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皇后是漢家,從小裹了足,三寸的金蓮,真正一點點。古來人纏足就為供男人把玩,他隔著棉紗子曖昧地來回,尖尖的頭兒,后半截圓嘟嘟,在手里像個清水粽子。
他總這麼若即若離,皇后不大稱意,勾起他頜下組纓牽引過來,嗔道:“你不是本宮的好奴才嗎?主子的話你敢不聽?”
說話的當口,他的手挪到了小肚,一路蜿蜒向上,得氣吁吁。他還是半真半假的一副笑臉,“臣是個殘疾,否則也沒法兒進宮來。這模樣上娘娘的繡床,是對主子天大的不恭。臣就這麼坐著伺候,也是一樣。”
皇后拿足尖挑逗他,“你在我宮里出自由,我怎麼待你,你也知道……這麼多回了,沒見你過裳,今兒了我瞧瞧,興許還有救呢!”
他臉上一僵,“娘娘最是慈悲的,忍心揭臣的疤麼?這傷心地兒在您跟前顯,臣愧倒是其次,攪了娘娘的好興致,再挨一刀也不為過。”
人人都有底線,強扭的瓜不甜,惹急了翻臉就沒意思了。皇后也知道這個道理,肖鐸的恭順只是表面,他是今時不同往日,再不是可以隨意擺布的了。
“可惜了這麼個干人兒,要是個全須全眼兒的,不定迷煞多人呢!”閉上眼悵然輕嘆,“咱們都是可憐人,就這麼作伴吧!”突然睜開眼撲過來,鉤著他的頸子往下墜,面上桃如春,囈語似的呢喃,“我知道你不愿裳,不便不罷!一頭躺會子,說幾句撓心話,我也足了。”
寢宮里更嘀嗒,合著屋外連綿的風雨聲,郁沉悶,織出一個無的世界。活著總歸超不出去,比如產生的更大的空虛,一面憎惡,一面又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戌正時分肖鐸才踏出坤寧宮,檐下的風燈在頭頂照著,他還是干凈利落的樣子,甚至連頭發都沒有一。他是太監里的大拿,穩坐司禮監頭把椅,主子面前是奴才,奴才們面前卻頂大半個主子。甫出門檻就有一隊人侯著,見他現打傘上前伺候,恭恭敬敬把他迎進了東廡房里。
他在高椅上坐定,老規矩,面前的黃銅包金臉盆里盛熱湯,邊上侍立兩個小太監,一個捧巾櫛,一個托胰子。
他枯著眉頭把手泡在盆里,狠狠地,胰子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把手指得發紅才作罷。他邊的人知道他的習慣,默默在一旁侍立,等他了手,靜下心來,瞧準了時候再慢慢回事兒。
“干爹喝茶。”曹春盎蝦著腰呈上個瓣翡翠茶盅,覷見他臉不好,小心翼翼道,“干爹連日勞,兒子給您按按?”
有頭有臉的太監時興收干兒子,兒子盡心盡力孝順干爸爸,當干爹的也疼兒子,父慈子孝真像那麼回事。肖鐸也有個干兒子,去年九月里才認的,十二三歲,很伶俐的一個孩子。照著外頭家立室的年紀算,爺倆相差十來歲,斷乎養不出這麼大的兒子來。在大不一樣,就像貴人們養貓兒、養叭兒狗,有人干爹得震心,圖個熱鬧好看。
他沒應他,曹春盎很乖巧地轉到他后。皇帝左右專事按的人,服侍起來很有一套。拳頭虛虛攏著,肩頭后脖子一遍,五花拳打得又脆又輕快。
他閉目養神的當口,秉筆太監閆蓀瑯托著六部謄本來,低聲道:“閣的票擬都已經送上來了,皇上眼下病重,依督主看,這批紅的事兒……”
“擱著。”他了太,“我先頭那番話不過是為穩定軍心,那幫顧命大臣不刀劍,舌頭能死人。皇上要是能開口,批了也就批了。這會兒連話都說不出來,誰敢那一筆,鬧得不好就是個話把兒。外面市井里有傳聞,管我‘立皇帝’。這話從何來,已經打發東廠的人在查了。這麼大頂帽子扣下來,萬一秋后算賬,幾條命都不夠消磨的。”
他這份小心,倒幾個秉筆、隨堂心頭一震。大伙兒換了眼,趨道:“督主這麼說,真令屬下等惶恐。莫非有什麼變數麼?”
提督東廠的掌印,向來只有算計別人的份。朝中不論大小員,提起東廠哪個不是嚇得魂飛魄散?督主突然這樣謹小慎微,底下人覺得納罕。
肖鐸知道,這幫人作威作福慣了,冷不丁給他們抻抻筋就瞧不準方向。他手里著蠟佛珠慢慢數,邊數邊道:“多事之秋,還是警醒點的好。皇上這病癥……往后的事兒,誰也說不清。”
江山要換人來坐了,話不好說出口,彼此都心照不宣。閆蓀瑯呵腰道是,捧著奏本退到了一邊。
“工部的奏擬,不知督主瞧過沒有?”底下隨堂太監道,“上年黃河改道,于臨漳西決口,東南沖漯川故道。當時工部奉旨治水,才半年景,所報的開支已經大大超出預算……”
話還沒說完,被肖鐸抬手制止了。他起踱到門前,挑了簾子往外看,雨淅淅瀝瀝飛進檐下,燈籠上的牛皮紙了,朦朧間出里面飄搖的燭火。天真冷啊,竟同隆冬一樣呵氣云。他了手背,拉著長音道:“再不出太,治水的虧空只怕更大了。橫豎不是咱們的事兒,該心的是閣首輔。說到底咱們是監,皇上龍抱恙,頭等大事還是圣躬麼!傳令其他十一監,這兩天值房別斷人,不定什麼時候就有旨意的。我頭疼,旁的不多說了,還要回東廠一趟。”又哦了聲,“蓀瑯跟著,我有話代。”
他披上流云披風邁出門,這回沒帶人,只有曹春盎在邊上打油傘隨侍。閆蓀瑯趨步跟上,只聽他說:“把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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