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安排溫嬤嬤去照顧徐晉後,李姑姑便了昭寧宮的大宮,因爲一直沒有出嫁,昭寧宮裡的大小宮太監就喊姑姑。既然是大宮,邊也是有小宮伺候的。
“把窗子都打開,一會兒娘娘要來了,別把病氣過到娘娘上。”
躺在牀上,病仄仄地吩咐道。
小宮輕輕“哎”了聲,輕手輕腳去開窗。
初冬的冷風頓時灌了進來,小宮連忙退回牀前,替李姑姑掩好被子,紅著眼圈道:“姑姑爲何不心疼心疼自己,您的病還能好呢,咱們徹底養好了再同娘娘說話不行嗎?”
李姑姑笑了笑。
自己的自己才知道,還能活多久,恐怕太醫都沒清楚,若不是明白大限將至,也不會冒著過病氣給娘娘的危險請娘娘過來。
“李姑姑,娘娘來看你了。”
外面傳來岑公公悉的聲音,李姑姑示意小宮扶起來,由躺著改了靠在牀頭。靠穩了,連連了幾口氣,朝小宮道:“出去吧,我跟娘娘說己話,不用你伺候。”
小宮點點頭,走到室門口挑起簾子,等淑妃跟岑公公進來了,才離去。
“你也出去吧。”淑妃看一眼牀上,頭也不回地對岑公公道,“出去前把窗都關上。”
李姑姑聽了,急著勸道:“娘娘,這可使不得……”
淑妃搖搖頭,在牀邊坐下,聲道:“姑姑病著,吹不得風,您都聽我的。”
李姑姑苦笑。快五十歲的人,面發黃,早沒了前兩年的神勁兒。
岑公公關完窗子退了出去,淑妃從門簾上收回視線,對李姑姑道:“姑姑有什麼話著急跟我說?您不用急,安心養病,別胡思想,病好了我還指您繼續幫我呢。”
看著牀邊也算是從小看到大的淑妃,李姑姑輕輕嘆了口氣,實話實說道:“娘娘不用安我,我沒有多時間了,請娘娘過來,實在是有些話不吐不快,我不想死了還心有牽絆,現在都說給娘娘聽,娘娘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認了。”
在宮裡這麼多年,有什麼事還能瞞得過?
那些花出事後,李姑姑比任何人都先想明白秋荷不是真兇,秋荷沒有時間迅速做好準備,那麼剩下的嫌疑人就屬和表姑娘了。一個是忠心服侍娘娘三十來年的老僕,一個是娘娘親手帶大的親侄,娘娘懷疑哪個心裡都不會舒服,所以發現娘娘開始派岑公公盯著後,李姑姑雖然心酸,卻也明白娘娘的苦衷。
既然娘娘選擇信任表姑娘而懷疑,那麼只要活得好好的,再怎麼解釋都是空談,娘娘也不會信。因此李姑姑沒有爲自己辯解,想用後面的十年二十年證明給娘娘看,順便暗中留意表姑娘,抓住表姑孃的把柄。未料天不遂人願,老天爺不想讓活了……
這樣也好,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現在要去了,李姑姑希自己的死能換回娘娘的信任,就算換不回,也要娘娘對錶姑娘生出提防之心。
想得再豁達,到底委屈,李姑姑眼裡流出淚來,握住淑妃手道:“一轉眼娘娘也快四十了,老奴還記得第一次見娘娘,娘娘才九歲,頭上梳著雙丫髻,有些害地看著老奴,偏要裝出一副大人樣。”
淑妃垂著眼簾,面容平靜。
李姑姑不以爲意,有氣無力地跟分析:“娘娘疑我,我不怪娘娘,可娘娘好好想想,我圖什麼?老奴家裡父母兄弟姐妹早沒了,就自己一個,圖榮華富貴?我是娘娘邊的大宮,再爬還能爬到哪去?圖命,怕被人威脅?”
