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朝一愣：「你說什麼？」

  什麼被日得很慘烈？

  他們魔尊不要面子的嗎！

  「沒什麼,」拂柳立刻收回視線，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尊主這邊請。」

  聞朝綴在他後——他至今仍未能分辨出這位護法的真實別,分明看上去是個年人,腰卻像年一樣纖細,走路時無聲無息，舉手投足之間都著一慵懶的意味。

  像是誰家不諳世事的弱公子，偏偏又心狠手辣,說下毒就下毒。

  魔界……也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

  聞朝跟著他走,離寢宮的方向越來越遠,很快又分不清東西南北了——魔界除了石山還是石山,每一座山都長得千奇百怪,乍看上去誰和誰都一樣，可再一看，又完全沒有任何相似之。

  忽然，拂柳停下腳步：「尊主，我們到了。」

  聞朝抬頭看去,前方竟憑空出現了一道門,這門足有十丈高，孤零零地立在那裡,前面沒有任何東西，後面也沒有任何東西。石門同樣由漆黑的岩石鑄起,門上凸起兩個猙獰的石首,首的眼睛則是由紅晶石點綴的。

  「怎麼這麼慢,」門後響起一個糯糯的年音,竟轉出一個看上去只有**歲的小男孩,他仰頭看著拂柳,「你遲到了。」

  這男孩才到聞朝腰間那麼高，正板著一張冷酷的小臉，非常不高興的樣子。而他後拖著一隻長足有他高數倍的三頭惡犬，惡犬已經死了，舌頭吐在外，還在往外淌。

  男孩攥著惡犬的尾，手腕一甩，輕輕鬆鬆地把那壯碩的惡犬甩到兩人面前來，仰起稚氣未的小臉，很不服地看向聞朝：「這就是新上任的魔尊？」

  聞朝跟他對視，看到他右眼下方的皮上有金的魔紋，這魔紋形狀相當獨特，竟是三顆挨在一起的星子。

  「右護法，沉星。」拂柳道，「以後由我二人保護尊主的安全，尊主若有什麼吩咐，直接找我們就好。」

  聞朝還沒說話，沉星突然「哼」了一聲，用和他長相極不相符的糯嗓音道：「別磨蹭了，快點開門吧。」

  聞朝挑眉。

  這小孩，個子不高，脾氣倒不小，有金的魔紋，實力應該也不容小覷。

  他垂眼看向那頭慘死的三頭惡犬，能覺到惡犬上有濃郁的魔氣，遂問：「魔也會殺魔？」

  「這些魔都是失去控制的魔，」拂柳抬起寶石般的紫眸子，「魔界的魔共有兩種，一種先天之魔，一種後天之魔。後天之魔是修真者或者妖魔而產生的，尊主便是如此，我也一樣——這樣產生的魔很容易失控，一旦失控就會失去神智，不分敵我濫殺無辜。為了維護三界和平，魔界每天都會派人出去巡視，如果遇到失控的魔，當場斬殺，並將首帶回魔界，投進無妄海。」

  聞朝想了想，如果他走火魔那個晚上沒能恢復神智的話，恐怕也要淪落到失控的下場。

  他點點頭道：「那先天之魔呢？」

  「先天之魔是由魔氣孕育而生的，無妄海乃萬魔歸墟之地，也同樣是萬魔起源之地，海水中有許多魔核，由海浪將它們推到岸邊，那都是正在孕育的生命，尊主若是看到了，千萬不要輕易。」

  拂柳頓了頓，繼續道：「先天之魔沒有繁育能力，死了就是死了，死後魔氣回到無妄海，再重新孕育出新的生命，周而復始。」

  他說著看了一眼邊的男孩：「沉星就是先天之魔，先天之魔更容易生出魔紋，力量普遍較後天之魔更強——由後天之魔擔任魔尊，魔界也是古往今來第一次。」

  聞朝眨眨眼：「那……會不會有一天，無妄海里突然蹦出來第二個有紅魔紋的魔？」

  拂柳搖搖頭：「不會的，同一時期紅魔紋只會存在一個，須得等到上一任魔尊殞落，才會有新的魔尊降生。」

  沉星癟著，好像更不高興了，他把惡犬扔在黑石巨門前，踩著去夠門上的首：「拂柳，別廢話了，快點開門。」

  聞朝角微挑，心說這小鬼好勝心還強，估計是覺得他一個後天之魔竟能當上魔尊，心裡不服氣呢。

  拂柳也手上石首，魔紋與首接，兩顆首的眼睛變一金一紫。

  巨門緩緩打開，從門中傳來風聲，像是一道悠長的嘆息。

  聞朝被這風一吹，原地打了個哆嗦，這風又和扶雲峰上的朔風完全不同，著一難以形容的冷，像是從什麼幽暗的地底刮來的。

  巨門被推開了一人寬的隙，裡面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沉星拖著惡犬率先進，拂柳在後面道：「我守在門外，沉星去理，等尊主采完碧海生花，你們一起出來。」

