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老夫人正在里頭喝茶,表淡然自若,薛老太太卻是神僵,倒有些強歡笑的味道。
等諸位娘子都坐下后,剛才傳話的那丫頭站在老夫人側說:“諸位娘子都是定國公府旁系的人。若是以后有緣,你們其中一人便是要為定國公府小姐的,因此老夫人特地相看。請各家娘子按了齒序,一一報家。”
元瑾卻看了眼薛老太太,方才薛家發生的事,肯定讓老太太很不高興,甚至說不定,定國公老夫人都對薛家低看了幾分。古來兄弟鬩墻是最被忌諱的,更何況是薛云濤這種先排除自己人的做法,簡直就是冷無。
按齒序,卻是衛家小姐最為年長,先站起來說。
元珠小聲問:“四姐,我倒是好奇了,這衛家小姐家世不差,為何也來應選?”
元瑾就輕聲說:“有多不差?”
衛家家世的確在薛家之上很多,但這位衛家小姐的父親陜西布政使,卻是再過幾年就要致仕了。但他們家的男丁,大的沒什麼才氣,小的衛衡倒是天資聰慧,十六歲就中了舉,可惜還沒有踏場。他家眼見強盛,實則青黃不接。
這便是普通家和勛爵世家的區別了,勛爵人家的子孫不管有沒有出息,爵位卻是世襲的,只要不出現敗家子,家族一直繁盛是沒有問題的。普通家,倘若子孫不好好讀書,舉業不,這家業說沒也就沒了。
衛衡也來應選,不也正是說明問題了嗎。他是中了舉不假,但能保證一定中進士嗎?這讀書人寒窗二十年,有幾個中進士的?這也是為何薛云海等人積極應選的原因。有這樣通往富貴尊貴的捷徑可走,誰會不眼紅。
衛家小姐說完后,老夫人含笑點頭,問了句:“你家祖母近日子可還好?”
衛家小姐笑著道:“多謝老夫人記掛,祖母子尚好,還說想等您有空來拜見您呢!”
“自家人,用得著什麼拜見!“老夫人笑著讓坐下了。
元瑾分明地看見,薛老太太的臉更不好看一些。但很快就笑了起來:“說來,我也很久沒見過了。當初那事鬧得這麼大,咱們幾家都生疏了,卻是要找個時日喝茶敘敘舊了。”
元瑾雖然對衛家不了解,但這半個月也是將定國公府的旁系都悉過了的。其實定國公府旁系中,后生最出眾的是衛家的幾位爺,畢竟別的年可沒有舉人的功名在。不過老夫人并不中意衛家,似乎是因為當初衛家曾經與定國公府鬧得不愉快。
現在看到老夫人主與這位衛家小姐談,那就是說關系有所緩和,甚至可能有了意向,這讓薛老太太怎能不張。
其余眾人又一一站起來自報了家,老夫人皆是淡笑聽過。
都聽過了之后,老太太才合上茶蓋,問了句:“方才有個薛聞玉的,是誰的兄弟?”
元瑾靜了片刻,才從諸位娘子中站了出來。
諸位娘子的目頓時聚到上來。
“老夫人安好,聞玉是我弟弟。”元瑾答道。
老夫人夸了一句:“令弟天縱之才,只是可惜……神智似乎有些不足。”
元瑾自然也料到了如此,即便是老夫人對聞玉的才智印象深刻,怕也會忌憚著聞玉的病。說道:“能得老夫人一句夸獎,已是他的幸運了。”
老夫人一笑:“你這娃,倒是當真沉得住氣!”的目卻嚴肅了一些,“我可以給他機會試試,但我需要你同我保證,他的病能治好。若是你能保證,我便給他一個機會。那我現在問你,你可能保證?”
元瑾豈會在這個時候表現出毫猶豫,立刻就應道:“老夫人盡可放心,我能保證。”
旁的娘子頓時竊竊私語起來,這應該就是已經敲定一個人選了。那衛家娘子見的弟弟選,更是輕哼了一聲,方才兩人那就算是結下梁子了。自然早知道自己胞弟衛衡也選了,畢竟衛衡可有個舉人的功名,卻要再和這種庶房出來的一起爭,當真是讓人不服氣。
薛家其他幾個娘子也臉不對。這薛聞玉不是個傻子嗎,怎的會有什麼天縱之資……
老夫人才笑著點頭:“那好!只是你弟弟底子還弱,怕是沒怎麼進學,回去告訴你父親,要找個得力的先生好生教導。”
元瑾應了下來,再復坐下。
老夫人又道:“其余諸家有選的,我會派人將名牌送到府上來。不必擔憂。”
等初選過了,老夫人才讓別家的娘子各自散去吃茶或是先回府了,因薛老太太還要陪老夫人說話,所以薛家的眷還留在別院中。老夫人又著意問了下薛元珍、薛元珊的年歲。
薛老太太跟老夫人說起崇善寺封寺的事:“……方才走至寺廟門口,卻是看到不許旁人進。不知何人到此禮佛,竟將皇寺都封了。”
老夫人丫頭切了些王過梨上來,將梨分給了姑娘們各自一盤,才說:“這整個山西行省,除了那位回來,誰還敢封皇寺?”
薛老太太有一驚訝:“你是說……靖王殿下回山西了?”
元瑾聽到這個名字,從啃梨中抬起頭來。
“昨日才回來的,回來那日百跪迎,好大的陣仗。”老夫人道,“雖說靖王的封地只是大同,但整個山西,乃至陜西、山東半島,誰不以他為馬是瞻?國公爺也不敢懈怠半分,也去迎了的。”
薛老太太聽到這里有些慨:“原是這樣,那今日豈不是不能上香了?”
