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紹棠在對側趺坐下來,好奇道:“玉表姐,方才你邊的婢問我要長安的輿圖,你要出去麼?”
滕玉意道:“好幾年沒回長安了,這次回來想到走一走,怕車夫路途不,所以要找輿圖來看。”
杜紹棠笑道:“何必如此麻煩,我陪玉表姐出去不就行了。我如今在國子監上學,偶爾也跟同窗們出去走,長安城的街衢巷陌,我早就走了。”
滕玉意喝了口蔗漿,狀似不經意道:“我聽人說長安城最近開了家波斯酒肆,店主是波斯胡,釀得一手好酒,酒肆有個俗名,紅霞樓還是什麼云樓。”
杜紹棠尋思半晌:“沒聽說過有這樣的波斯酒肆,倒是有個彩樓,近日在長安聲名鵲起,我同窗去過幾回,回來后對彩樓推崇備至,不過我也只是聽他們議論,未曾親眼去見識過。”
滕玉意奇道:“為何會對那地方推崇備至,這彩樓有什麼過人之麼?”
杜紹棠瞄一眼杜夫人,遮遮掩掩道:“無非說酒食甚好……”
旋即轉移話題道:“玉表姐,你要找酒的話,何必到外頭酒肆去,阿姐去年就給你釀了一罐桂花醑,就埋在院角的海棠樹下頭,說等你來了,要挖出來給你喝。”
滕玉意等不及放下牙箸,轉腦袋環顧四周:“酒在何?”
杜夫人笑道:“你這孩子,一說到酒就眉飛舞,酒就埋在樹下,沒長,跑不了。你給我坐好,這陣子你也累了,先別惦記著喝酒,今日好好歇一歇,明日再問蘭兒不遲。”
用過膳后,滕玉意到鄰室歇晌,把翡翠劍取出來對著軒窗拭,越眉頭越。
春絨和碧螺不明就里,早上娘子和那兩個小道士說話的時候,們離得甚遠,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自從小道士走后,娘子就時不時取劍出來看。
“趁晌午無事,睡個午覺吧。”春絨說。
滕玉意慢慢躺到床上,把劍高舉到眼前細細研究。
“娘子,你明日真要去那個彩樓麼?”
“讓程伯去打聽長安還有什麼道觀。”滕玉意把劍塞到枕頭下,“或是有什麼道法高深的道士,要是打聽著了,讓他盡快過來給我回話。”
就不信了,長安那麼大,奇人異士想必不,煞靈環難道就藺承佑一個人能解?
“奴婢這就去遞話。”春絨替滕玉意掖好衾被,“不過奴婢聽說青云觀是天大第一大道觀,要在長安城中找到跟它匹敵的怕是不易。”
滕玉意暗覺這話掃興,鼻哼一聲,才要醞釀睡意,突又睜開眼睛在枕上轉腦袋:“咦,我的布偶呢。”
綺云抱著個灰撲撲的小布偶進來:“早上被碧螺姐姐洗了,現在才晾干,娘子你聞聞,上頭還有日頭的香味呢。”
滕玉意接過布偶翻了個,口里哼哼道:“當心些,要是給我弄丟了,我絕不饒你們。”
春絨和碧螺忍不住發笑,娘子年歲雖不大,但早已習慣事事自己拿主意,只是每回到歇寢的時候,還像個孩子似的離不開夫人留下的布偶。
忽聽外頭有人低聲說話,滕玉意忙道:“是不是程伯回來了?快去看看。”
碧螺出去一趟,拿回來一張輿圖:“大公子令人送來的,娘子,你明日真要去那個彩樓麼?”
滕玉意翻坐起,接過輿圖研究起來:“咦,這酒樓原來在平康坊麼。”
該不會是館吧。
藺承佑帶兩個師弟跑到館去做什麼。
碧螺和春絨也湊到床邊:“呀,那離親仁坊可不算近,一來一回就要一個多時辰呢,娘子,不管你去不去,最遲明日晌午就得做決定,再晚的話,就不能在天黑前趕回杜府了。”
破鏡可以重圓?她不愿意!世人皆說,寧國候世子魏云臺光風霽月,朗朗君子,明華聽了,總是想笑,他們怕是不知,這位君子,把他所有的刻薄,都給了她這個原配結縭的發妻。而她唯一的錯,就是當初定下婚事時未曾多問一句罷了。誰能想到,讓魏云臺愛慕至極,親自…
聖旨賜婚虞幼蓮與江有朝時,京中所有人都覺得婚事雙方不搭。 一個是令國公府、簪纓世家千嬌萬寵長大的嬌嬌女,生得一副柔膚雪肌、眉眼如畫,叫人看了就想捧着哄着。 一個是寒門武舉出身,仗着軍功一躍成爲人上人的粗野將軍,曾一槍挑落敵軍數十,進京那日更是當街嚇哭兩歲稚兒。 江有朝本人也這樣認爲。 所以當令國公府遞來一張長長的嫁妝單子,上面列滿了各種珍奇寶物、時興首飾、綾羅綢緞的時候。 他也未置一辭。 只想着湊合將婚姻過下去,雙方相安無事便好。 直到春獵那日,那個紅脣雪膚,小臉如羊脂玉般瑩潤的嬌小姐,不小心撞進了他的懷裏。 江有朝大手一揮,將人穩穩接住。 對方盈盈拜謝,露出柔嫩細膩、不堪一握的脖頸,嬌矜又勾人。 江有朝狼狽鬆手。 ——在無人看到的角度裏,耳垂突然變得通紅。 * 京城衆人驚訝發現。 向來寡言冷語的江統領,婚後竟將自己明豔姝麗的妻子捧在了手心裏。 新婚第二日,他親自去金鑾殿前求了數箱羅綢錦緞,只爲小姑娘隨口說的一句牀榻太硌了; 生辰時放了滿城的孔明燈,只爲討她展顏一笑; 就連小姑娘鬧脾氣,也是他好聲好氣地哄着求着,生怕她受一丁點委屈。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那個令國公府千嬌萬寵長大的小姑娘,婚後居然比婚前還舒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