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牌的一面, 用半浮雕手法刻了一只貓的側影:的,面無表的樣子,懶懶地側臥著, 一只前爪抬起來, 是推拒的姿勢, 那只小爪子是攤開來的樣子。
刻畫的惟妙惟肖的,足見他用了足夠的心思。
但是……這算是什麼意思?
不懂,云里霧里的。算見識吧, 實在沒見過這種圖案的玉牌,尤其沒見過這種意態的貓兒。貓在面前,都是乖乖的, 或是淘氣的、靈的樣子。仍舊面無表地看著他,“寓意是——”
董飛卿了的頭發,“又沒法子把你這小模樣兒刻畫出來,就刻了跟你相像的。”
“……”蔣徽語凝。他總說像貓,到這會兒才確信, 那是真心話。明明是個大活人, 在他心里卻似貓一般……這種事,要是平日聽了,定會覺著有趣, 真落到自己頭上,就有一點點別扭了。
他在邊躺下, “先前有心做個耄耋圖, 料想著你肯定說俗, 就沒那麼辦。”
蔣徽端詳著,看著那只舒展開的小爪子,莫名想到了自己以往推他的時候的手勢。撓了撓額角,有點兒尷尬。
“怎麼這麼難伺候?”董飛卿了秀的鼻梁,“背面還有呢,不看看?”
蔣徽這才把玉牌調轉一下,看到背面是西府海棠的圖案——海棠又名解語花,左上方刻著“琴瑟在,莫不靜好”八個字。
心緒立時變得甜甜的,暖暖的,角緩緩上揚。
“喜歡麼?”他這才問道。看綻出了由衷的笑靨,暗暗松了一口氣。刻貓這一節,他知道會讓一頭霧水,但是,送禮的同時,把彼此都喜歡的融合起來,不也好的?——他是這麼想的。
“嗯。喜歡。”蔣徽笑著點頭,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笑意更濃,“兩面的圖案,真是風馬牛不相及——很好,只有你做得出。”
董飛卿輕輕地笑起來,拿過玉牌,幫戴上,“讓郭媽媽打的絡子。”
“看出來了。”蔣徽問他,“你有沒有很想要的東西?我看能不能做出來送給你。”
“我很想要的?”董飛卿俯首吻上的,“就在眼前。”
蔣徽摟住他,“真心話?”
“這還有假?”他加深親吻,語聲有些含糊了,“每日多笑幾次,我這日子就什麼都不愁了。”
蔣徽故意撓了他一下,“你打心底覺著我像貓,以后我可就由著子跟你犯渾了。”
“行啊。”他笑,“好像我指過你能多乖似的。”
“……”的悸、他語聲中出的溫寵溺,都讓失去言語的能力,闔了眼瞼,著這樣甜之至、親昵之至的時刻。
翌日一早,董飛卿與蔣徽如常策馬來到書院。
蔣徽徑自去了藏書閣。
先前宅邸的外書房,是董飛卿、管三這兩位堂長平時打理諸事的地方,兩人大多時候一個在東間,一個在西間,有事的時候,便到廳堂商議。
董飛卿落座后,小廝上茶時說起一事:今日不學生趕早來了,昨日兩個話題的發起者,因著做出回應的持反面態度的是大多數,結果已然分明,人們將之放下同時,有人發起了新的話題:不知是誰,把一篇關乎唐修衡的文章送到了兔園門房。
他微微揚眉,示意小廝細說。關乎哥哥的事,哪怕再微小,他也會分外關注。
小廝如實復述了文章的梗概:講述了唐修衡征戰沙場時的赫赫戰功和一些有趣的軼事,末了說自己這輩子的心愿,便是能與唐意航這樣的奇才同朝為臣。
末了,小廝笑道:“早來的學生們看了之后,有的說是真知灼見,有的則說是阿諛奉承,到午間,估著就又熱鬧起來了。”
董飛卿莞爾而笑。發起話題的沒胡說八道就行,不然的話,他第一個就忍不了,定要把無事生非的人揪出來。
小廝行禮退下沒多久,便又折回來稟道:“顧公子求見。”
顧公子?董飛卿記得,收進來的學生姓顧的,只有英國公的小兒子顧沅淳。“讓他來。”他吩咐道。
說起來,英國公顧景年和長興侯世子朱鴻年輕時匪淺,是人不是人的事兒,都會結伴去做,犯錯的時候,也一向是一起挨打挨罰——朱玉和顧沅淳的父親,都有過做二世祖的年月。后來改邪歸正,全賴錦衛有意無意間地點撥、提攜,兩個人這才走上了正道,連帶的,子嗣也算是:朱玉就不用說了,品行不好的話,蔣徽也不會搭理,至于顧沅淳,書院錄取他,是因資質尚可,涉獵頗廣。
片刻后,顧沅淳慢吞吞地走進來,行禮后道:“董先生,昨日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
董飛卿問:“何事?”
