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齋派人過來時，傅容正在海棠塢裡糾纏傅宛，好奇樑通到底送了姐姐什麼禮。

“二姑娘三姑娘，如意齋的大掌櫃來了，說是柳東家舊疾復發，要，要不行了……”

巧杏突然跑了進來，說到後面低下了頭。

傅容一下子僵住了，茫然地問：“你說誰要……”

話沒說完，起往外跑去。

傅宛同樣難以置信，匆匆去追。

喬氏已經命人備車了，眼看三個兒先後跑過來，傅宛傅宣還好，只是白了臉，傅容卻已經哭淚人兒，連忙將摟到懷裡，強自鎮定地安道：“濃濃別怕，一定是他們誤會了，你柳姨好好的，哪裡有什麼舊疾，咱們這就過去，娘也派人去請郎中了，你柳姨一定沒事的！”

傅容很想相信母親的話。

但知道，柳如意一定是真的出了事，也許前世正是因爲柳如意死了，如意齋衆人才作鳥散。

留傅宛在家照顧哥兒，喬氏領著傅容傅宣直奔如意齋。

到了柳如意的悠然居，顧娘子正守在門外，見了們娘仨，將傅宣牽到邊，哽咽著對喬氏傅容道：“病得厲害，沒力氣說話，你們進去後聽說就是了，宣宣留在外面吧，免得嚇著。”

喬氏一聽，心知柳如意是真的不行了，想到昨晚兩人還相談甚歡，潸然淚下。

傅容更是哭喊著衝了進去。

室牀上，柳如意臉慘白，連最紅潤的雙脣都失了，著青。徐耀坐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面無表，一不，彷彿聽不到任何聲音。

喬氏大驚。

傅容就跟沒看見一樣，直接撲到柳如意邊，看清模樣，淚如雨下：“柳姨，濃濃來看你了，你這是怎麼了啊？你別嚇我……”

柳如意苦笑，了脣，還沒出聲，徐耀冷聲道：“吃食裡被人下了毒，無藥可救，只能暫且保住命，但還能活多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或是一天，誰也說不準。現在你來，是想把如意齋五的給你，你要便接著，若不想要，馬上出去，別耽誤休息。”

柳如意無力地瞪他。

徐耀與對視，僵持片刻，閉上眼睛。

柳如意不再理他，看向傅容，聲音同樣無力，傅容湊近了才能聽清楚，“還記得我的抱負嗎？柳姨想做大自己的生意，現在是不行了，柳姨不怕死，只是不甘心如意齋就這樣沒了。濃濃，你顧姨只會做首飾，生意經不懂，柳姨跟你最親，想來想去，還是想把如意齋給你接管，算是柳姨提前送你的嫁妝……”

“我不要，我只要您好好的……”傅容泣不聲，撲在柳如意肩頭哭，“您說要去京城開鋪子的，我都幫您把名頭打出去了，您怎麼能把如意齋丟給我，柳姨，是誰這麼狠心，要下毒……”

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傅容猛地看向徐耀。

彷彿察覺到視線，徐耀重新睜開眼睛，坦然承認：“是我連累的。”

傅容目如刀，眼裡恨意滔天。

喬氏心驚，柳如意也不想傅容因爲激怒徐耀，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濃濃……”

傅容卻突然朝徐耀跪了下去：“王爺，聽說肅王殿下有一種解毒丸，能解天下大多數毒……”

沒等說完，徐耀倏地站了起來，俯去抱柳如意，纔要站直子，想到柳如意現在不了顛簸，又穩穩放下，疾步出了屋，命令守在外面的心腹：“騎我馬廄裡的馬，速去肅王府求解毒丸，去時每隔二十里留一人等候，務必今早回來！”

那人踟躕：“殿下不給，屬下該當如何？”

徐耀一腳踹了過去：“就說我欠他一條命！”

那人連滾帶爬跑了。

徐耀轉，剛要進去，對上顧娘子憤恨的目。

他看看被顧娘子按在懷裡的傅宣，什麼都沒說，重新走了進去，對喬氏傅容道：“你們出去。”

喬氏怕他，想到剛剛徐耀爲了向肅王求藥連賠命的話都說出去了，雖不懂他跟柳如意的糾葛，還是大爲，低頭看向柳如意，用目詢問。

柳如意攥著傅容的手捨不得放，眼淚流了下來：“濃濃，柳姨小時候也跟你一樣，甜，最會討長輩喜歡，所以柳姨一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柳姨知道你不會做生意，也知道你聰明機靈，答應柳姨，幫如意齋走下去，行嗎？”

