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暫時還冇有找出蔡瑁勾結孫策的方式。

但通過對已有報的分析，加上對張鬆深調查的安排、彙報節奏的覆盤，還是讓李素看出：張鬆這人，確實很有製造外謀、和識破外謀方麵的天賦。

比如，張鬆派出去的人，並不是一發現蔡家派出船隻往東跑，就馬上急吼吼回來報告，而是展開了進一步的調查，而且是分頭調查。

短短一天多裡，既確定了跑報信的人可能是誰，又確定了跑報信者的坐船沿著漢水通過了竟陵縣繼續向東這個重要報——

尤其是後麵這條報，不悉地理的看，哪怕把這個結論擺在他麵前，都未必看得出其背後含的意思。

這是因為竟陵縣靠近漢津口，是漢水在流到夏口彙長江之前的最後一個分叉口。

漢津口是夏水和漢水的彙合點，走水路的人如果從漢津折夏水，是可以通過夏澤、再進夏水西段，然後從江陵城南大約二三十裡外的江津口，進長江的。然後從長江裡再逆流而上就到江陵城南門外了。過了竟陵縣而不漢津口，前麵才彆無岔路，隻能去夏口。

張鬆安排細作時，把任務代得如此清楚，能提前要求細作彆見風就是雨，而是多長個心眼多跟蹤一段，徹底把報做紮實。

把其他一切可能和乾擾項，儘量能排除就排除，最後剩下儘量的正確答案，這纔是做報參謀推演的人該有的素質。

可見張鬆此人雖然冇什麼奇謀，但做事邏輯條理還是很縝的，腦子博聞強識，對曆史地理掌握又徹，查補缺補得很細。

有個這樣見微知著把控報細節的幕僚，讓李素也輕鬆了些。他覺得將來似乎不該讓張鬆把他的記憶力和縝聯想能力，再浪費在財、戶曹這些瑣碎賬目事務上。

楊儀或者孫資賈逵那些數學考得好的賬房先生，可以拉個過來做管財戶的從事。張鬆就去分管報分析和排除敵人的戰略欺騙煙霧彈好了。

做這種事務的下屬，如果是換個彆的穿越者，或許不會太重視。李素前世也看過不曆史穿越小說，那些書裡的穿越者就算養報頭子，也是側重於報刺探而非數據分析。

但李素從不盲信那些穿越小說，他很清楚自己麵對的況跟前世看過的那些穿越小說都不一樣——主流的穿越小說，寫手為了省事兒，總是束手束腳不敢改變曆史大勢的走向，因為那樣主角就能躺在對曆史大勢的先知先覺上多蹭幾年先知紅利。

可李素現在都了曆史事件碎機了，他對天下的先知，僅剩下對“人”的先知，大致知道重要曆史人誰強誰弱有什麼能力特點的格缺陷。而對於“事件”的先知早就冇了，誰讓曆史被改得那麼猛烈。

到這次的“蔡瑁可能搞事甚至反叛”，李素先知不到況，這還真不是給李素的智商開逆向金手指。

而是李素窮極自己的智商，也隻能依靠對人稟賦的先知，大致猜到蔡瑁是最容易跳反的。蔡瑁怎麼跳反、戰計策細節如何，李素本無法靠空想推演，他隻能讓人暗中盯，等報。

張鬆這個“報數據分析”幕僚的價值，也終於漸漸浮現出來。

李素跟張鬆聊了很久，大致想了幾種蔡瑁作的可能，最後張鬆還是勸道：

“司空，您說的那些四平八穩盯防的辦法，好是好，但再跟下去肯定會打草驚蛇了。您得給我個準話——您這次的第一價值是什麼？

是要把蔡瑁扼殺在萌芽之中，還是要把蔡瑁和孫策的勾結引進來、讓孫策陷泥潭？兩件事不可能同時做得完的，得有一個側重，封堵得完敵就不完，不可得兼。”

李素一想，還真是，自己一開始陷了完主義，因為對蔡瑁手方式的未知，總怕蔡瑁發難的第一時間就造非常重大的損失，所以在封堵上也過於刻意了。

冷靜下來仔細排查，他其實對於“拖住孫策，製造外開戰藉口，鼓舞我方上下一心同仇敵愾、宣傳攻擊對方背信棄義”這些要素比較重要。

也就是一個要拖住敵人的有生力量主力，另一個要在大義名分讓為我軍占儘便宜。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孫策在江東徹底掌控地方，也不過五年多而已，江東地盤的世家大族對他的支援未必多鐵桿。孫策的立業之本主要還是他的武力，如果主力部隊被重創，甚至隻是被長期拖住，都會對孫策整個政權造嚴重的致命傷。

所以，蔡瑁聯合孫策，就算導致荊州軍暫時丟失一些土地，隻要纏住甚至製造機會包圍孫策主力，都是值得的！不能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

李素下決心道：“我意已決，如果開戰，纏住孫策主力，製造機會殲滅敵部隊，比避免我軍州郡地盤的暫時丟失，更重要！”

張鬆按照領導的決斷，又思索了一會兒，建議道：“既是如此，不如捨棄其他幾條線的跟蹤，專注於盯住蔡瑁本人的向——

屬下覺得，蔡瑁最後圖窮匕見之時，必然是要親自發的。他本人在哪裡，風險就在哪裡。而且盯蔡瑁本人而放棄其他枝蔓，還有一點好，就是把打草驚蛇的機會降到最低。

張允已經被派去通風報信，我們的細作是大半天之前發現他通過竟陵東去的。按照漢水行船的速度推算，現在張允應該已經快到夏口了。

如果孫策、周瑜親自在夏口與柴桑之間，明天他們就能得到訊息，然後按計劃響應。集結部隊往上遊靠攏、通過漢，把反應和集結行軍都算上算一天半，後天晚些時候，漢的周泰將軍就會得知況了。

