越慌的皦生終於忍不住了。

“我要是你，一定會老實一點。”

顧憲冇有回頭，平靜的聲音裡帶著一嘲弄一厭惡：“你現在要是跑了，我保證你會後悔一輩子。”

一陣夜風吹來，乾冷的心骨。

皦生頭上的汗忽然就滾了下來，“承您義氣出手相助，生員銘記五，隻是不知要將生員帶到何去？”

“不必咬文嚼字，你的底細我清楚的很，”顧憲依舊冇有回頭，聲音淡淡道：“什麼生員？你的生員一年前不早就被革了麼？老實跟我來吧，就隻要你聽我的話去做，你這輩子的造化就來了。”

“如果你要走，我不會攔你，你不要後悔就。”

淡淡幾句話，即不屑又無味，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得出其中的濃濃的鄙視味道，可是就這樣幾句話，就象一塊石頭，準確無誤的打中了皦生的心頭。

呆呆看著前麵走得不疾不徐的顧憲，那一句這輩子的造化讓皦生心生澎湃，熱沸騰！

知道這位姓顧的人必定是個大有來頭的人，對於這一點皦生冇有半點的懷疑，這樣的人說自已有造化，那肯定就是造化！誰不想揚眉吐氣、人前顯貴？對於混了半輩子混得狗都不如的皦生來說，這個比天還大！

混混的本能告訴皦生，如果和這樣的人拉上關係，自已就發達了！

於是皦生咬了咬牙，一言不發，抬起腳就跟上了即將走的冇影的顧憲。

二人一前一後走得很快，轉得幾轉後，一條深深小巷子現在眼前。

在巷子的儘頭，有一個小小的四合院，靜靜虛掩著的門冇有關上。

見顧憲輕車路的打開門走進去，皦生依樣學樣跟了進來，儘管心裡充滿了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