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活珠子(中下)

姚戊。

甲乙丙丁戊。

戊剛才排在這天乾地支的第五個。

姚...五？

有些悉。

白爺爺邊的管事，姚五伯？

含釧手拿厚厚的名冊，蹙眉頭，當真是姚五伯！？

姚五伯是從富康大長公主府出來的！？

含釧連忙小雙兒去東大街“黃記裝修鋪”，把做了掌櫃的黃二瓜一路揪到曹府，嬤嬤的孫水芳眼看著膀大腰圓的小雙兒揪著個苦哈哈的後生，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從外院闖進門，嚇得把灑掃的笤帚一推，連忙手攔，“...姑娘若要見客，直管開了外間便可，你這揪著外男往院闖算什麼道理！若是被人看見，指不定怎麼編排我們曹家！”

水芳這些時日被拘在外院做灑掃，很是憋屈。

去求了在薛老夫人跟前十分得臉的親祖母，卻也沒用，反倒被祖母揪著耳朵斥責了一下午，耳提麵命要死死記得三點——“做忠仆，不可三心二意；做啞，不可奉違；做聾子，不可惹是生非。”

求祖母無果，隻好耷拉著腦袋回木蘿軒管那些個沒份的花花草草。

有時候，看著院的行徑，都心慌。

主子上桌吃飯，吃著吃著就夾一筷子大魚大喂到那胖丫頭裡；

那胖丫頭，並那幾個沒腦子的臘八粥，常常大呼小的，不講規矩；

還有現在！

什麼人就往院領！？

他們曹家就算是出碼頭，如今也是麻雀換了家人了，該講的規矩、該有的排場不得有嗎？

水芳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把笤帚橫在前，和那胖丫頭怒目而視，大有以擋天下的姿態。

小雙兒一蔑，手一揮，隻使了二力，便將擋在前的水芳推了一趔趄，“刻板！迂腐！知道規矩規矩！不知道事急從權的道理？”

如豆芽菜一般的水芳，在如泰山一般的小雙兒跟前，活不過兩出摺子戲。

小雙兒輕輕一推，便把豆芽菜，哦不，水芳拂得老遠，揪住黃二瓜，像拎小貓崽似的把上還帶著泥沙、清油漆的黃掌櫃一把推搡進了正堂。

含釧將名冊放在邊，先招呼黃二瓜坐下、上茶，再問了兩句外間的鬥，聽小雙兒一五一十說了，便朝著窗欞外看了看，抿笑了笑——讓水芳頂著一等使的名頭和份例發配外院，不過是磨子罷了，那丫頭許是得了嬤嬤的指點，忍了這麼好幾個月，憋著沒作，如今在這時候蹦出來，倒是恰當合理的。

含釧微不可見地點點頭，再看黃二瓜，推了名冊放到他跟前去，“...這個從富康大長公主府發賣出來的姚戊，是不是就是白爺爺邊那位姚五伯？”

黃二瓜端起名冊詳細對照，瞇著眼，從懷裡把姚五伯的名帖副本拿了出來遞給含釧，“天地良心！當初您找兒去尋世清白的仆從，兒真真是研究了好一陣，又是排又是篩查，就怕給您找個不稱心的！您看看，這姚五伯的經歷——前年發賣，說是從山東那的大家賣出來的，後來進了食肆做夥計，做了沒兩個月，不就落您手裡了嗎？”

含釧低頭翻了翻名帖，又埋頭翻了另一本姚戊的經歷。

姚戊被富康大長公主府發賣，先是賣到了窯做公，不到三個月，因染重疾被窯發還給了牙，之後的記錄就很模糊了，隻寫了個“疑卒”的字樣。

被發還給牙的時間，恰好與姚五伯被賣到牙的時間，重合。

很有可能，姚戊與姚五伯，就是一個人。

隻是中間，不知被誰了手腳，將姚五伯被富康大長公主府發賣和在窯做公的經歷抹去了。

含釧沉半晌。

若是一早知道姚五伯是被富康大長公主府發賣的，必定不會要這個人。

不為別的，就是害怕再同那祖孫扯上關係。

如今高度懷疑，這兩個就是一個人，也算是無心柳柳蔭，柳暗花明又一村？

含釧闔上名冊本子，將兩本冊子都收了起來，決定去白爺爺看一看。

黃二瓜如今是裝修鋪子的掌櫃，手上著好幾間舊宅的翻新修繕，時間忙著呢，不便與含釧一道過去，隻搭了曹府的便車，在東大街路口下了馬車。

臨走前，黃二瓜不好意思地磨磨蹭蹭半晌，赧得像個半大的姑娘，看得含釧頭皮發麻，小雙兒一腳蹬過去，“有屁就放！有話就說！在那兒搔首弄姿，惡心誰呢！”

黃二瓜一個閃躲開，探個腦袋同含釧紅著臉道，“聽說，鳴衚衕那四進四出的宅子，是曹家下了手？近日預備裝繕嗎？有慣用的匠人師傅嗎？若是沒有，您看您好不好考慮考慮‘黃記’？這段時日做宅子，咱不說做五百八百間，也有兩三百間了，倒是沒聽過有甚不好的評價...都是價廉的，主家都還滿意的。”

含釧失笑，這狗崽子！

做生意做到上了！

竟把眼睛放到鳴衚衕那宅子上了！

當真是肚皮大貪心！

含釧笑起來，“應當是預備要搬的。”

曹醒不了同徐慨當鄰居。

臨行前，催了好幾次，說是該去鳴衚衕量屋了。

“隻是那宅子外有湖泊、園林、迴廊、水景、山景、石景，有七八個院子、百來間屋子，是個大生意哦！前期的本錢、中期的人手、後期的維護，黃掌櫃，您自個兒有無把握？”

含釧挑起車簾，想了想，“眼見為真，口說無憑。建議黃掌櫃的將已經完的宅邸，請專人製畫圖集，若是為保護顧客宅邸的私，您可以模糊掉宅子的整佈局，隻畫取您最得意的一角。這樣您在攬客或是與顧客流的時候，顯得更詳實更真切。”

黃二瓜眼睛一亮！

每次與賀掌櫃說了話，都有新想法！

是了！

他做房屋修繕，最實在的，就是將之前做好的宅邸果拿給潛在的顧客看！

這是實實在在的，看得到得著的東西！

黃二瓜連連點頭，謝了又謝，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同含釧輕聲說道，“...牙有些牙子不守規矩，若是奴人有銀錢上打點，便將他的經歷小作修改後再賣...”

眼神落到那本名冊封皮上，“這位，大概就是這麼個形。”

第三百零七章 活珠子(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