“卻也能的,說下午就能進去了,殿下似乎要啟程去大同府。”
元瑾垂下了眼睫。
靖王朱槙,這個強大到無可匹敵的藩王。就算當年還是丹縣主的時候,也不能奈何他。
更何況現在只是個不起眼的普通家的小娘子。
老夫人說完之后,笑著問元珍們,“這梨子可甜?”元珍等人自然是說清甜爽脆。老夫人便丫頭多揀了幾個梨,帶們去隔間吃,似乎要同薛老太太單獨說什麼話。
幾個娘子被帶到次間之后,丫頭們就退了出去等著。
薛元鈺吃了幾口梨,卻是百無聊賴:“說是來上香,卻只能悶在這里,都要悶死個人了!”
“好生坐著吧,晌午吃了齋飯就能走了。”薛元珍勸了一句。
薛元鈺看了薛元瑾一眼:“不過你家傻子弟弟是怎麼選的?”
薛元瑾淡淡地道:“五妹要是再說聞玉是傻子,我便只好去告訴教針線的嬤嬤,說你每次繡工都是你丫頭代你做的。”
薛元鈺被元瑾威脅,便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元瑾了。
但就是個坐不住的子,眼珠滴溜溜轉,提著子悄悄走到了屏風旁邊,佯裝是看那盆高幾上擺著的文竹,實則是在聽里頭說話。這隔間只用了木雕的屏風隔開,說話是聽得見的。
薛元珊看到這里有些生氣,這妹妹怎的如此行事如此莽撞!正想出言呵斥。沒想薛元鈺聽了幾句臉不對,向薛元珊招了招手,小聲說:“你也快來聽聽!”
薛元珊沉著臉幾步走到妹妹邊,正想揪耳朵過來。卻被妹妹按在屏風上:“你聽里面在說什麼!”
元珠看到這里自然也好奇,拉了元瑾一把:“四姐,我們也去聽聽看吧!”不等元瑾拒絕,拉著就靠到了屏風旁。
薛元珍平日自持份,是絕不會干聽這種事的,無奈實在是好奇,薛元鈺究竟聽到了什麼,怎會有如此反應?也跟著走到了屏風邊。
里頭正好傳來了定國公老夫人的聲音:“……你家元珍倒是不錯,既是嫡房的,格也溫婉,知書達理。就是家世不如衛家小姐。”
薛老太太的聲音卻似乎帶著一喜氣:“元珍是個溫婉可人的,我平日也甚是喜歡。只是的份還不夠,其他幾個娘子怕就更沒有資格了。”
“自然的,畢竟那也是魏永侯爺選妻。”老夫人說,“當初魏永侯爺可是能娶丹縣主的人。若不是他一直抗拒不娶,哪里會拖到現在。我與顧老夫人是最好不過的,已經同我說好了,我這定國公府小姐若是選了出來,也滿意,便同我們定下這門親事。畢竟哪位娘子要是了這定國公府小姐,這門第自然也就夠了。”
薛老太太聽到這里說:“若是定國公府嫡親的小姐,自然算得上是和魏永侯爺門當戶對了!只是魏永侯府既然這樣的權勢和家世,為何不在京城找?”
老夫人就笑:“自丹縣主死后,京城中能配得上他的姑娘們,都不敢嫁他了。門第差一些的,顧老夫人又看不上。所以顧老夫人才發愁呢,眼見著魏永侯爺虛歲二十二了,才準備著要他娶一個。這樣的好事,若是哪個子撿了便宜,便是保了這輩子的榮華富貴了!你們家的娘子們可要抓些了。”
這邊聽的幾個娘子,已經完全被兩位老太太說的話給震驚了。
定國公府老夫人,竟然在和薛老太太討論這個!
日后的定國公府小姐,竟然是要和魏永侯爺定親的!
坐回來喝茶的時候,薛元鈺看了一圈大家的表,小聲地說:“你們都知道魏永侯爺是誰吧?”
薛元珠卻很茫然:“他是誰?”
薛元珊見元珠年紀小,就跟薛元珠講:“魏永侯爺不僅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勛貴家族,還長得相貌俊。當初本來是要指親給丹縣主的——這丹縣主你總是知道的吧?”
薛元珠立刻點頭:“知道!誰會不知道。”
薛元珊就繼續說:“拒傳聞,因為他拒不娶這位縣主大人,被太后罰貶山西。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就同靖王殿下等人一起聯合清君側,最后將蕭太后囚毒殺了。”
薛元珠嚇了一跳:“這樣嚇人,難道以后誰選上了定國公府小姐,就要嫁給這樣的人不?”
“有什麼好嚇人的。”薛元珊卻說,“這樣的權勢富貴,又有京城第一男子的名號。我看只有別的姑娘對他趨之若鶩的!就是咱們誰想嫁,還要被選了定國公府小姐才行呢。”
說到這里,不由得看了薛元珍一眼,剛才老夫人可是提了的名字的。現在似乎仍然在恍惚狀態,握著茶杯的手的。
“難道不嚇人嗎,”薛元珠卻對這個魏永侯爺不屑一顧,拉了拉元瑾,“四姐,你說這魏永侯爺怎麼樣?”
曾經的丹縣主,現在的薛四娘子薛元瑾剛在一旁,表淡淡地聽完了薛元珊講整個故事,說道:“……的確嚇人。”
當初人家為了不娶,都差點殺全家了,還能怎麼說?
沒想到現在差錯,還要跟顧珩扯上關系。
表面平靜,實在放在桌下的手都已經了拳頭。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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