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月夜曇
196。月夜曇
蘇哲踏書房,墨修堯起相迎以示敬意。蘇哲擺擺手道:“王爺,王妃,老朽打擾了。”
請蘇哲坐下,墨修堯方纔落座笑道:“蘇老如此客氣,可是和修堯生分了。”蘇哲看著跟前並肩而坐的青年男,目在墨修堯如雪的白髮上流連了一會兒,才嘆氣道:“王爺如此這般不惜,攝政王王妃與令兄泉下何安?”墨修堯淡淡一笑,低頭看了一眼垂在前的白髮,笑道:“修堯知錯,有勞蘇老掛心了。”蘇哲搖搖頭,看了看坐在旁邊的葉璃點頭笑道:“王妃平安歸來,真是定王府歷代祖先保佑。”葉璃淺笑,輕聲道:“蘇老說的是。葉璃此番能平安歸來,實在有賴祖先庇佑。”葉璃明白蘇哲對自己有些不滿,但是卻並未到生氣。能夠覺到,蘇哲對的不滿並非是因爲他自己而是爲了墨修堯。他是在怪墨修堯爲了而以致一夜白髮。說到底,是關心墨修堯這個學生,並未存著什麼私心。
墨修堯手握住葉璃的手,對蘇哲笑道:“蘇老說的是,再過兩個月阿璃就該生了,到時候定王府後繼有人。修堯還指蘇老疼小兒呢。”
聽了墨修堯的話,蘇哲的神更加了一些。他老年喪子喪孫,就連唯一的孫也沒有了。今生早就註定了孤獨一人,此時聽到墨修堯提起孩子,心中的慈自然是一發不可收拾。彷彿看到了一個如墨修堯小時候一般的俊聰慧的孩子圍著自己承歡膝下的景,哪裡還顧得給葉璃臉。輕聲嘆了口氣,蘇哲問道:“王爺這些年苦了,咱們這些老頭子也使不上什麼力。這兩年多虧了王妃照料。”皇帝防他們這些與墨流芳和定王府有舊的老臣防得,這麼多年有什麼往來也只能是暗中看看,本出不了什麼力。看著眼前形淡薄氣質卻銳利如刀的白髮男子,蘇哲心中也是一片黯然。過了這麼多年,蘇哲依然清楚的記得墨修堯小時候的模樣。定國王府的二公子,上有父王疼,下有兄長維護。那時的錦年明豔尊貴,打馬京城猶如一道明豔的火焰飛過,帶著稚氣未的輕狂和驕傲。稍長之後率軍出征,所向披靡,不滿十六便有年戰神之稱。每每得勝還朝,總是有無數的千金閨秀破了腦袋也只爲看到年戰神的一個側影,端是多春閨夢裡人。彼時的墨修堯,是何等的意氣發風姿絕世,讓無數人只敢仰無並肩?然而如今的墨修堯,其實也不過二十六七的年齡,眼眸中卻再也看不到當初的火焰和風采。那淡淡的眼眸裡即便偶然閃出的火焰也帶著冰冷的寒意,清俊的容配上那一頭白髮如雪,只讓人覺得心中生寒。如果年的墨修堯是因爲絕世的風姿讓人心生仰,那麼現在的墨修堯卻更像是高山之巔的寒雪讓人不得不駐足。那個風華絕代的年,大楚未來的戰神…終究是毀了啊…
“蘇老對修堯有教導之恩,修堯終難忘。”墨修堯淡然笑道。
蘇哲搖搖頭,不再去回想那些過往,正道:“王爺可知道皇上派德王瑜王二位王爺來此所爲何事?”
墨修堯沉片刻,微微點頭道:“雖然瑜王話沒說完,不過修堯也聽明白了。墨景祁想要本王回京?”
蘇哲點頭,看著墨修堯鄭重的道:“不能回去!”
