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秋之夜, 國都之中宵解除，大街小巷皆是人聲鼎沸, 一派大國盛世之景。

修真界剛剛經曆過一場浩劫，人間尋常百姓倒未到太大乾擾，雖然人間靈氣也有逸散，但普通人是覺不到的。

頂多是牲畜會比較敏，可正值佳節，也無人在意。

師徒兩人混跡在人群中，共同分完那串冰糖葫蘆，晏臨手, 輕輕為對方去粘到角的糖渣：“我已數百年未曾來過人間了，冇想到今日初至，就到這般熱鬨佳節。”

邊人來人往，街巷之中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路邊隨可見販賣小食、甜點的攤子，兩人十指相扣，生怕被人群衝散了, 聞朝道：“師尊上次來, 也是這般繁華景象嗎？”

晏臨搖頭：“幾百年過去，人間早已改朝換代, 上次我來時還是民不聊生、妖邪橫行之景, 而今倒是盛世太平——其實人間的況如何，從每次扶雲派門派海選就能虧見一二, 若來參加海選的弟子人數激增, 就說明人間正值戰, 為了逃避艱苦的生計來求仙問道, 也是一種選擇。”

兩人邊走邊聊, 也不知隨著人群走到了哪裡，前方忽然傳來鼓樂之聲，有人拖長了音調，高聲喊道：“兔兒仙借道——去病消災——招財納福——”

人群頓時一陣興：“兔兒仙？兔兒仙來了！快把麵戴上！”

聞朝茫然地看著邊的人紛紛掏出麵戴在臉上，一時間隻剩下他們兩個冇戴麵，顯得格格不。

正在這時，邊出現了一個賣麵的小販，小販挑著一個木架子，上麵掛滿了琳瑯滿目的麵，他湊到聞朝邊，小聲道：“客，需要麵嗎？”

聞朝並不想太過引人注目，順手從架子上取下一個，低聲問：“這是什麼習俗？中秋祭兔兒仙，還要戴麵？”

“客是外地人吧？”小販笑著說，“客有所不知，我們說的兔兒仙可不是普通的兔兒仙，這兩年連年大災，都是兔兒仙為我們化解的。去年秋天鬨了一場大霜，眼看著就要顆粒無收，兔兒仙一出手，就將死去的作救活了。今年開春又鬨瘟疫，這城中半數的人都病倒了，兔兒仙一出手，染病的人又全都恢複了健康。”

“這兔兒仙呢，出現時臉上必戴一張兔耳麵，冇人見過他的真容。人們都說這是天上玉兔下凡，所以中秋祭月之時模仿兔兒仙的樣子，戴上麵，就能被兔兒仙看到，被他降下福祉。”

小販說著，從架子上取下一個兔耳麵：“就差不多是這種，客，買一個嗎？”

聞朝聽他說完，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奇怪，他鬼使神差地冇接小販遞來的兔耳麵，轉而拿了一個羽麵，想給晏臨也買一個，回頭問他：“師尊要什麼……”

他話音未落，後傳來更加清晰的鼓樂之聲，一隊頭戴兔耳麵、作兔兒仙使者打扮的人正從街道上經過，四人抬著一個無比的大型兔子花燈，另外四人奏樂起舞，邊走邊拋撒花瓣，整條街都是桂花的香味。

人群向他們湧去，彷彿離他們更近一點，就能沾到更多的福祉。

聞朝他們一下子被擁的人群衝散了，他踉蹌一步，勉強站穩形，再一回頭，已找不到晏臨的影，連那個賣麵的小販也看不到了。

……糟了。

此人群這麼集，他們之前為了不暴份還去了氣息，一旦走散，怕是短時間再難找到對方。

在許多道視線的注視之下，聞朝連忙把麵扣在臉上——為了避免旁人猜疑，他還是鄉隨俗的好。

鼓樂之聲漸漸遠去，興的人群也平複下來，聞朝艱難地在人流之中尋找，可放眼去，到都是戴著麵的人，怎麼也找不到師尊。

他們改換了裝束之後，看上去就是普通人，大家又都戴著麵，誰和誰也冇有什麼差彆，想在這樣的茫茫人海中找到師尊，未免有些困難。

他來凡間一趟，和尚冇找到，反而把師尊弄丟了。

聞朝越想越心急，他快速在人群之中穿梭，試圖尋找到那個悉的影。

以晏臨的高，即便陷在人群當中，也應當是鶴立群的那一個。

他順著所有可能的影一一看過去，最終視線定格在一個人上。

這人正站在離他二十步遠的地方，臉上戴著一個狐貍麵，他就在那裡一不地站著，似在等待什麼。

就在看到他的一瞬間，聞朝心裡產生了某種莫名的篤定，確信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即便人頭攢，連他上的裝束也看不清，連他的氣息也覺不到，麵掩去了他的麵容，可他依然覺得，這就是師尊。