“……”顧沅淳沉片刻,鼓起勇氣,道,“昨日詬病您與尊夫人的話題,是我挑起的。”
董飛卿語氣散漫:“是麼?”
顧沅淳道:“我是想,既然兔園的規定是那樣的,我就試試是否屬實——葉先生沒的詬病,您與尊夫人……能借題發揮的事兒還是不的。
“我真的就是想看看,在晉江書院是否真的能夠暢所言,所以……就挑了兩個分量最重的人下手了。
“書院要是連這個都能不聞不問、不予追究,允諾的便是真的。
“我試過了,心里也有數了,卻覺得實在對不住您與尊夫人……我是來給您賠罪的。”語畢,深施一禮。
董飛卿笑開來,“沒誰當回事兒。去準備上課吧。”
顧沅淳再次行禮,沒再多說什麼,儀態恭敬地退出去。
葉先生派人喚蔣徽到面前,“跟你說說話。”
蔣徽笑著說好,行禮后落座。
葉先生喚人奉上紅棗糕、桂花糕和清茶。
蔣徽品嘗之后,點頭贊許:“好吃,手藝著實不錯。是廚房的人做的麼?”在書院居住的人,也可以開小廚房,但如今開課沒多久,應該沒人顧得上。
“是啊。”葉先生笑道,“飛卿那個饞貓,怎麼會在飯菜茶點上委屈自己。是好事,大家都能跟著口福。”
蔣徽莞爾。
閑談一陣,葉先生說起唐修衡、薇瓏婚之事,“到那天,我要去唐府喝喜酒。你和飛卿呢?”
蔣徽答道:“我們去送送薇瓏,提前到唐府道賀,當天就不去赴宴了。”這事,早就和董飛卿商量過了。
葉先生看著,“不去的話,妥當麼?”
蔣徽笑道:“早就不是錦繡堆里的人了,手邊的事也沒做出名堂,真去的話,才不妥當。尤其我,又不是人緣兒多好,萬一遇到存心奚落、刁難的人,與人起了口角便不好了。”停一停,又補充道,“正因為是大喜的日子,不請自去唐府的人便不能拒之門外,我們去的話,一個不留神,就會為別人挑釁唐府的由頭。”
葉先生一笑,“我擔心你們會覺得憾。”
“不會。”蔣徽淡然一笑,“修衡哥也不是在意這些的子。”薇瓏要風風地嫁給他是一回事,手足是否都要在當日前去道賀是另一回事。
葉先生轉而說起學院的事,“過一兩個月,你和飛卿就給有心求教的學生上課吧?眼下你們的差事,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也只有您這麼捧著我。”蔣徽笑道,“我聽您的安排。”
閑話一陣子,蔣徽回到藏書閣,取出昨日學生們留下的話本子、畫作,備好紙筆,看過之后,遵照觀做出批示,但言辭很是委婉,在鼓勵、肯定的基礎上,誠心誠意地點出不足之。
是看得出,這些人都是實心實意地要弄清楚日后需得加倍用功的地方,至于自覺畫作、文章做得好的人,也沒閑要點評。讀書人麼,心謙遜的,清高傲氣的,都很常見。
午后,一名學生隨著葉先生的書來到藏書閣。
聽完書通稟,蔣徽得知這孩名林芳好,是吏部郎中之,書畫、文章方面,葉先生覺得很有些靈氣。
蔣徽遣了書,看著林芳好的面容,“來見我,是——”
林芳好態度恭敬,行禮后把自己寫過的詩詞、話本子送到蔣徽手邊,“想請先生指點一二。”
蔣徽抬手示意在桌案對面的椅子落座。別說林芳好已經是及笄的打扮,便是幾歲的孩,也會以禮相待。
林芳好道謝之后,規規矩矩地落座。