“蘇老……”墨修堯有些驚訝,蘇哲爲人正直而且對大楚一片忠心。雖然他明白蘇哲不會害自己,但是聽到他這樣說出阻止自己回京的話,墨修堯依然有些驚訝。蘇哲疲憊的閉了閉眼,說出這句話之後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他雖然已經極涉足朝堂核心,但是墨景祁的心思實在是太明顯了一些。他自然明白墨景祁派他來想要什麼樣的結果。甚至如果是爲了大楚穩定,他也同意設法令墨修堯回京是個不錯的法子,因爲如今的墨修堯,誰也不敢肯定他是否還心向著大楚。但是他同樣也知道,一旦魔修堯回京,等待他的不會是從前的定國王府,甚至也不是幽而是直接丟掉命。於私,墨修堯是他的學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晚輩。於公,大楚強敵環食,墨修堯和墨家軍是唯一能夠與之抗衡的人。所以,他只能阻止墨修堯回京。
蘇哲睜開眼睛,看著墨修堯道:“既然王爺心裡有數,想必也已經早有打算。這話,是我的意思,同樣也是華國公的意思。臨走之時,華國公要我給王爺帶一句話。”墨修堯低眉,道:“蘇老請說。”書房裡一片寧靜,只聽見蘇哲的聲音在空寂的房間裡想起,“華老說,定國王府歷代效忠大楚,並未有對不起皇室和太祖的地方。如今定王府只餘王爺一脈,王爺當爲定王府和墨家軍幾十萬將士打算。華國公府深兩代先皇恩典,自當爲大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只求王爺…將來若是大楚有難,請王爺看在同出一源的分上,護大楚百姓免異族屠戮。”墨修堯微微一震,擡眼看相蘇哲。華國公這番言語,竟然已經斷定了墨家軍勢必離大楚的局勢。不愧是征戰沙場一輩子的老將,華國公雖然遠離朝堂或許纔是看的最清楚的那個。
“華國公有什麼打算?”墨修堯沉聲問道。
蘇哲淡淡的道:“大楚烽煙四起,離京之日華國公提起打算上書皇上領兵出征。奏摺此時只怕已經擺到了皇上的案上了。”墨修堯凝眉,道:“華國公已經年逾七旬…戰局還沒到需要老人家出手的地步。”葉璃拍拍墨修堯的手,輕聲道:“皇上不會那麼容易同意華國公領兵出征的。”墨修堯微微點頭,墨景祁防這些老將防的嚴,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再將兵權給華國公的。蘇哲道:“皇上如今…倒行逆施,不願再聽良臣治國諫言,反而一意專注於謀詭道。大楚…”長嘆了一聲,蘇哲繼續道:“王爺留在西北是對的,一旦回京京城只怕是佈下了天羅地網。若是墨將軍毀於一旦,大楚將亡……”說完,蘇哲站起來道:“老朽要說的就是這些,王爺王妃保重罷,過兩日我們也該啓程回京了,以後再見也不知是何日。”
“蘇老,皇上派你來必是爲了說服王爺回京,你如此…回京之後如何向皇帝代?”葉璃輕聲問道。
蘇哲轉看著,淡然笑道:“老朽今年已經七十有三,人生七十古來稀,哪裡還有什麼需要代的?”
葉璃皺眉,墨景祁可不是什麼心慈手的主。蘇哲這一回去就算不被墨景祁賜死隨意責罰一番也未必能捱得過去。葉璃站起來,坐在旁邊的墨修堯連忙小心的扶起走到蘇哲跟前。葉璃微微一福道:“西北離楚京山高路遠長途顛簸,蘇老年事已高何不在西北修養一些日子,安晚年。豈不比回到楚京強得多?”蘇哲含笑看著葉璃道:“多謝王妃關心,老朽生在楚京,長在楚京。幾乎一輩子的景都耗在了楚京。活到如今這個歲數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了,只盼著將來能夠死在家裡,葬在楚京也就罷了。西北這一方土地,王爺和王妃治理的極好,可惜卻不是老頭子的家。”
墨修堯劍眉微鎖,扶著葉璃坐了回去才轉看向蘇哲問道:“蘇老不想問問的消息麼?”