傅容哭著點頭：“我先幫您打理，等您病好了，再還給您。”

柳如意出一抹虛弱的笑。

“你們走吧，現在不適合說話。”徐耀眉頭鎖，再次攆人。

柳如意朝喬氏點了點頭。

喬氏安地握握手，拉起兒道：“咱們去外面守著，別打擾你柳姨睡覺。”

傅容捨不得，淚眼模糊地求牀上虛弱的人：“柳姨你堅持住，解毒丸一定能救你的！”

只要徐晉能救回柳如意，願意嫁給他，一心一意跟他過，提醒他將來可能發生的危險。重活一世，是看重將來的榮華富貴和地位，但更希邊的人都好好的，柳如意對有救命之恩，將當親外甥看待，傅容真的不想死。

“好。”柳如意輕輕地道。

傅容還想說什麼，喬氏瞥見徐耀攥的拳頭，怕他耐耗盡遷怒自家，是將傅容拽了出去。

“聽到了嗎？只要你多堅持幾個時辰，堅持到天黑之前，一定會沒事的。”徐耀放下紗帳，在柳如意邊側躺了下來，握著手親吻，“如意，好好活著，你那麼倔強，這麼多年都不肯對我有半點心，怎麼甘心白白被人害死？”

柳如意充耳不聞。

徐耀按著手上自己口，跟說他一直以爲這輩子他都不會告訴的話，“知道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哪裡嗎？不是信都，是你們來信都的路上。那日我在山中打獵，去河邊喝水時聽到有姑娘說笑，好奇之下靠近，看見一個姑娘站在河水中央，大聲跟的姐妹說的賺錢大計。說話的時候，眼睛比粼粼波還要明亮，笑起來的時候，聲音比鶯鳥還要好聽……”

“那時我就想，這姑娘真傻，我堂堂郡王爺，明知道皇上把他表妹嫁給我只是爲了盯著我，以防我有不軌之心，卻依然不得不娶了，這個姑娘憑什麼那麼自信，的生意會一帆風順？”

“等你到了信都，你的一舉一，我都知曉，也去看過你幾次。如意，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看你笑，不是無憂無慮，而是，無所畏懼，好像不管遇到什麼困難，你都不怕。我喜歡你，可我能給你的只有妾室的名分，但你不要……”

“如意，雲升跟我說，喜歡一個人，就不該勉強，那時我纔想明白，爲何這麼多年你都不肯對我噓寒問暖半句。”

邊的人好像睡著了，徐耀笑了笑，湊過去親的脣，微弱的鼻息吹拂到他臉上，“我對不起你，但我不後悔，因爲你太好，我做不到雲升那樣放手，日後眼睜睜看你跟別人在一起。”

柳如意慢慢睜開眼睛。

徐耀稍稍擡起頭，低聲承諾：“如意，活下來，看我替你報仇，總有一日，我會娶你。”

柳如意笑了，反握住他手，這樣一個簡單的作，卻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王爺，我，好像要走了，看在我陪了你十五年，王爺許我兩件事？”

徐耀反握手。

他手是溫熱的，柳如意突然很眷這種溫度，目終於和下來：“別讓他們找傅家的麻煩，是我對不起郡王妃，現在我用命還了，求王爺護住傅家，行嗎？”

徐耀頭髮：“在府裡，什麼都做不了，這次定是娘派的人，只怪我大意……你放心，我會告訴那人，敢對付傅家任何人，我要兒償命。”

柳如意激地笑，笑著笑著，像是喝水嗆住，忽的咳了起來。

角流出的，紅中帶黑。

徐耀心如刀絞，幫拭時手不自覺地抖：“不是還有一件事嗎？你說，我都聽你的。”

他要了十五年，但從來沒有求過他任何事，不要他的錢，不要他給的宅子鋪子。對別人笑得有多好看，對他笑得就有多敷衍，所以他越發欺負，不想讓看出來，其實他早就離不開了，不想讓察覺，他早就輸了心給。

柳如意咳個不停，好不容易平復下來，已是油盡燈枯，“契書，求，求你燒了，我，我不想做鬼，也不自由……”

苦撐著，懇求地著他，求一份自由。

徐耀突然發現自己看不清楚了。

眼前一片模糊。

等他終於能看清了，看見平靜的睡臉。

安安靜靜的，好像真的睡著了，只有角，微微翹了起來，像是苦笑。

徐耀也想笑。

不論如何，都解了，他再也要求不了什麼，卻狠心到，連死，都不肯讓他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