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順伏地聽完皇帝的這番話,在兒子的攙扶下巍巍回了席,了口氣,苦笑著說:“圣人言之有理,老臣自知莽撞,容老臣斗膽問一句,世子既然尚無意中人,又怎知與我孫大娘合不來?大娘花容月貌,來長安也有數月余了,不知世子可曾見過大娘,既然世子來了,老臣也想親口問問世子。”
藺承佑目一,放下酒盞要說話,淳安郡王微微一笑,對圣人道:“圣人方才問臣弟一事,臣弟尚未作答。”
將彭思順的話頭截住了。
圣人本就不愿公然掃臣子的老臉,忙笑著轉移話題:“瞧朕,敏郎的事才說道一半。眾卿也知道,敏郎雖然只比阿麒這幾個孩子大幾歲,輩份卻高了整整一輩,真要談婚論嫁,怎麼也要從敏郎說起,敏郎,莫非你想求旨娶親?”
淳安郡王還是一張沉靜的臉:“記得圣人對臣弟說過,臣弟的親事全憑臣弟自己作主,若有朝一日臣弟有了意中人,圣人會為臣弟當場指親。”
藺承佑酒盞停在邊,一顆心直往下沉。
圣人又驚又喜:“真有意中人了?但說無妨,皇兄為你作主,你剛才說的那個孩子,是從外地來的麼?”
淳安郡王正要開腔,藺承佑霍然從席上起,到前笑著磕了個頭說:“今晚實在熱鬧,連皇叔也開口求親,既然彭老將軍提到侄兒的親事,侄兒也厚著臉皮湊個熱鬧,上回在樂道山莊皇后召見員子,侄兒曾遠遠看過滕將軍的兒一眼,此才貌出眾,樣樣都長在我心坎里,除了滕娘子,侄兒別人都不想娶,求伯父全此事,不然今晚侄兒就不起來了。”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淳安郡王訝然一瞬,隨后便笑著搖了搖頭。
皇帝笑逐開:“好孩子,伯父倒是愿意全你,只是你想娶人家,也得經過人家同意不是。今晚滕將軍在西營尚未回城,伯父也沒法當面問他一句。這樣吧,先讓劉公公到滕府為你探探口風,假如滕娘子不反對,伯父再全你如何?”
藺承佑口急跳了幾下,今晚是話趕話到了這份上,盡管是沖之下求的親,想起先前的種種,又覺得滕玉意未必不愿嫁他,于是滿不在乎地笑道:“就依伯父的辦。對了,煩請劉公公將今晚殿上的事告訴滕娘子。”
他這一笑風霽月。劉公公笑著弓腰退下了。
***
滕玉意在凈房中沐浴。
面前是熱氣騰騰的浴湯,但思緒早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只要聽到水聲,就會想起今日發生過的似真似幻的一幕幕場景。
幻境中的夫君是藺承佑,這實在讓人奇怪,為何會夢見自己與藺承佑親?還好這是假的。假如……假如親后夫君移別,那與母親的經歷何其相似。
哪怕只是在幻境里,病榻上的那份酸苦也像親經歷過一般。
再次慶幸這只是幻境中發生的事。
正暗自琢磨,忽聽碧螺詫異說:“娘子,你上是什麼?”
滕玉意本就心虛,聞言捂住自己的:“怎麼了?”
“婢子看著像是破了皮,該不是上火了?婢子替你瞧瞧。”
“胡說。”滕玉意心中一慌,并不肯把手拿下來,“你們先出去吧,我這兒不用你們伺候。”
春絨和碧螺一頭霧水,只不過說一句上破了皮,娘子活像被火燙著了似的。
兩人出去,又聽滕玉意悶悶地說:“對了,給我送面鏡子進來。”
待二婢困地離開,滕玉意慢慢舉起鏡子。
一之下,頭皮便是一炸。
確實是破了,就位于下上,很小很小的一個口子,假如不是出了一點,碧螺們也發現不了。
所以先前不是幻覺。
這口子就是藺承佑不小心磕破的。
滕玉意閉著眼把鏡子放到一邊。
不要慌,藺承佑又不是誠心輕薄。當時況那般急,不這樣做說不定會溺死在水里。
既然他不是故意的,只需當作這件事沒發生過好了。
藺承佑不說,絕不會主提起這件事。
即便他主同說起,也一定要裝不知道。
撐著浴斛邊緣,用巾櫛包裹著起了。
睡覺吧,說不定明早起來就忘了這件事了。
出來后凈長發,換上寢上床倒下,剛閉上眼睛,就聽程伯在院子里說:“娘子,宮里有口諭至。”
滕玉意一愣,趕忙讓春絨和碧螺準備裳,口里問:“口諭是給阿爺的麼?”
“給娘子的。”
滕玉意莫名其妙:“找我的?可說了何事?”
程伯的驚訝程度不亞于滕玉意:“說是今晚王世子在前求圣人為他和你求親,圣人讓劉公公過來問娘子一句:‘愿不愿意嫁給王世子?’”
滕玉意一骨碌從床上掉下來。
***
藺承佑在含元殿繼續喝酒作樂,耳朵卻一直留意著殿外的靜。
每進來一個宮人,他心里就會刮過一陣微風。太子和皇叔不時拉著他說話,他全沒聽進去。
也不知等了多久,皇后和清虛子請太監過來傳話,說阿芝想哥哥了,讓太子和藺承佑到翠華殿去。
藺承佑和太子到了大明宮,魚池邊,清虛子正優哉游哉帶著阿芝和昌宜釣魚,看到藺承佑過來,清虛子尚未說話,阿芝第一個跳起來:“阿兄。”
藺承佑懶洋洋張開雙臂迎接阿芝,外頭有宮人說:“劉公公從滕府回來了,圣人讓劉公公再親口對世子說一遍。”
空氣一默。
藺承佑沒接茬,但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里。
清虛子看出徒孫不大對勁,問太子:“怎麼了?”
太子便將先前的事說了。阿芝和昌宜一下子來了興趣,忙說:“快請劉公公進來。”
劉公公含笑進來了。
太子笑問:“滕娘子怎麼說的?”
劉公公回話道:“滕娘子說——”
藺承佑屏住呼吸。
“滕娘子說:不嫁。”劉公公一板一眼轉述滕玉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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