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京城回門是新婚第二天,這回門宴也是夫妻之間同桌吃的第一頓飯,是不分開的,所以回門宴男不分桌。
婆子們在安寧堂的客廳裡擺了兩桌。
葉棠采和葉梨采夫婦都是客,與葉鶴文夫婦、溫氏夫婦和孫氏夫婦,十人坐了一桌,羅氏夫婦帶著葉玲、葉薇采、葉筠、葉榮坐了一桌。
如此葉棠采這一桌人多了,但又不得這樣坐。按習俗溫氏夫婦和孫氏夫婦都要陪婿吃飯,也沒道理把葉鶴文兩名長輩給下去。
丫鬟提來一個個的食盒,把菜肴一一放上。
「起筷吧!」葉鶴文說。
「兩位婿不要客氣。」苗氏笑著招呼。
等葉鶴文夾了第一箸菜,眾人才一一起筷。
孫氏見褚雲攀優雅地拿起筷子,便笑道:「侄婿要多吃點,畢竟平時都不能吃到這樣的好菜。」
暗諷褚雲攀家裡窮,他又是最不寵的庶子,吃不到好飯好菜。
溫氏臉沉了沉,氣得直。
「咳,這清伴鴨兒和碧翠丸不錯。」苗氏立刻和稀泥。雖然厭惡孫氏小人得誌的模樣,但又不想得罪張家,還得捧著。
褚雲攀夾了一筷清拌鴨兒放到葉棠采碗裡。
葉棠采一怔,抬對看他,他又夾了一個碧翠丸子放到跟前:「吃吧,祖母說好吃。」
溫氏看到褚雲攀,給葉棠采夾菜,很是欣。
張博元瞧著便是冷冷一笑:「姐夫真是把大姐給捧著!在我們看來也就那樣,但落在姐夫跟前,就跟天上掉下來似的。」
這話說得就難聽了,居然譏諷褚雲攀出低,葉棠采是他不要的,在褚雲攀跟前就是天上掉下的餡餅,所以才把葉棠采捧在手心。
溫氏聽著這話就是腦子一暈,以前瞧著張博元是個好的,廝文又有禮,現在才知道他居然是這樣的心!
明明是他有錯在先,他棄了棠姐兒就算了,也讓他如願娶了葉梨采,現在不過是棠姐兒的夫婿比他長得俊而已,連這都容不下?
果真與二房是一家人!
他話這般惡毒!又是譏諷了褚雲攀,又挑撥了棠姐兒夫妻二人的關係,這讓夫妻二人以後如何相?
想到這,溫氏擔憂地向褚雲攀,孫氏和葉承新卻一臉幸災樂禍。
隻見褚雲攀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卻又夾了一筷子魚香茄子放到葉棠採的碗裡。
這才長睫一抬,一雙丹青水墨畫似的眸子冷冷清清地過來,紅一挑,似笑非笑地說:「是啊!這不是明擺著的麼?我是個庶子,但棠兒不嫌棄委於我,我便能力所能及地好好待。我哪像妹夫一樣,高門嫡子,年秀才,娶的……嗯,又是庶房的兒,把如何就如何。」
葉梨采隻覺得咣地一聲,躺著中槍了!
張博元眼前一黑,氣得手一抖,險些連筷子都掉了。
這話說得就紮心了!
張博元諷人家出低,人家居然直接毫不介意地認了,這坦的姿態,倒顯得他像個狗眼看人低的小人一般。
後麵那話更是要把葉梨採氣哭了。
人家出低,媳婦出高,所以如珠如寶地疼著。
怪不得張博元不疼媳婦了,因為葉梨采出低啊!不矜貴!
孫氏也回味過來了,氣得猛地站了起來:「你、你一個庶子……」
「嗯,我相公一個庶子如何了?跟二叔和二嬸一樣出而已。」葉棠采說。
孫氏和葉承德眼前一黑,險險裁到地上。
葉棠采譏諷地掃了一眼,整天庶子庶子的人家,自己就不是庶子庶麼?
