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太太的確是醒了過來，只是整個基本都已不能彈，連話也說不出來。何妍匆匆趕過去，人卻在病房門口停了一停，轉頭冷眼去看跟在旁的傅慎行。傅慎行愣了一下，這才明白了的意思，自嘲地扯了下脣角，在門外止步，淡淡道：“我去外面等你。”

何妍獨自進去，站到牀邊低頭去看陳老太太，握住了老人的手，聲道：“陳媽媽，我是何妍。”

老人的反應極爲遲鈍，可待目落到何妍臉上時，那渾濁的雙眼卻是驟然一亮，費力地張開了雙脣，從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何妍瞧出是有話要說，忙就低下頭去湊近，安道：“您慢慢說，我在這裡。”

可老人口舌本不聽使喚，無法表達自己的意思，緒越發急躁起來。

何妍看得心驚，忙勸道：“您千萬彆著急，會頂不住。”說完，轉頭掃了一下屋，見除了那位照顧陳母的親戚再無別人，這才又湊過去，小聲說道：“我知道您要說什麼，您放心，果果那裡我會理好。”

陳母脣瓣不停地哆嗦著，有眼淚從眼角流出，順著皺紋的壑落蒼白的鬢角中。的手指在輕輕地抖，試圖想努力地回握何妍的手。何妍察覺到了，把的手握得更，又說道：“您放心，所有的事我都會幫您辦好。”

何妍的嗓子有些發哽，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停了停，才又俯把湊到了陳母的耳邊，用只有陳母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您放心，我不會放過他，絕對不會放過他。”

陳母緒這才漸漸平緩下來，也是個極爲剛強理智的老人，慢慢閉上了，深深地吸了兩口氣，這才又巍巍地張開了口，無聲地說著什麼。那口型很簡單，像是隻有兩個字，一遍遍地、費盡全力地向何妍重複著，試圖要告訴什麼。

何妍在猜測著，模仿著的口型，低低地發出相近的音來。“lou——dao——”忽地心中一亮，湊近了老人耳邊，低聲問道：“是樓道，對嗎？”

陳母閉上了，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頭。

何妍想這個詞有什麼含義，又仔細回憶陳家樓道的模樣，那是棟很老的居民樓，沒有電梯，只有

樓道一圈圈轉上去，石灰磨得臺階，每一層臺階上都夾雜著防的細螺紋鋼筋。許是時間太久了，很多地方都被磨平了。樓道採不好，只在兩層中間的拐彎有個小窗通著外面，偏還有人家在那裡擺放雜，遮了大半的窗子，顯得狹窄的樓梯更加仄昏暗。

雜！陳家那層樓的樓梯拐彎也是堆了許多東西的，現在回憶起來，只記得是個破爛老舊的木頭架子，上面不知堆了多破爛，走過時只小心著不要到自己，從未留意過那都是些什麼東西。

何妍心中一，湊過去低聲問陳母道：“東西藏在櫃子裡，是嗎？”

陳母說不出話來，甚至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可眼睛中卻出了欣之。

何妍這才突然明白過來，一個腳不便的老太太藏的東西，爲什麼傅慎行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他自然是派人細細找過家中的，只是怕怎麼也想不到，陳母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藏到家門外，藏到樓梯裡的破爛堆裡去。

“您放心，我會把東西取走，用上它。”何妍低聲向陳母保證到。

陳老太太再無別的反應，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面上只餘一片死灰之。何妍也沒有再出聲打擾，看了眼牀對面的那位陳家親戚，猶豫了一下，向招了招手，示意跟自己到門外說話。

那親戚之前瞧著陳母與何妍的形早就一肚子疑，見何妍，便就跟著出來了。兩個人走到門外，何妍低聲音問：“果果那邊的事有人在理嗎？”

陳家親戚，近枝上早就沒了什麼人，眼前這人只是陳老太太的一個遠房侄，是爲了照顧老太太這才從老家過來的。聞言搖頭，訴苦道：“我一個人哪裡忙得過來，已經給我們當家子打了電話，等他過來了再去理果果的後事。”

何妍緩緩點頭，對立在不遠的傅慎行視而不見，只沉聲與那親戚說道：“如果你信任我，果果那邊的事就由我來理吧。剛纔老太太著急的就是這事，怕果果一個人害怕，要把果果的墓地買在陳警旁邊。”

陳家親戚心淳樸，哪裡能想到何妍是有意說瞎話給傅慎行聽，還當陳老太太剛纔著急就是爲著這事，不由面難，道：“嚇，果果爸

爸的骨灰還在骨灰堂存放著呢，我聽說現在一塊墓地老貴呢，之前果果還說等以後工作了掙了錢，再給爸爸買塊大墓地。現在，要我到哪裡去找這麼多錢啊。再說——”

“錢的事我來解決。”何妍打斷的話，掃了不遠的傅慎行一眼，才又繼續和陳家親戚說道：“你在這裡照顧老太太，別的事都給我吧。”

“那敢是太謝謝您了。”陳家親戚急忙道謝，還再多說激的話，卻被何妍止住了，出一苦笑，道：“我以前過陳警的恩，爲他們做什麼都不過分。”

這話剛說完，卻聽得病房裡的心電監護儀發出了報警聲，門外的兩人都愣了一愣，齊齊地轉往房間裡跑。何妍先去瞧了一眼心電監護，連忙去摁牀頭的呼鈴，急聲道：“病人有況，快醫生過來！”

可就這麼會兒的功夫，那監護儀上的各項數字眼瞅著往下落，等醫生帶著護士急匆匆跑過來，代表著心跳的那條線已經是拉了直線。

何妍有些發懵，不知怎麼就被人到了門外，再往後退一步，後背就撞進了一個堅實的膛裡。怔怔回頭，看到了傅慎行的臉。他臉也十分難看，垂眼盯著，微微抿了下脣角，沉聲和說道：“這不是你的責任。”

何妍怔怔地點頭，回過頭去繼續著醫護人員忙碌的影發呆，過得片刻，忽地輕聲說道：“沈知節，把三塊墓地買在一起吧，他們一家人能聚在一起。”

傅慎行默了一默，淡淡應道：“好。”

何妍又沉默下來，又過了好久，忽地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嗤笑，微微側過了頭，問他：“傅慎行，你知道我看到陳家人想到什麼了嗎？”

他似是猜到不會有什麼好話說出來，既沒回答，也沒追問，只是沉默。

就又笑了笑，自言自語地說道：“看到了我自己，如果不是你那莫名其妙的，現在死的應該是我們何家一家人。我，我爸媽，還有樑遠澤，不知道我們一家人能不能埋在一起。”

“阿妍！”他忍不住低喝，冷了臉，“別胡說。”

回過頭看他，默默注視了他半晌，這才譏誚地扯了扯脣角，輕聲說道：“沈知節，我懷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