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小紅頭(下)

含釧搬到曹府，靜悄悄的。

噢，除了小胖雙此起彼伏，打破寂靜的嘆。

“這湖真大，像天上一彎彎的明月。”

“這樹真胖，像人生一圈一圈的年。”

“這鳥真，像盤中潤碩的味...誒？噢，這是薛老夫人家養的仙鶴？”

說真的，含釧一直以為給小胖雙和拉提請教書先生的銀子白花了。

如今看來，還是有點用。

至賦比興用得還好。

含釧帶著阿蟬與小雙兒去給薛老夫人請了安。

桌上擺著一盞漂亮鮮艷的小紅頭點心，寶塔一樣的形狀，皮頂端點了紅曲，一顆沒，純屬擺設。

薛老夫人聽含釧說阿蟬是含釧在掖庭時過命的姐妹兒，有些憐惜地拍拍阿蟬的手背，“...宮裡苦不苦？累不累？與釧兒是同屋的姐妹？如今帖可在手裡？家裡可在京城？”

阿蟬本有些怕——漕幫誒...傳說中，一言不合就將人摁水裡的幫會...

可一見薛老夫人語聲和緩又態度親熱，阿蟬鬆了鬆，一五一十答了，“...累自是累的，三更睡五更起，在膳房裡頭被刀割過，被火燎過，飯不過飽，逢人便跪...便是含釧也吃了好些個苦頭的...”想起那些個日子，饒是阿蟬也有些想哭，抿了抿，將難的緒順了下去，“隨著秦王府出宮，將家裡在河北，不敢回去，家中的父親和繼母恐怕早以為兒死了。”

薛老夫人嘆了一聲，“有了後孃便有了後爹，不回去也好。手裡著帖，這戶頭便掛在曹家頭上吧，吃喝嫁娶，曹家給你撐著。若是願意就在‘時鮮’主事幫忙，若是不願意...”

這是明確了一為自由，二保吃穿平安。

阿蟬有些激地應道，“自是願意的！”

薛老夫人又把眼神移到小雙兒上，笑道，“老記得你。一邊忍哭一邊要沖到你家掌櫃的跟前擋事兒，是個忠心的。”

小雙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

薛老夫人看小雙兒一臉福相，耳垂子又大又寬，臉蛋上掛著，連手背上都胖得起窩窩，愉愉快快地笑起來，“年歲不大，瞧著是個滿有福氣的。要不給你提木蘿軒的一等使？一個月二兩月錢，你家姑娘食肆的盈利分紅，願意給你多便給你多，老太太我不管，可？”

這有啥不的！

食肆的分紅又沒！

每個月還

多了二兩銀子呢！

還是一等使！

啥一等！

特別優秀的，才一等！

有了一等，纔有二等、三等、四等！可是頭頭兒！

想想可憐得很。

在“時鮮”，拉提那小啞蛋兒會做菜，能上灶，是掌勺的；崔二心細謹慎，又會補補，心也溫順，漸漸地也得了自家掌櫃的倚重。

就，明明是“時鮮”元老級的人，最後被這些個佞臣踩了一頭！

如今這啥？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小雙兒略顯雀躍地大聲應了“是！”

在東郊集市可憐賣桂花兒的時候，可沒算到小雙兒，還有一天能當上一等使！

宗耀祖，真是宗耀祖了！

薛老夫人被小雙兒逗樂了，笑著同旁的嬤嬤說道，“...家裡還得有孩兒，阿環子也悶。”轉同含釧笑道，“明兒個你見見你嬸娘和你堂姐，這幾日們一個染了風寒，一個要陪侍盡孝，說是不出門，害怕給家裡過了病氣來著。”

含釧笑著點頭。

又說了會兒話，含釧回了木蘿軒，不一會兒一溜串丫頭進了來，薛老夫人指了個看著便端莊沉穩的丫頭與小雙兒同做了一等使，名喚水芳，老子是碼頭上響當當的管事，祖母便是薛老夫人邊的嬤嬤，算是個很有些來路的丫鬟，一看便是來給含釧鎮場麵的。

水芳同含釧差不多的年歲，比含釧矮了小半個頭，帶著一溜兒小丫鬟跪地磕頭，“請二姑娘安！”

小雙兒沒見過這陣仗，手往背後藏了藏，有些不自在。

含釧也有些不自在。

當側妃當了這麼些年頭，除卻徐慨給做臉時，賞了烏泱泱一院子的人來磕頭，邊常伴的也就是阿蟬了。

“起來吧。”含釧聲音輕輕的，掃了眼過去，有十幾二十來個丫鬟，小的剛垂髫，大的便是水芳這樣的年紀，相貌都不錯。含釧目低垂，看到這些小丫頭手白白凈凈的，細膩得像塊豆腐似的，便在心裡頭暗自嘆了一口氣——都是些沒做過甚大活路的“副小姐”。

“木蘿軒院子不大。”含釧清清嚨，目落在水芳上，“院管裳首飾的，外院灑掃除塵的，其實需不著這麼些人。祖母將你們全都放在木蘿軒，放在我邊，一是人多充排場，二是解決府中家生子的差事，這些道理我都懂。”

水芳剋製住了上挑的眉頭。

不是說，這位才認祖歸宗的二姑娘、大小姐，也是丫鬟出嗎？沒甚見識嗎？

就算是宮裡的使，難道就不是丫鬟了？

都是伺候人的。

別人便運道好、命好，原是曹家正經的姑娘，鯉魚躍了龍門，搖一變了高高在上的姑娘了...

水芳低低斂眉，含釧看不清的心思，卻也沒停下話語聲。

“各都有各的規矩，你們既是祖母撥下的人，我自是要好好待你們的。”含釧眼神從水芳上移開，一個接著一個看了看，目坦誠直率，“一個食肆，大廚兩個，墩子一個，賬房一個，跑堂的一個，便也夠了。”

“人一多，便會有人懶，有人躲閑，有人無所事事嚼舌...這些事兒，我都不希在木蘿軒看到。你們若安守本分，月錢照發，麵照給，皆大歡喜。若中間有些人歪心思，扯著個大咧咧，那便甭怪我不客氣。不給你留麵事小，若因著你，連帶著剮了家裡大人的麵...自個兒好好想想，曹家這好地方，還呆不呆得下去！”

水芳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角噙著笑，率先再磕了頭，裡唱道，“謹遵二姑娘教誨。”

後頭跟著的小丫鬟有樣學樣，跟著唱出聲。

小雙兒不由自主地籲了口長氣，看含釧的眼神冒著星星——不愧是掌櫃的，在哪裡都是一把好手啊！

三五第一_

第二百六十一章 小紅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