「咳,食不言寢不語!」葉鶴文乾咳一聲。
孫氏夫婦好生沒臉,但也無可耐何。
溫氏隻到整個人都神氣爽了,連飯都多了兩口。而且越看這個婿越順眼。
褚雲攀又給葉棠采夾了一筷子鴨。
葉梨采瞟了一眼,挑了一口飯含在裡,隻到裡的飯都是酸的,心裡無比的委屈,雙眼都包著淚水了。又忍不住紅著眼圈看了張博元一眼。
褚雲攀諷不矜貴,便希張博元也給夾菜,顯示自己也是矜貴的。
但張博元就算喜的,也拉不下臉麵給夾菜了。否則就像自打一般。
眾人各懷心思地吃完飯,一會撤了殘羹,下人上了消食湯。
張博元隻覺得兩戰戰,因剛才飯局的事,他都坐不下去了。但若他提出先出去,又顯得他氣短,好像怕了他們一樣。
「現在四月,離秋闈也不遠了,博元這次也下場吧?」葉承德突然說。
一說到讀書,張博元就到大有臉麵,連背脊都綳直了,畢竟他是出了名的年秀才,被譽為京城五大才子之一。
「是啊!今年一定下場。」張博元說,「往年都是祖父阻止,不讓我下場,說我……年紀太小,說若真中了恐我恃才而驕,對我以後的途不好,讓我沉下心來,跟著別的學子腳步慢慢走。」
「哼……那老……」葉鶴文想罵一聲張贊老匹夫的,但張博元在場,又生生住了口,改:「那老爺子這次倒說得對。」
葉鶴文最是喜歡讀書人了。他雖是勛貴,但也是進士出。他自認為自己比張贊能耐,但沒張贊厚臉皮,能溜須拍馬,才一直在管文史圖書。
可恨他生的三個兒子,個個都不是讀書的料!兩個孫子,一個紈絝,一個整天掛著鼻涕流口水。真是丟臉丟盡了!怎麼他就沒有一個像張博元一般能念書的兒孫?
葉承德看著葉鶴文那含恨的模樣,雙眼微閃。他又向褚雲攀:「聽說褚家現在也在念書,不知婿今年下不下場?」
葉棠采小臉一沉,真是親生的好爹啊!明知張博元是年秀才,偏偏提起讀書來,好解了張博元的尷尬,又能捧起張博元來。沒了,居然還拉踩一下褚雲攀。
褚雲攀道:「念著多認幾個字,學些道理。」
意思是說書念得不好,走不了科考。
葉承德卻笑道:「婿太謙虛了,既唸了,科考纔是正途。今年也該下場搏一搏。」
褚雲攀眸子冷冷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這就是葉棠採的爹,確定是親生的?然後他點了點頭:「嗯。」
葉棠采一驚,他怎麼就應下來了?他以前明明說過,他念書不過是應付褚伯爺,還說武將世家念書可笑。
溫氏氣得肝痛,覺心像被挖開一塊塊的。自己婿念書如何不知道,但誰不知道張博元是年秀才?
他偏提這個,就是為了捧張博元!這可是仇人啊!想起上次葉承德讓問葉棠采借嫁妝,還滿說著為棠姐兒好!
現在想起,真是虛偽啊!溫氏心一陣陣發冷。
眾人喝了消食湯,葉鶴文便讓各人散了。
孫氏拉著葉梨採回去說心話兒,溫氏也拉著葉棠採回去說心話。
褚雲攀和張博元留在安寧堂陪葉鶴文喝茶。
榮貴院——
溫氏和葉棠采剛在貴妃榻上坐下,外麵就響起一個氣籲籲的聲音:「嫂子!嫂子!」
「玲姐兒來聽八卦了!」溫氏笑道。
葉玲已經走了進來,一屁坐在前麵的秀墩上,氣道:「好啊,棠姐兒,把自家貌如花的夫君藏得這般嚴,是怕我們搶去不行?」
葉棠采噗地一聲,一口茶差點噴出來,貌如花?瞧這詞用得……
「可不是!」溫氏也慎怪地瞪了葉棠采一眼:「你幾次都不願意帶回來,害得我都以為你嫁了個歪瓜裂棗!害得我晚晚作惡夢。」
葉棠采角一,有這麼嚴重?
溫氏道:「既然長得這般好看,怎麼不早帶回來,好讓我放心。」
葉棠采心裡嘀咕著,還不是因為這貨格太扭曲了麼?他天天忙著他的謀反大業,若誤了他的事,連小命都沒了!哪敢麻煩他啊!