說到這裡,自豪地笑:“娘娘可還記得,娘娘懷肅王爺的時候,每道菜每道補藥都是老奴先嚐過確定沒事才端給娘娘的……老奴跟隨娘娘這麼多年,娘娘懷疑我,我真的不怪您,可我心裡疼……”
過於激,承不住,老人家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淑妃連忙幫捶背,見李姑姑角流了,淑妃怔住,第一次意識到,李姑姑是真的不行了。
李姑姑依然攥著手:“娘娘,我要走了,我不甘心啊,娘娘邊還有小人,娘娘……”
話沒說完,前傾的子忽的跌了下去。
屋子裡一片死寂。
淑妃凝著這個陪了自己多年的長輩,往事歷歷在目,心頭不控制生出一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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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錯怪了李姑姑?
可是,如果李姑姑是清白的,崔綰……
李姑姑將拉扯長大,崔綰卻是親手養大的啊,爲何要害的四嫂……
五月裡父親壽辰時崔家發生的事,忽的浮現於腦海。
徐晉不救崔綰可以解釋,崔綰誤會表哥懷疑也是有可原,但這裡面,有件事不合理。
崔綰爲何要去摘蓮花?
爲了哄四嫂哄侄子開心?這樣淘氣的事,秦雲玉做得出來,崔綰,不是那樣的姑娘。從小乖巧懂事,一件不合規矩的事都沒做過,爲何五月家裡賓客雲集時,要破例?
如果真落了水,如果徐晉真的去救了……
如果兩人有了之親,崔綰……
如果崔綰有嫁長子之心,那麼,就有機在花盆裡手腳。
淑妃全發冷。
不敢相信,不願相信,那個待之如親生兒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心思深沉。
不願意相信,但,萬一這就是真相,要眼睜睜看著次子娶這樣一個姑娘嗎?
看著牀上死不瞑目的李姑姑,淑妃幾乎本能地又替崔綰找了藉口。
或許那就是李姑姑做的。只要信了李姑姑的臨終之言,的兩個兒子就會爲了崔綰生出罅隙,次子那麼喜歡崔綰,他一定會相信崔綰是清白的,長子那麼看重妻子兒子,一旦懷疑崔綰,必定不死不休,兄弟倆……
淑妃不敢再想下去。
佯裝鎮定地回了寢宮。
李姑姑病逝,當天就被人擡了出去,跟其他有面的宮葬到了一個地方。消息傳出去,皇后聽聞後微微詫異了一下,但也沒有多想。
淑妃卻徹夜難眠。
第二日,派人去接崔綰進宮。
李姑姑死了,真兇是不是都不再重要,但是不是崔綰,淑妃必須問個清楚。
“姑母,您是不是想我了啊?”崔綰笑盈盈地走了進來,手裡託著一件斗篷,“我也想姑母,趁天徹底冷下來前給您了件斗篷,您試試看?”
淑妃同往常一樣笑著將到邊,接過斗篷瞧了瞧,輕聲讚道:“綰綰紅越發進了,嫁可繡好了?別隻顧忙著給我繡斗篷,耽誤了自己的大事。”
崔綰低下頭,紅著臉嗔道:“姑母再打趣我,往後我不來了。”
淑妃看看紅的側臉,朝岑公公使了個眼。
岑公公示意裡面伺候的宮們退出去,只有他在跟前守著。
崔綰困地目送們,扭頭看淑妃,滿臉不解。
淑妃也不再繞彎子,盯著眼睛道:“昨日李姑姑死了,臨死前告訴我,往那幾盆花裡放麝香的不是。”
崔綰先是震驚,隨即是茫然,跟著難以置信地站了起來,失魂落魄問道:“姑母,姑母這是懷疑我了?”說到後面,豆大的淚珠落了下來,捂住哭,“姑母懷疑是我做的?您親眼看我長大,您也懷疑我?”
像是了天大冤屈,崔綰目移向周圍,見榻上放了針線筐,猛地撲過去,抓起剪刀就朝自己手腕扎。
淑妃大駭,“綰綰住手!”