  沉星「哼」了一聲，悶頭往前走。

  聞朝也跟著他進巨門，在踏門的那一刻，他覺周的空間發生了奇怪的扭曲，他仿佛從一個世界踏進了另一個世界，再抬眼時，前方出現了一道蜿蜒的石橋，他們像在一個巨大的山裡，頭頂、四壁全部是漆黑的岩石，岩石之中嵌著無數暗紅的晶石。

  「你去吧，順著橋一路走，就能看到你要找的東西。」沉星說，「馬上就要漲了，漲時碧海生花會盛開，但同時石橋也會被淹沒，你必須要在石橋被徹底淹沒前回來，否則的話，就會被永遠留在這裡。」

  聞朝點點頭，隻上了石橋。

  石橋很窄，一次只能容一人通過，兩邊也沒有任何阻攔，一不留神就會摔下去。聞朝順著橋走向無妄海，看到橋兩側的淺灘果然有許多枯萎的植，應該就是已經凋謝的碧海生花。

  他站在橋上，聽到漸漸浩大的水聲。

  漲了。

  幽藍的海水從無妄海盡頭湧來，形了一線泛著幽的藍邊，海水所過之，沉寂的植被悄然喚醒，鮮紅的花在水中盛開，匝匝，一朵挨一朵，竟開了一片花海。

  聞朝往前走了兩步，去拽離他最近的花，可他的手剛到花瓣，泛著幽的海水便已經涌到跟前。

  ……不是吧，這漲的速度未免太快了。

  他手忙腳地把花掐斷，一連掐了三朵，水已經漫上了石橋，就在他起要跑的時候，突然一個浪頭打來，直接將他拍進了水裡。

  「喂！」沉星站在高沖他大喊，「摘一朵就好了啊，你不要命了！你想當上任第一天就死掉的魔尊嗎？！」

  沒有回應。

  水已經完全將石橋吞沒，水聲漸小，幽藍的海面上盛開著紅的花，一片平靜。

  「可惡！」沉星憤怒地把惡犬扔進水中，「自己爬上來，不要讓我救你！」

  --

  聞朝並沒有聽到這小鬼憤怒的喊聲，他被浪頭摁進水裡，就再沒能浮上來。

  倒不是他不會游泳，而是有一大力在把他往水底拽。

  他艱難地在水中睜開眼，發現自己周竟圍著一群紅的魚，這些魚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有千上萬隻，咬著他的服把他往水底拖。

  在海水中他招不出神火，也不可能抵抗得了幾萬條魚，只好先把碧海生花塞進儲戒，力閉氣，以免被水嗆死。

  沒過多久，他忽然趕到一沉——他浮上了水面。

  ……怎麼回事？

  他明明一直在被魚群往水底拽，怎麼會又浮出水面？

  聞朝抹一把臉，從水中站起，發現自己被拖進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天地似乎被倒轉過來，他能夠過海水，看到開放在海水那一端的紅的花。

  像是鏡花水月一般。

  紅的魚從水裡游到空中，環繞在他周圍，推著他向前走去，前方只有一小塊地面可以站人，而這「地面」是一塊巨大的紅晶石，在晶石的正中央，盛開著一朵晶瑩剔的紅石花。

  像是被某種聲音呼喚般，他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將雙手放在了那朵石花的花芯里。

  就在接的一瞬間，他到一磅礴的力量湧進經脈，他上的魔紋再次被喚醒，匯聚到他掌心，自將力量吸收，以免他被過分強橫的力量撐破。

  這竟是……來自魔界的傳承？

  他掌心的魔紋似乎和這朵石花產生了微妙的共鳴，那些魚一條接一條朝石花撞去，落地就變了紅的魔核，半明的魔核中約能看到有東西在，是一個個全新的生命。

  整個魔界都因此而震起來，岩層中嵌著的晶石悉數亮起，星星點點匯聚起來，像一片紅的海洋。

  所有的魔齊齊停下作，向無妄海所在的方向跪拜，迎接他們新的魔尊。

  數不清的魔核散落一地，等待海水把它們帶往岸邊，聞朝收回手，發現晶石地面上竟倒映著他的寢宮，他能過這塊晶石看到整個魔界，也包括正被他鎖在魔宮裡的晏臨。

  他想了想，手在晶石上寫下：【師尊】

  --

  晏臨也被突如其來的震驚擾，非常懷疑他不聽話的徒弟又搞出了什麼事，正想強行掙上的鎖鏈追過去看看，卻忽然留意到地面上泛起了紅。

  岩層中不同位置的晶石發出亮，顯示出文字來，不過這字是反著的，看起來有些費勁，他看了一會兒，辨別出那兩個字寫的是「師尊」。

  晏臨眼皮一跳，心說他徒弟果然又搞事了，不過暫時應該沒有危險。

  「師尊」二字漸漸淡去，地上浮起了一排排新的文字：

  【我看這裡魔核多的】

  【而且都是無主的】

  【要不我撿幾隻回去給師尊玩】

  【師尊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