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清蒸花螺(下)

徐慨站在船舷旁，仰麵迎風，頗有意氣風發之勢，“如此重要的水路，怎能不安幾個信得過的心腹？”

含釧歪了歪頭，心裡有些震驚。

在印象中，徐慨於建功立業一事興致不高...

嗯...不過徐慨也從未展現出對某件事、某個人興致很高的樣子，無論對什麼，都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死人臉...

含釧若有所思，“你...”

徐慨轉過頭，神淡淡的，角卻含笑，“我不主進攻，也不能被捱打。若被人如窮巷追狗，豈不嗚呼哀哉？”

也就是說，對於後路、前路，徐慨是有安排的...

所以他為什麼那麼年輕就死了？

就算是對張氏不設防，也不能夠啊...

徐慨對張氏隻有尊敬，並無親昵，又怎麼會給張氏毒害他的機會？

含釧抿了抿，有好多疑想問，被船上夥計一聲驚呼打斷，“...網了一兜子好貨！”

含釧趕忙去看。

好傢夥！

一兜子花螺！

個頭不小，瞧上去乾乾凈凈的，有些個角還出了殼外，一見便是新鮮得不得了的好貨！還有條量長、很鮮活的鮰魚，以及幾隻殼兒的河蟹和跳得老高的青蝦！

這網兜子不大，裡麵撈出的東西還多！

含釧笑起來。

船家在裡間點了一盞小火爐，上麵放了盞銅壺，洗也不洗那花螺，手將螺從甲板上捧起摔在銅壺裡，又拿大拇指悶了燒刀子的壺口，灑了好一些烈酒進去！

其餘的作料，啥也沒放！

沒一會兒，銅鼓“咕嚕嚕”燒開，躥出一子酒香和河鮮獨有的清甜滋味。

船老大拿起大勺分了兩大碗，遞給含釧和徐慨，“...兩位嘗嘗！咱從水裡剛撈上來的東西，就得這麼吃本味。”

徐慨看了看那隻大碗，有些束手無措。

不將螺剝出來嗎？

再不濟，也得給支銀簽子？

再看看含釧，一口一個，手拿起花螺放進裡，轉了一圈，吐出來的便是殼子，裡嚼的便是螺...

徐慨略有些懵：？？？

這是怎麼做到的？

含釧沒一會兒便將一整碗螺唆完了，吃得心欠欠的，眼落在甲板水缸裡養著的那條鮰魚上。

鮰魚...

也好吃...

段塊兒，加鹽、豉兒、豆油、白醋和，手抓勻，醃製一小會兒，跟著就上大火蒸鍋，吃起來又又糯，這魚刺兒得很，魚都是小瓣小瓣的蒜瓣，吃進裡一抿就化，魚皮糯得彈牙，一點兒土腥味都沒有，不像那些個撈上來的草魚、鰱魚...刺兒又多、又老，挑做法兒得很...

含釧了，眼神在那條魚上打了一個轉兒，意猶未盡。

徐慨眼神也看向那條鮰魚——這魚吃起來，應當比花螺方便。

船駛得不快，順著北風朝運河中心航去，船帆鼓出一個大包，大船還是不一樣，行駛得非常穩，站在甲板上如履平地。

船老大帶著大傢夥兒在通州河渡繞了一小圈，便啟程返回驛口。

下了船，含釧與那中年男人敲定了船上的夥計，黃二瓜找了四五個專做遠航生意的船伕，簽了文書，下了定，約定待翻過年頭，立刻啟程前往福建延平，先行運河水路再走海運，往返三十天為限，一人一趟二兩銀子。

含釧一行原路返回京城，徐慨暫留通州招待。

回京城時，天已黑了，“時鮮”門口人聲鼎沸，排位的食客快到餘大人府邸門口了，含釧看了看從側門進去，直奔灶屋。

煙霧裊繞間，隻見白爺爺肩上耷了隻白帕子，一手提鍋，一手鏟勺，大鐵鍋裡紅彤彤一片，白爺爺右手朝上一甩，顛了個鍋，乾紅辣椒、二荊條、小米椒、紅花椒、青花椒、麻椒...像下雪似的，落了一地。

小雙兒被嗆得打了個噴嚏。

白爺爺聽見響，抬頭來看，掃了眼是含釧，這丫頭沒鍋裡的辣子羊排魅力大。

白爺爺盯著鍋裡的羊排，敷衍招呼自家徒兒，“喲，回來了？船買了？”

含釧手拿圍兜幫忙，點點頭，“買了買了，買了隻大船！等天氣暖和了，帶您下餘杭吃蟹包子。”

“哎喲喲喲！你別！”

白爺爺了個鐵勺子摁住含釧的手腕，“去！去歇著去！這灶屋便給你爺爺我了。”一邊說著，一邊彎腰低頭，過灶屋出菜的口子看外麵，頗為自得，“您瞧見沒？一廳堂的食客，全是奔著你爺爺我來的。”

含釧笑起來。

合著，老頭這是，告老回鄉再創輝煌呢！？

含釧以為老頭兒過了兩天的癮就得了，沒想到第二日傍晚，“時鮮”剛開門，就見白爺爺雙手背在後，晃晃地從鐵獅子衚衕躥到東堂子衚衕。

見含釧備菜，老頭

兒也上搭腔，“喲，備菜呢？”

含釧麵無表。

不，沒備菜，在給芹菜做按。

見含釧燒熱水刷鍋，老頭兒長脖子搭話，“”喲，刷鍋呢？”

含釧不可思議地轉頭看白爺爺。

不然呢？

給大鐵鍋沐浴呢？

哪裡有含釧，哪裡就有白爺爺，含釧被老頭兒鬧得一腦門子司，推著老頭兒出了灶屋，“您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灶屋就這麼大點兒，您這板往裡一站，頂得上兩個我——旁人轉不過趟啊！”

白爺爺訕訕然。

院土窯前，拉提拿著鹽給柳枝羊上味，老頭兒悄悄出現在拉提後，剛想說話，卻聽見一聲河東獅子吼——“去前院坐著！不準再進來了！”

送走最後一撥食客，含釧一回頭，白爺爺正端了個小杌凳，雙膝並起，老老實實在櫃臺後坐著。

的老頭兒，看上去有點委屈。

含釧嘆了口氣，走過去，“您今兒個想乾啥呢？”

白爺爺了手手，胖乎乎的臉上出幾分嚮往，“...天天在家待著，做飯、收拾、采買...你姚叔包了圓，四喜還沒做出了名堂來，你爺爺我也不好意思去請冰人說親事...你別說，我日日來手飯來張口的，啥事兒不做，啥錢不賺，覺得...覺得...”

含釧彎腰認真聆聽。

白爺爺聲音可可憐憐，“覺得自己就像隻沒用的碩鼠！”

三五第一_

第二百二十二章 清蒸花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