蔣徽以前沒見過林芳好,但是,曾在薇瓏的小冊子里面看到過這個名字及一些事。林芳好目前寫好的話本子,以平頭百姓的家長里短的題材為主,但是這人很有些意思:寫出來的容,都會及時拿給不人看,但在將近故事尾聲的時候總是拖拖拉拉,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為一個故事畫上句點,而在一些人翹首等待期間,已開始寫別的故事。
這一點,與蔣徽不同。一般形而言,但凡寫什麼東西,就一定會盡快寫完,不然也不會筆。
閑談幾句,蔣徽得知林芳好今年十六歲,是自己竭力堅持之下,才來到晉江書院讀書的,末了道:“一向很喜歡先生的詩詞、文章,這才起了無論如何都要長期請教的心思。”
“言重了。”蔣徽一笑,把帶來的詩詞、話本子推回到手邊,“說起來算是同道中人,那麼,以后得空便不妨一起探討。詩詞我是不會寫了,話本子倒是會繼續寫。而且,尋常沒有拜讀同道中人手筆的習慣。”
這是真心話。算得同好的人,不同于剛開始涉及沒清門道的,出手的東西,都不會看,是擔心自己有意無意間影響,一個不留神就會與別人有了相似之——那是最要不得的。
林芳好會心一笑,“這意思,我明白。”
首次相見,兩子言談很是融洽。
到晚間,蔣徽左思右想,決定送給薇瓏一幅收藏的繡品之余,再給做兩套服——新娘子婚之初,每日都要穿大紅的衫。
翻了翻黃歷,見這兩日都是適合裁針線的,放下心來——平時絕不會講究這些,但在如今可不一樣,凡事都愿意照著俗例行事。
用心描畫出意象中很別致的兩個樣式,喚上郭媽媽去挑選出上乘的料,兩個人一起撒、裁,隨后,親手制。到了第二天,擔心時間來不及,索把針線活帶去了書院,學生們上課的時候,便埋頭制衫。
董飛卿見這般忙碌,問明原委之后,附和著的用意,去多寶閣挑細選出一套祖母綠寶石頭面——他不懂的樣式,但是很清楚子飾的搭配,通都是一個,尤其全是紅的話,讓人看著焦得慌。
到了二十五,臨近傍晚,兩個人一起去了黎王府去送薇瓏。
平南王黎兆先見到董飛卿,出手,重重的一掌落在他肩頭,“你這小子,原來還認得我們家的門。”
董飛卿笑起來,故意道:“來的時候,著實找了很久。”
黎兆先瞪了他一眼。
黎王妃則睨著蔣徽,“你這丫頭,要不是這樣的日子,仍是不肯來吧?”
蔣徽只是笑。
隨后,董飛卿在外院與黎兆先、黎王妃敘舊,則去院見薇瓏。
薇瓏一家常的穿戴,雙眼卻是熠熠生輝,看過夫妻二人的賀禮之后,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兩套服上,“這兩個樣式真好看。是你自己的心思吧?”
蔣徽笑著說是,“之前生怕你不喜歡呢。”
“怎麼會。”薇瓏手勢輕地過料,“特別好,我特別喜歡。”大眼睛目微閃,道,“姐,以后你要是得空了,我們一起開個繡鋪吧?——就是連同服樣式由人添置的,誰看中了,便讓繡娘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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