崔綰剪刀已經扎進了手腕,岑公公察言觀,趕在淑妃親自手前將剪刀搶了過來,扶著搖搖墜的人道:“表姑娘這是何苦……”
淑妃比他還著急,將崔綰扶到牀頭靠著,白著臉命岑公公去請專門伺候昭寧宮的劉太醫。岑公公走了,出帕子按住崔綰的手,眼看那帕子迅速轉紅,淚如雨下:“你怎麼這麼傻,你好好跟我解釋,我還不信你?你要是有個好歹,是想讓我後悔死嗎?”
崔綰也哭,疼得吸氣,渾發抖:“我喊您姑母,可您在我心裡跟親生孃親都差不多,我娘不信我了,我活著還有什麼用?您別管我了,讓我死了吧……”掙扎著要把手.出來。
淑妃死死按著,看著侄的染紅自己雙手,悔恨加:“都是姑母不好,是我不好,綰綰你別哭了,往後姑母再不疑你了,那事就是李姑姑做的,臨死還想挑撥咱們娘倆的關係,綰綰你堅持住啊,姑母知道錯了……”
崔綰閉著眼睛,默默流淚,臉因爲失過多白如紙。
可心裡一片敞亮,用這麼多的換以後的安心,值了。
不能讓姑母懷疑自己,懷疑了,沒有證據留下,但也解釋不清楚,那麼姑母心裡的懷疑便會與日俱增,也不再會把當親生兒疼。已經得罪了徐晉,不能再得罪姑母了,徐晧是下半輩子的倚仗,姑母纔是真正的靠山,是徐晉也要忌憚的母親。
太醫匆匆趕來,爲崔綰包紮療傷,得知崔綰沒有命之憂,淑妃彷彿終於從噩夢裡走了出來。
不知是因爲在李姑姑屋裡待了那麼久過了病氣,還是因爲李姑姑的死帶給的懷念傷痛和複雜心緒,亦或是因崔綰傷生出的愧疚自責,淑妃病了,頭腦昏沉,一病不起。
岑公公想去稟報嘉和帝,淑妃沒讓,也不許他給徐晉兄弟倆那邊遞信兒。
岑公公只好應下。
但劉太醫常常進出昭寧宮,瞞不住有心人的。
皇后聽聞後,得意地笑。還以爲淑妃真的不在乎嘉和帝的寵,現在都病倒了,可見之前的淡定從容都是裝出來的。既然淑妃逞強不讓人稟告嘉和帝,也便沒有多管閒事。
可惜並不是唯一得到消息的。
麗貴人管櫻也知道了。
困地問夏音:“可知娘娘生了什麼病?”
每個秀進儲秀閣時,都會分到兩個宮,夏音、冬雪便是伺候管櫻的,兩人伺候管櫻盡心盡力,管櫻十分信任們。
夏音低聲道:“聽說是染風寒。”
管櫻“哦”了聲,“那太醫看過應該很快就好了吧?”宮裡的太醫是天底下最好的郎中,這種小病肯定手到擒來的。
夏音不再說話,冬雪想了想,輕聲提點道:“主子,淑妃乃宮裡二妃之一,雖說皇上一心都在主子上了,淑妃底下有兩位皇子呢,在皇上心裡肯定有些分量的。如今淑妃臥病在牀,皇后得知後竟然不聞不問,那您告訴皇上,不就顯得您善良大方了?說句不好聽的,淑妃都快四十了,又病怏怏的,皇上看過後肯定也不會在那邊留宿,如此主子送了淑妃一個天大的人,又不會失了寵,豈不是一舉兩得?”
管櫻心思簡單,聽這樣一說,覺得很有道理,下午嘉和帝過來陪時,便聲道:“皇上,我聽說淑妃姐姐病得不輕,都下不了地了,皇上要不要過去看看?我小時候生病,最怕自己待著,孤零零特別難……”
淑妃康健,很生病,嘉和帝聞言,囑咐晚上自己用飯,起就走了,神凝重。
管櫻有些失,不過想到淑妃的年紀,轉瞬又釋然。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吧?嘿嘿,看來你們的營養確實夠滋潤啊,晚安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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