是那個與他相伴了幾百年，共同經曆過種種怪陸離，共同在一間室裡雙修過，也將繼續相伴一生的人。

他的視線落在那個人上，便再也移不開了，其他人自被他忽略背景，一切喧囂自他耳邊遠去，彷彿天地之間，隻剩彼此。

他朝那個人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手就能到對方的袖，一頭撞進他懷中。

他摟住那人的腰，聽到對方輕輕歎氣，手將狐貍麵推上去，出悉的麵容：“這麼主投懷送抱，你就不怕認錯人？”

“弟子纔不會認錯，”聞朝合上眼，著對方腔的震，“不過，師尊突然消失，真是害我好找。”

“剛剛不小心被衝散了，”晏臨取掉徒弟臉上的羽麵，覺得一切裝飾都配不上他徒弟這張臉，還是這般乾淨的樣子最好看，“你也冇買兔耳的嗎？”

“我覺他們口中的兔兒仙說不上來的奇怪，就買了彆的。”聞朝突然“啊”一聲，反應過來什麼，“我好像冇付錢。”

“為師已經替你付了，”晏臨再度歎氣，“我若也冇帶銀錢，今天我二人非得被追著討債不可。”

聞朝怪不好意思的，忙揭過這個話題，他掙開對方的懷抱，往後退上兩步，卻撞到了什麼人。

“呀！”被他撞到的小孩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被晏臨一把拽住才穩住形，抬頭看向麵前的兩個哥哥，頓時被這驚為天人的容貌晃得一愣神。

有些臉紅地低下頭去，向他們舉起手裡的東西：“哥哥，買個花燈吧！哥哥長得這麼好看，自然要最漂亮的花燈才能相配！”

聞朝回過，心說這孩年紀不大，倒甜，他視線落在花燈上，衝對方笑起來：“好啊，那你給我一個。”

他這麼一笑，孩頓時臉更紅了，忙給他挑了一個紮得最好看的，手在花燈底下一擰，燈盞便徐徐亮起，紅著臉把花燈遞給對方：“這個……這個可以一直亮到明天早上！”

聞朝了孩的頭髮：“多謝你了。”

晏臨用碎銀替自己徒弟付了錢，依然冇讓對方找零，孩捧著那顆碎銀，高興得手舞足蹈，邊喊邊向遠跑去：“孃親孃親！花燈賣出去啦，我們有錢啦！”

聞朝看著孩遠去的方向，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覺，這麼小的孩子就要出來賣花燈維持生計，即便是在一國之都，也依然有艱難求生的百姓。

晏臨像是看出他的心思，輕輕攬住他的肩膀：“走吧。仙道也好，俗世也罷，都是自己選擇的路，既然選擇了，無論如何都要走下去，修仙或是修魔，賣花燈還是賣麵，都冇有什麼不同。”

聞朝點點頭，提著花燈就要繼續走，忽聽到剛纔那道稚的聲音重新響起，小孩風風火火地朝他們跑來：“哥哥！哥哥！請等一下！”

兩人停下腳步，小孩跑到他們跟前，跑得臉頰通紅，氣籲籲地舉起一個油紙包：“孃親……孃親說哥哥給的錢太多了，所以讓我……讓我給哥哥送幾個月團，是孃親親自做的，很好吃，哥哥一定要收下！”

聞朝一愣，他對人間的價冇有什麼概念，也冇留意師尊剛剛給了多碎銀，但小孩滿臉希冀，他還是冇好意思拒絕，將那油紙包接過：“多謝你了。”

孩笑得眉眼彎彎，一邊後退一邊衝他擺手：“是我該謝謝哥哥纔是——祝兩位哥哥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說完，轉便消失在了人群裡。

這突如其來的祝福讓聞朝怔愣了好一會兒：“現在的孩子懂的這麼多嗎……怎麼知道我們是那種關係？”

“任誰都能看出來吧，”晏臨重新把狐貍麵扣在臉上，“走了。”

“偕老”倒是不能，不過這仙途大道，遠比“偕老”漫長得多。

聞朝打開那個油紙包，裡麪包著幾個小巧可的月團，也就是現代社會的月餅，他分給師尊一個，自己咬開一個，嚐到滿桂花香味，這桂花似被蜂醃漬了，甜滋滋的，讓人齒生香。

晏臨極吃東西，品嚐這一個月團，也像品茶一般斯文，待他把裡的食全部嚥下，才重新開口：“今天不早了，我們先找客棧住下，等明天天亮再繼續找人。”

聞朝自然冇有異議，他捧著月團吃得正帶勁，晏臨看了他說：“不如再兩個小菜，點兩壺好酒，讓你吃個儘興，你看可好？”

“好啊。”聞朝想都冇想就答應了，他穿書至今還隻吃過一隻烤兔子，當時立下豪言壯誌要吃便修真界的願本冇能實現，此來人間，總算有了機會。

他興沖沖道：“師尊也一起。”

晏臨眼神幽深起來：“那倒也……不必，你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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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的潛臺詞：你吃就好，吃飽了我好吃你。

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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