蘇哲一愣,滿是皺紋的臉上更加黯然,臉上的不控制的著。好一會兒,蘇哲才沉聲問道:“還活著?”他當然知道蘇醉蝶還活著,離京之前皇帝就告訴他了這個消息,並且表示願意派人救蘇醉蝶回去。但是蘇哲心中卻更加明白的是…墨修堯爲什麼會抓了醉蝶?原本九年前就已經病死了的孫還活著,只要一回想蘇醉蝶病逝的時間和當時的形,蘇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年墨修堯剛剛傷,定王府一片大無人主持全賴大長公主一力支撐著。他將醉蝶送到定王府照顧墨修堯的傷勢,雖然還未親,但是定王府無人爲未婚妻的醉蝶去照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但是他那孫卻在第二天就病倒被送了回來。當時他只當醉蝶從小生慣養了驚嚇,卻沒想到……但是即便如此,當年修堯放走了醉蝶,就沒有再抓回來的道理。必然是又做了什麼事才讓修堯這般毫不容。
墨修堯點頭,沉聲道:“就在定王府中。”
書房裡再次陷了沉默,許久蘇哲才問道:“做了什麼?”
墨修堯遲疑了一下,起從一邊的案頭取過一份卷宗遞了過去。那裡面記載著這十年來蘇醉蝶的所有的事。蘇哲接過來,枯瘦的手指抖著打開厚厚的卷宗飛快的翻閱著,越往後看臉越加難看。葉璃靠著坐榻,仔細看著蘇哲的神臉上也不由得出不忍之。許久,蘇哲從卷宗裡擡起頭來,聲道:“好!好一個蘇醉蝶!好一個白瓏!西陵白氏…傾容貴妃,鎮南王的細作…好!真是我蘇哲的好孫!”
“蘇老……”看著蘇哲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葉璃皺起秀眉擔憂的道。一邊揮手示意外間一直關注著裡面的卓靖去請沈揚過來。蘇哲擺擺手,頹然跌坐回椅子裡,低頭看著抖個不停的手裡的卷宗。是自己的教導出了什麼問題麼?他眼中從來乖巧溫順的孫居然揹著做了這麼多的事。才十五歲就結識了前朝皇室孤,未婚夫重傷之後還能挑唆明月公子助詐死。在西陵更是藉助白家的份爲西陵貴妃周旋與西陵皇和鎮南王之間,甚至到了能夠威脅西陵皇后的地步…還有…派人刺殺未婚的定王妃,這是他的孫?蘇哲驀地想起多年前當今皇上暗地裡表示有意將蘇醉蝶迎宮中爲妃的事,當時他以醉蝶早已訂婚爲由斷然拒絕了。其實即使是醉蝶當時和墨修堯沒有婚約,他也不會同意讓孫宮的。但是誰又想到沒有爲大楚的皇妃卻了西陵的貴妃?
終於,蘇哲似乎冷靜了下來。站起來道:“老朽累了,就不打擾王爺王妃了。至於那個孽障…”蘇哲疲憊的閉了下眼睛,角微微搐,“就隨王爺王妃置吧。蘇家,沒有這樣的孫!”說完,也不再看墨修堯和葉璃,大步往門外而去。葉璃連忙示意林寒跟上,果然剛出了門沒幾步就聽到門外傳來林寒的呼聲,“蘇大人!蘇大人!”墨修堯掠出門外,只見倒在地上的蘇哲被林寒扶著,地上一灘暗的跡在月下顯得目驚心。墨修堯垂眸,淡淡道:“送蘇老回去。”
後,葉璃走到他邊握住了他的手。兩人目送蘇哲被林寒帶人送回客房去,看著墨修堯漠然的神,葉璃輕聲道:“你何必如此,不是說好了蘇醉蝶的事給我置麼?”墨修堯靜靜的看著,葉璃偎近他懷中,聲道:“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爲難,但是我既爲定國王妃,理這些事本就是我分之事不是麼?蘇大人若是因此出了什麼意外,你心裡可能放得下?”
墨修堯沉默不言,只是手將摟進自己懷中。即使有了七個多月的孕,葉璃看起來依然消瘦而纖細。兩人相依,月如練靜靜的灑在兩人上讓人心中變得格外的寧靜。
楚宮中
窗戶半掩,銀的月靜謐的灑落在窗外的花園中,空氣中瀰漫著奇異的幽香。窗外的牆角下一朵白的花朵慢慢的綻放著絕的風姿。雪白的花朵如蓮一般層層綻放,卻比蓮更多了幾分聖潔和高貴宛如白仙子在月下獨舞。窗前,白的絕子懶懶的靠著窗戶,任由月灑在上。淡漠的眼眸漫不經心的著窗外悄然綻放的曇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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