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蘿卜餅(中下)
含釧猛地起來,看向堂下瑟瑟發抖的曹含寶,鼻腔湧上的酸意人迷茫。
含釧茫然地轉頭看向薛老夫人。
老太太半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瞇起,腔劇烈的起伏人害怕——前些時日,孫嫁端王府為側妃的富康大長公主如今癱了,右邊的好似被人捆綁住了一般,既無法彈,也無法發出聲音或是聽見...
老太太快七十了吧?
含釧眼神落到薛老夫人鬢間花白的發,深深了一口氣,不聲地將湧上的悲慼與哀慟盡數掩埋。
獨慘死,孫獨麵漕幫的豺狼虎豹,孫如浮萍不知漂泊何...
老太太的半生,像一首唱不盡的悲歌。
如今好不容易嘗到了半甜味,卻發現一直放在邊的家眷,從未有過懷疑的親人,相了十餘年的小輩,是兩條狠、昂著頭伺機而的毒蛇...
饒是老太太強一生,可如今年紀大了,能承得住嗎...
含釧輕輕抬起下頜,手攥一個鬆鬆的拳頭,彎下腰將嬤嬤攙起來,了眼窗欞外如墨一般黑的天,輕聲道,“鬧了半宿,嬤嬤勞您伺候祖母歇息了吧。”
轉過頭,半蹲下,麵無表地扯住曹含寶的頭發,迫眼淚如不斷線珠子一行連著一行往下砸,與長相有兩分相似的姑娘仰起頭來。
含釧笑了笑,“下麵給我吧。”
“含釧...”
薛老夫人的聲音低得好像落到了地上。
含釧轉過頭,抿淺笑,神溫婉,語氣卻斬釘截鐵,“祖母,給我吧。”
小姑娘站在油燈之下,有竹,淺笑嫣然。
薛老夫人淚花蓄滿了眼眶。
好像看到了月兒...
的月兒...
查過。
花費數萬白銀追查過,查不到任何線索,載著鹽的船隻好像集中了咒,桅桿斷裂沉河中,將曹家的名譽與月兒所有的遠大圖謀一併拖暗河。好不容易搶到手的鹽運與漕糧之權,幾度易手。月兒與華生帶上小含釧千裡北上,卻翻車喪命...
不信是天意。
可查來查去,卻查不到任何人為的線索。
桅桿的斷裂,河下的礁石,都像是上天降給曹家的詛咒。
懷疑過隻丟了一隻手臂的曹五爺,徹查了沉鹽事件前後的曹五,卻一無所獲,任何犯罪都將有跡可循,沒有自以為是的天無。
可他是乾凈的。
很乾凈。
也懷疑過後來接手鹽運漕糧的陳家,可在陳家接手鹽運不到一年,又突然將鹽運權轉給了在漕運上並無建樹的黃家...直到醒哥兒十八歲時,北疆突然戰四起,在北疆部落中強勢的西瓊部落率先拿出先皇的親筆詔書,迫當今聖人下嫁宗室和親,大局之下,固安縣主和親北疆,從此北疆貿易大開,大魏貿易到巨大沖擊,朝堂隻能花大力氣打通陸運河,藉此機會,醒哥兒聯合失去漕運運鹽權的陳家,打黃家,在去年,也就是二十歲時將鹽運與漕糧的管運重新掌握在手。
天下漕幫拿到鹽運權的那晚上,終於夢到了月娘。
月娘著笑。
薛老夫人抖了抖眼睫,頓時老淚縱橫。
一直以為是天災,十年過去了,上天突然告訴,這是**。
“莫讓心魔遮住春。”
薛老夫人輕輕起,了含釧的麵頰,“釧兒,萬事有祖母與哥哥。”
含釧笑著點點頭。
嬤嬤抹了把眼淚,扶著薛老夫人往裡走。
含釧手上力氣加重,注視著閉著眼渾發抖的曹含寶,“把眼睛睜開。”
含釧的聲音,好像古井裡從未見過波瀾的水。
曹含寶從來沒這樣害怕過,形如抖篩,半睜開眼睛,看見含釧的臉,好像見到了索命的閻王。
含釧似乎很滿意曹含寶的反應。
“十年前,沉鹽事件,你七歲吧?”
含釧蹲下,手指鉗住曹含寶的下頜,沒一會兒就出現了發紅的指印,好似呢喃自語,“七歲應當記得很多事了,我七歲的時候已經在膳房學藝了,還記得半夜打更的聲音,蔽而尖銳的打更聲一起,我就要起床了...”
六角燈被夜風吹得閃苗蕊。
含釧的聲音很輕,“你說說看,你記得你七歲都做了什麼?你父親母親做了什麼?家裡多了些什麼?了些什麼?”
曹含寶雙眼噙淚,倉皇地直搖頭。
含釧手上力氣加重,臉靠得很近,“不要說不記得,你記得的。你如果確實不記得了,我聽說劇烈的疼痛,會讓人想起很多自以為不記得的往事...”
含釧眸一不,“宮中有一種刑罰,是為了懲罰犯錯卻不認錯的宮人——把人的頭發與馬尾拴在一起,馬夫揚鞭,馬兒了驚便朝前撒蹄子跑,馬兒奔跑的力度很大,人的頭發會在一瞬間連線一整塊頭皮掉落,留下一顆禿禿的、模糊的頭...”
水芳急匆匆地進屋來,湊到含釧耳邊輕聲道,“...澆了三桶冰水,餘嬸娘醒了...”
含釧點點頭,看了眼東南角的花間。
水芳眼眸一閃,立刻懂了含釧的意思,轉匆匆離去。
曹含寶雙肩合攏,努力離含釧遠一點,瑟瑟發抖著。
含釧輕輕扯了扯曹含寶的發髻。
頭發扯著頭皮,有種遲疑的鈍痛。
曹含寶頓時尖聲了起來,“啊——不要!不要!”
含釧扯著曹含寶的頭發,瞇著眼,一點一點向後拖。
曹含寶聲音漸漸小下去,“七歲時候!七歲的時候!父親失蹤不見了很久!兩三個月!母親很傷心...老太太便讓我們娘兩住進了荷園——曹家在江淮的老宅!
“後來,父親滿是地出現在了江淮碼頭,失去了一隻胳膊...後來...父親便跟在了醒哥哥邊...家裡並沒有什麼不對勁兒啊!”
曹含寶哭得肝腸寸斷,“若是沉鹽事件是父親所為,父親又為何要輔佐醒哥哥重掌漕幫!趁醒哥哥尚年的時候,大力攬權不好嗎?!”
第三百四十六章 蘿卜餅(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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