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壇子酒
炸知了?
這倒是盤新鮮菜。
胡文和踮起下看了看,待看清盤子裡是甚之後,略顯無所適從。
這是這是蟲子嗎?
胡文和難得與京兆府尹同坐一桌,心裡知道是因今日定得“時鮮”有功,前頭的菜都好,金波酒也好,一桌府尹大人與那位年輕的曹同知相談甚歡,今日之筵開局極好,不能毀在了這盤蟲子上
胡文和站起來笑了笑,手接過含釧手中的盤子,“炸知了未免太有趣了些。”
將盤子拿在了手上,未放在桌上,朝含釧輕聲吩咐,“且換一道菜吧?都是朝中重臣,一塊兒磕蟲兒實在是不像那麼回事?”
千想萬想,沒料到胡文和會砸場子?
含釧愣了愣,還未待反應過來,便聽見一個溫和乾凈的笑聲。
“是炸知了?仲尼適楚,出於林中,見佝僂者承蜩,猶掇之也方纔老闆娘說的三國時曹植的話兒,再往前推推,先秦莊周便說過。往後再說,齊民要裡特意提了蟬脯法,取蟬的脯或烤、或焯或蒸,再配以酢、香菜、蓼等可上餐桌食用——可見食知了是從古至今源遠流長的習俗。”
含釧了過去。
那位風姿綽約的曹同知正笑著側過頭,與京兆府尹說話,說得一口流利的話,聽話聽音裡還帶了幾分北京腔。
不像是江南長大的子弟,倒像是京城的貴公子。
曹同知笑著將手一抬,示意胡文和將盤子放下,“先頭在江南沒吃過這些食材,一到夏天來來回回便是‘漁夫三鮮’——蓮子、藕與鮮魚,如今好容易從江淮到皇城下,必得是大開眼界喜納百川。”
曹同知邊說邊起,含笑溫文,“如今到了京城,是沒見過的要見一見,沒嘗過的要嘗一嘗,沒試那麼過的得試一試。若是在下初來乍到不懂事,翻了車犯了錯,還得請諸位大人一定恤小兒初臨寶地、不懂人世故,小兒在此提前謝過了!”
說著便站起來,將滿滿一杯金波酒仰頭一飲而盡。
眾人皆掌稱好!
京兆府尹笑道,“曹公子太客氣了,京畿漕運使司與京兆府是經年的老搭子了!陸上的屬咱管,水上的屬貴部管轄,您是從‘漁夫三鮮’變了‘漁樵兩邊’!”
大傢夥哈哈笑起來。
都是些了怪的人
小的從一盤炸知了拜起碼頭,老的從一個“漁夫三鮮”說到“狼狽為”
人家是在商言商,這夥人是在食肆既談吃又談事。
含釧弓著,見沒自己什麼事兒了正轉退了出去,卻無意間瞥見胡文和低著頭,雙手捧著酒盞坐在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在熱鬧中稍顯寂寥。
這世間事本就如此。
眾星捧月,被捧的隻有一月亮。
其他的星星,全都隻能是陪襯,且永遠都是陪襯。
胡文和為顯出眾,把架了起來,曹公子卻潤無聲,既解了的圍,又順道借機表了心意,反倒顯得平和沉穩。如此一來,誰會去在乎胡文和的緒?沒人會在乎的。
含釧嘆了口氣,轉走了。
一頓宴吃了夜黑風高,打更的來來回回過了數次,都是爺,又是胡文和的上司和客人,含釧沒打烊,由著這群爺們兒在廳堂裡敬酒吃喝,金波酒都快被清了庫存了,含釧便上了與金波酒差不多口、卻貴了一倍的金壇子酒。
胡文和保持著清醒,喝了一口,輕聲問含釧,“比先頭那酒更些,不是一種酒?”
含釧笑起來,“您倒是長了好舌頭——不是一種酒,先頭的金波酒被喝了,如今上的也是好酒,原是於文襄公府上的方子,有甜、兩種味道,味的更好喝,也好看,像鬆花似的,比原先的金波酒更清爽。”
胡文和看了看喝得正高興的京兆府尹,又轉頭看了看手裡的酒,張了張沒說出口。
含釧再笑,“您放心吧,給算一樣的錢,不多收。”
胡文和笑了笑,點點頭,再加了一句,“倒不是京兆尹沒錢,隻是要按照慣例來,若是貿貿然多了錢,誰也不好代。”
含釧瞭然頷首。
回了櫃臺,含釧便把鐘嬤嬤趕去睡了,小雙兒和拉提坐在櫃臺後打嗬欠,看不出來崔二倒是個夜貓子,一到晚上眼睛賊亮,端茶倒酒全賴在他上了。
含釧詫異,“不困?”
崔二綠著個眼睛搖頭,“不困!俺以前在老家,白天要乾農活,隻有夜裡能乾自己的事兒。”
“乾啥事兒呀?”小雙兒困著搭了個腔,“夜裡除了睡覺,還能乾啥?”
崔二嘿嘿嘿笑起來,不好意思地腦袋,“夜裡,俺才能騰出時間跟著村口的裁繡裳”
小雙兒
拉提???
含釧樂嗬嗬地笑起來,合著崔二喜歡繡花兒呢!怪不得進了廚房,啥事兒沒學好,偏偏雕蘿卜學得賊快,沒幾天就能雕出個像模像樣的壽星公來!
“行吧,你好好乾,若是灶上功夫到位了,姐姐出錢去綾香閣給你找個師傅好好教教。咱這食肆,既有掌勺的姑娘,也有繡花的漢子,好,齊活兒了。”
幾個人在櫃臺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廳堂外熱熱鬧鬧的,大傢夥喝得都泛起了紅。
櫃臺裡,小雙兒撐不住了,含釧便讓拉提攙著小雙兒進院睡覺去,自個兒和崔二守在廳堂。
打了個盹兒的功夫,便聽廳堂裡在互相作揖鞠躬告辭,含釧拍了拍臉,又了眼睛,直脊背準備迎客算賬。
見眾人都暈暈乎乎的,府尹與曹同知勾肩搭背地靠在一起,兩個人臉都紅紅的,不知在說些什麼,幾個小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含釧在人堆裡找胡文和。
卻見胡文和正靠在迴廊的柱子旁難地乾嘔,邊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扶著,沒工夫顧忌旁人。
含釧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吃一頓飯,搭臺的人,怎麼能將自己喝倒了?
這是請客吃飯的規矩?
怎麼能這麼沒有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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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壇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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