而且以後是要和離的,娘認定了這個婿,將來和離不知會鬧什麼樣子。
「棠姐兒,問你話呢?你自個兒在嘀嘀咕咕什麼?」葉玲手中的綉荷花綾羅團扇在的頭頂輕輕一敲。
葉棠采哎唷一聲,著腦袋:「好痛啊!」
「哼,你才知痛!」葉玲撇著,「也不知人家多擔心你的。」
葉棠采也很無奈,挽著的手:「那……我再送一套頭麵補償你如何?」
「你這是在擺顯你嫁妝多?」葉玲道,「別再岔開話題,還沒答我們話呢,為什麼不帶回來?」
葉棠采糾結了,纖長的手指把帕子繞啊繞的,抬頭見溫氏一臉詢問之,想了好一會才小聲道:「上次……我不是說,他為人比較害……」
這害?溫氏和葉玲倒一口氣,然後無語了,葉玲道:「就今天而言,怎麼瞧也不像個害的啊!都能把人噎死的節奏!」
葉棠采越說聲音越低:「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今天不知了什麼刺激。」
葉玲正要說什麼,溫氏拉了一下,葉玲便閉上了。
溫氏一臉認真地看著葉棠采:「棠姐兒,你跟娘說句實話,當初你回門那天,咱們審了張博元之後,你不願意重新嫁回張家,後來我不讓你回褚家,說找個傍支姑娘替你進去的,你死活不同意……其實,你是不是因為婿那張臉才非要回去嫁給他的?」
葉棠采無語了,這誤會太深了,像是這種隻看臉的人嗎?
溫氏見不作聲,便以為預設了。但現在說這個也沒用,畢竟不嫁也嫁了,隻是,作為過來人,總覺得他們夫妻有點貌合神離。
「娘,我去找薇兒。」葉棠采實在不了被們圍著盤問,「上次說好給描帕子的新花樣的。」
溫氏見實在待不住,便點頭:「好,你去吧!」
葉棠采笑著點頭,葉玲說:「我也去。」
二人說著便站起來,繞了出去。
珠簾晃,直到外間的簾櫳合起,溫氏才來念巧:「今天棠姐兒說馬車在半路壞了,到外麵租的馬車,你瞧瞧趕馬的是馬行的人,還是褚家的人?若是褚家的馬夫,就幫我問問棠姐兒夫妻二人在褚家到底是如何的。」
念巧道:「就算趕車的是褚家馬夫,夫妻之間的事,問一個車夫也問不出來啊。」
溫氏道:「我還不知道……但我實在擔心,你還是去問問,若能問出來就好,問不出來我以後再想辦法,去拿二兩銀子。」
「太太是想太多了吧,我怎麼看姑爺對姑娘好著呢!」念巧笑了一句,便轉到臥室拿了二兩,然後出去了。
溫氏正在深思著,過了一刻鐘左右,念巧氣籲籲地奔因來,臉極為難看。
溫氏看著的臉便咯登一下:「你怎麼了?」
「還、還真問出來了!」念巧鐵青著臉:「趕車的是褚家的馬夫,我就問一句姑爺跟姑娘相得如何,那馬夫就笑著說,居然說姑娘架子大著呢,三爺被趕得連屋子都不能進。」
「你、你說什麼?」溫氏一驚,已經猜到了,還問:「到底怎麼回事?」
「那馬夫說,這是褚家人人都知道的事。」念巧皺著眉:「說姑爺原住在穹明軒,但姑娘嫁進來之後,就把姑爺趕到了傍邊的院子的,平時雖在一吃飯,但晚上卻不準他回去睡覺。都說姑娘是新婚那晚吃了虧纔不得不委於褚家,明麵上裝得好,但心底不知多恨和嫌棄姑爺。」
「不對!」溫氏立刻否定,「若真是那晚吃了虧,我說讓不要回去時,不會不說。去把棠姐兒過來。」
念巧答應一聲,就轉出去了。
不一會兒,葉棠采就回來了:「娘你我?時間不早了,我剛還想跟你辭行呢!」
「我聽到一件事。」溫氏皺著眉:「聽說你跟姑爺是分開睡的,又說你不準他回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棠采早想到這件事總有一天會傳到溫氏耳中,早想好了說詞:「他這人怪怪的,跟人睡在一起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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