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麻婆豆腐(下)

是該把卷子出來！

既然把“公平公正”說在了前頭，就得服眾！

把卷子出來，誰答得好，誰答得不好，誰答得，誰答得多，一目瞭然，就算是被判了“不予通過”，也有跡可循。

含釧點點頭，表示學到了。

薛老夫人笑著了孫兒茸茸的頭頂，再看鋪了一大桌子的名冊單子，輕聲道，“累不累？”

含釧想了想，搖頭，“不累。”加了一句，“自己撐的頭，哭著也得走完——總不能個管事給打趴下了吧？那往後我說話，誰還會聽？”

薛老夫人順勢坐在了杌凳上，聲音放得很輕，給孫斟了盞茶，條理清晰道，“...凡事要有謀劃。比如，你想換廚房的管事，你需得先找好後備的人選，再拿住陸管事的命脈，跟他一邊談條件一邊作威脅。”

這是在教做事了。

含釧看卷子看得眼睛酸，把燭臺放遠一些，認真聽講。

“你看，你先頭貿貿然就去找了陸管事，你以為你是之以、曉之以理，車軲轆話說來又說去，其實沒甚用。在人家看來你打的是無準備的仗，他自然不賣你的麵子。”薛老夫人說得輕輕緩緩的。

含釧赧地紅了臉。

確實是。

單槍匹馬去找陸管事，以為說兩句就能他自己懂事辭職，卻不曾想——人家憑什麼辭任？又沒有抓住他明顯的錯，更沒有預備下比他更好的人選...

薛老夫人看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笑著了含釧的臉蛋，“無事無事！人嘛，總是吃一塹長一智的。你看，你吃了閉門羹之後，要在仆從中考覈競爭這一招就做得很好啊！既給自己找回了麵，又讓那陸管事打不出噴嚏——他如今可不會盯著你了，而是盯著那些個想搶他飯碗的人。”

含釧紅著臉低了頭，“生著悶氣想出來的招兒，也是沒法子了...”

薛老夫人哈哈笑起來，“你母親剛接手漕幫時，忍著哭腔與管事們說話，管事一走，轉過便抹眼角...都是一樣的，哪個胖子也不是一口吃出來的！”

小雙兒到膝蓋有些疼。

薛老夫人看小姑娘頭埋得低低的，小巧翹的鼻頭、長長的睫和挑起的眉眼，就像看到了那時的月娘，不由自主地放了聲調，“慢慢就好了。一力降十會，等逐步建立起威與名聲，就算不這些腦筋，下人也不敢造次了...”

薛老夫人絮絮叨叨

說了許多。

含釧恨不得那張紙一字一句都給記下來，等上了床，閉上眼睛，薛老夫人那些話還在耳邊繞呀繞。

第二日終試，含釧一手端著沏得濃釅的茶，一手翻著冊子，一個一個對過去。

進終試的人不多，就五個。

三個經年的婆子，裹著圍兜站在灶爐前，看上去都很乾。

含釧微微點了點頭。

還有個外院的勞力，據說很喜歡做飯，雖然本職是搬東西的勞力，可自學了認字寫字，就為看懂食譜...

為了吃，其間毅力，簡直可歌可泣。

最後一個是十**歲的丫鬟，有些黑，看上去很嚴肅。

最後那個有點眼。

小雙兒適時附耳道，“...是咱們木蘿軒的丫頭，上回記院子名冊的時候，同您說過，秋筍，前兩年進的府，在秋白府看過幾年，據說是有些手藝在上的。”

是。

倒是蠻有規劃的。

也有野心的。

小小年紀竟有如此雄心壯誌，還不錯。

含釧站起來，立在迴廊口，朗聲道，“雖是廚房管事的選拔，可既要在廚房當差，就需得有手藝，方能服眾。大家眼前的食材與配料都是一樣，今兒個大家隻需做一道菜便可。我親自品嘗，當場出結果。”

含釧頓了頓，一一看過去，“當選之人，即走馬上任廚房管事。落選的人，若我認可，便將你們調任府外的‘時鮮’食肆辦事。”

圍觀的仆從裡發出了羨慕的噓聲。

這也行！？

若是得了二姑娘青眼，直接調出府，去食肆做事！

這跟在宅表現得好，就可調到碼頭上獨當一麵，是一個道理啊！

也就是說，不用伺候人了！

甚至，甚至月例也會翻番！

羨慕死了！

含釧此話一出，選之人均麵帶喜，隻有那位黑不溜秋的秋筍小姑娘仍是一副不為所的樣子。

大約是了徐慨的影響。

含釧對這等喜怒不形於、俗稱棺材臉的人才，特別有好。

含釧收回目，宣佈了比賽規則，“...用麵前的食材，做一道菜！這道菜是為寒傷風的病人所做！限時半個時辰，時辰一到，邊鼓敲響，所有人把手過頭頂，不許再！”

“咚！”

鼓聲響。

五人一把揭開白紗罩住的食材，待看清主食材後，有些愣了。

一塊豆腐——

一塊平平無奇的豆腐。

還以為是鮑參翅肚這些個名貴的食材來考究手藝呢...

含釧雙手抱，靜靜地看眾人的反應。

小黑妹是最先反應過來的，手拿過豆腐，開始埋頭料理。

一，其餘諸人均開始了作。

半個時辰，眨眼即逝。

院子裡飄出各香味，冗雜在一起，人嗅到便食指大。

還沒等小雙兒擊鼓，小黑妹率先敲鈴完比賽。

跟著所有人都雙手舉過頭，表示完菜式。

小雙兒帶著八寶粥奉菜，含釧一個托盤一個托盤地嘗過去——蝦仁豆腐煲，豆腐的，摻雜了新鮮河蝦的鮮甜，不錯；鯽魚豆腐湯，魚先煎後燉，湯白清甜，很不錯；蛋黃豆腐，鹹鴨蛋黃炒碾碎後包裹豆腐，一口下去有些像蟹黃的味道，還可以；沫豆腐蛋羹，哨子炒製的火候掌握得不錯，豆腐與蛋蒸煮得不分你我，很，也不錯。

最後一道，麻婆豆腐。

含釧舀了一勺。

滿的麻椒刺激與豆瓣辛辣，口味平衡得很不錯，佐料下得重，豆腐卻理得回甘。

含釧想了想，勺子點在了麻婆豆腐的托盤上。

一抬頭，便見那個黑黢黢的小黑妹展一笑，出了一口白牙。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