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人心念數轉, 神更加溫和, “我相信。這世間, 有什麼是你和飛卿做不出的?你別多想,我是來求和的。”
蔣徽一笑, “以往,我只當您是不相干的人。求和二字怎麼說?您做過怎樣讓我們與您勢不兩立的事?”
“方才你不是說了麼?”董夫人道, “我雖無意, 卻了陳嫣的幫兇。”
“無意?”蔣徽明眸微瞇, “一兩件事或是三五日景,勉強能說是無意。您無意的時日, 是不是太久了?”
董夫人勉強扯出一抹笑, “隨你怎麼說。我說說我的打算, 你看是否可行,好麼?”
“說心里話,對您的打算,我一點兒好奇心也無。只是, 您要是不說出來, 大抵也不會罷休。”蔣徽抬手打個請的手勢,“您說。”
董夫人取出一個樣式華的荷包, 親自送到蔣徽手邊, “這兩年多,你在外漂泊, 吃了不苦頭, 甚至患過重病。如今回到京城, 不論日后作何打算,手中銀錢多一些,總沒壞。”
蔣徽似笑非笑。
董夫人回落座,笑著建議道:“打開看看吧。”
蔣徽拿起荷包,取出里面的銀票。整整十張,每張一萬兩。手面居然這樣大。次輔夫人出手,果然是尋常人所不能及的。
“時間倉促,當下只能籌集到這些。”董夫人和聲道,“過些日子,我會再親自送來十萬兩。二十萬兩,都是給你的。”
蔣徽但笑不語,手勢優雅地把銀票放回荷包,向董夫人,靜待下文。
董夫人道:“此外,我家老爺說了,只要飛卿能夠與董家相安無事,那麼,日后他不論是重回場,還是做什麼營生,他都會全力幫襯。”停一停,笑著深凝了蔣徽一眼,“你是他的結發之妻,又有著這麼多年的分,若能婉言規勸,他一定會聽的。”
蔣徽笑笑地凝視著董夫人。
董夫人面上平靜,心里卻是忐忑不已。換了尋常子,十萬兩擺在面前,日后還有十萬兩送來,定然會心不已。但是,蔣徽不同,這孩當初的決絕,可是把一生都賭了進去——能否被橫財打,真要兩說。
但是,能怎樣?對付蔣徽的法子,從來就不多。總要試一試。
“平白送我二十萬兩,為的只是讓我規勸夫君。”蔣徽笑道,“我愈發好奇了,您與陳嫣,到底對我們做過怎樣天理難容的事?”
“不說以前,好麼?”董夫人溫言道,“看看眼下,想想日后。一時的快意,比之一生的前程,孰輕孰重,就不需我多說了。”
“沒有以前,哪來的當下、日后。”蔣徽起,把荷包送回到董夫人手邊,“這份禮太重了,我不能收。”
董夫人笑意微斂,“其實,你先與飛卿商量之后,再做決定也不遲。”
蔣徽回落座之后,語聲和緩地反問:“您與陳嫣聯手害人的時候,與董閣老商量過麼?”
董夫人神一滯,繼而道:“那麼,能不能與我個底?你或飛卿想要什麼?我看看能否讓你們如愿。”
“想要什麼?”蔣徽角的笑意加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算不算?”
“……”董夫人到底是按捺不住不悅,冷了臉,“你就敢說,有些事不是你或飛卿咎由自取麼?”
“哪些事?”蔣徽斂了笑意,眼波宛若月下寒溪,冷冽之至。
年輕輕的孩子,卻帶給難以承的迫。對視片刻,董夫人的視線便轉移到別。現今的陳嫣和蔣徽一樣,油鹽不進,只是,前者是用刺耳的言語讓怒,后者卻只需一刻凝眸便鋒芒畢、氣勢懾人。
“你這邊,陳嫣手里有足夠的憑據。”董夫人定一定心神,說道,“至于飛卿,被陳嫣報復,本就是理之中。”
蔣徽等說原委,卻打住話題,端起茶盞,斂目看著氤氳著熱氣的茶湯。
蔣徽莞爾,喚郭媽媽去請董飛卿過來。
片刻后,董飛卿走進門來,看到董夫人,微一頷首,在主座落座。
經年未見,董夫人看到董飛卿,眼中再無曾經慣有的漠然、鄙夷,有的只是畏懼。
“說吧,什麼事兒?”董飛卿語氣散漫。
董夫人向蔣徽。
蔣徽細細地品茶,全然是事不關己的樣子。可沒有為董夫人傳話的閑。
董夫人無法,只好把來意詳略得當地告知董飛卿,末了的話,正是對蔣徽方才最后說過的。
董飛卿笑了,“陳嫣報復我,是理之中——這話怎麼說?”
“你不知道?”董夫人眼神意味深長。
“不知道。”董飛卿揚了揚眉,“能說就說,不能說就走。我不勉強。”
“……”董夫人用了些時間平復復雜難喻的緒,“你與陳嫣的恩怨,想當面告知于你,我不便多言。至于你當初無論如何都要退親,我倒是一清二楚。”
董飛卿笑了笑。
董夫人瞥一眼蔣徽,又看住他,“早在你與陳嫣定親之前,你便喜歡,喜歡到了骨子里。沒有這個禍水在,我想著,你不見得會把事做到那種傷人的地步。”
蔣徽聞言訝然,轉頭向董飛卿。
董飛卿不聲,沉了片刻,淡然回道:“沒錯,我的意中人是蔣徽。但是,這與我退親與否,有何關聯?我又曾傷過誰?”
蔣徽心頭一震,呼吸都不自覺地屏住。
“傷過誰?你到如今都不覺著自己傷了陳家和陳嫣?”董夫人略顯驚訝地看著董飛卿。
“不覺得。”董飛卿說,“該做的我都做了,他們順著我的意思及時退親的話,只有好,可是,他們沒選那條路。”
“……”董夫人眼神極為復雜地看了董飛卿一會兒,笑了,“原來,到如今,你都不知道,是為何引得陳嫣對你和蔣徽死咬不放。”
“我不知道。”董飛卿神坦然,“我正在查。你能讓我省些時間、人力麼?”
董夫人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定親之前,你隨隨便便三兩筆,就能勾勒出一個孩子的側臉。”笑著瞥一眼蔣徽,“那時候,你就喜歡了。”
董飛卿默然。
蔣徽懵懂地著董夫人。
董夫人只著董飛卿,“我聽說,你在江南,有過一段潦倒、病重的日子?”
董飛卿似笑非笑地回著。
“因何而起?”董夫人移開視線,向雪白的窗紗,“只不過是有人把一封信件、一個珍珠發箍的贗品送到了你手里。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陳嫣也不想瞞你,那兩樣東西,是派人送去的。
“陳嫣就是要切切實實地驗證一下,你對蔣徽的意。
“若你不在意,就不需再把蔣徽當做貓爪下的老鼠戲弄;若你過于在意,就要殺之而后快。
“當然,凡事都有萬一,太年輕,沒想到過這一點,尤其沒想到過,你會真的找到蔣徽。
“這些事,你又何必讓我替你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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