如果他們完全冇有提前西進、在柴桑待命。那麼算時間張允報信需要多一天，敵軍急行軍逆流而上也要多行船兩天半。我們會比前一種況多三天半的反應時間。

所以，不管怎麼算，蔡瑁肯定也手在即了，否則要是周泰那邊先回報我們說孫策軍越境，蔡瑁說不定就做不了。”

李素按著張鬆勾勒推演的時間線一算，果然“項目進度”非常穩健，各條配合的分時間線都吻合上了。

他起急促地來回踱步了幾秒鐘，出兩手指吩咐：“立刻安排，今夜就派出細作，去盯住蔡瑁本人！一有異，馬上回報！

等等！回報怕是也來不及，或許得隨機應變了——這樣吧，你親自也去一趟，先到宜城，明確向蔡家人打聽蔡瑁行蹤，然後盯上去。

一旦你的細作看清楚蔡瑁究竟是盯上了什麼，然後你自己看況當機立斷。有什麼能做的措施，在不至於嚇退蔡瑁的況下，又能減我軍損失，不用回襄請示了。”

李素說完後，坐回位置上，想了想又補充了句：“我讓典韋保護你去執行這個任務。這樣蔡瑁隻要還冇正式發，奈何不了你。”

張鬆拱手：“屬下領命！”

張鬆走後，李素想了想，又暗暗從其他方向部署了兩手暗棋。

……

當天晚上，張鬆覺都冇睡，就立刻坐船先順流而下去宜城，就在船上打盹休息，第二天天明，他都冇進宜城，先找到自己佈置在宜城的細作，瞭解了最新的況——如果可以直接知道蔡瑁在哪兒，那也省了再多問一遍多增加一道打草驚蛇的風險。

張鬆的運氣還算不錯，或者說機會本來就垂青有準備的人。張鬆提前派在宜城這邊的細作還真已經打探到蔡瑁下落了。

隻聽細作回報道：“昨晚宜城這邊又有兩千多蔡家家丁打前站開拔了。冇逮到他們行軍的點，但是起來後發現蔡家各莊園人丁都了很多，而且碼頭那邊確有夜間行軍登船的跡象。

後來打探，這些人馬都是往江陵而去的，又打探得蔡瑁本人也去江陵了——之前還聽說他在漢津巡查防務，行使南郡都尉本職，結果突然就要回江陵了。”

張鬆心中盤算一二：蔡瑁的家丁和他本人都還冇擺開開打的架勢，所以為了不引人耳目，走的是水路行軍，不是戰時急行軍狀態。

水路從宜城去江陵，是要多繞路超過一百五十裡。

所以張鬆如果棄船登岸，走陸路從宜城直當再到江陵，雖然晚出發了一夜，還是能比蔡瑁早到江陵。

確認自己能更快趕到之後，張鬆忍不住又想：“現在看來，已是箭在弦上迫在眉睫，蔡瑁不可能再有虛招虛晃，他的目的就是江陵了……

可他奪取江陵，如何能接應孫策？關鍵的江漢河口要塞漢，還在周泰手中，江陵了敵後飛地，孫策糧道都不通，他來響應蔡瑁找死呢？”

張鬆著實想了好久，也不得頭緒。他又冇那麼多時間耽誤，就請典韋一行先找了個茶攤吃喝歇腳一會兒，還是冇想出來，隻好先上馬，吩咐所有人快馬直奔江陵再說。

在路上跑馬了個把時辰後，張鬆腦子裡過了很多乾擾項，他才把那個念頭列為“高概率高優先級”：

“蔡瑁是知道江陵錢糧囤積極多？所以打算搶占江陵後，不用孫策再顧及糧道，就靠江陵城的資資敵、讓敵軍可以長期相持、伺機進取蠶食我軍腹地？”

想到這種可能之後，張鬆瞬間有些不寒而栗。而且他推而廣之想到，蔡瑁真要是做到了這一步，以他為南郡都尉的職責，說不定還能幫孫策直接提前裡應外合拿下更多南郡下麵的各縣和軍事要地。

隻不過，蔡瑁本尊不能分，他自己隻能去江陵，張鬆也隻能盯江陵這一路。而其他一些閒棋和仆從策應之人，目前在哪兒，張鬆已經來不及一一甄彆了，他也不可能及時得到足夠報。

隨後，張鬆又想起了出發前李素的代：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司空的意思，是要把孫策放進來打，殲滅有生力量為主。所以這麼看，張鬆還不能冒險阻止蔡瑁奪取江陵——

雖然他就算現在力去阻止，也不一定阻止得了。他本不知道江陵城的守軍有多是聽從蔡瑁調遣的，或者當蔡瑁的嫡係部隊和蔡家家丁兵臨城下的時候是會突然倒戈的。

畢竟江陵城此前因為不是一線邊境要塞，駐軍都是劉表時期留下的士兵，不是李素從長沙帶來的嫡係部隊駐防，士氣非常可疑。

張鬆思索著這一係列的問題，就這麼騎在馬背上跑了足足七八十裡遠，直到當天傍晚，都快到當了，纔想出了最終的決斷。

當距離江陵還有一百裡多一點，不過因為當瀕臨沮水，所以可以重新把馬牽到船上、然後坐船順流而下歇一段時間，也好調養馬力。

張鬆就請求典韋立刻找了些船，然後從當順流經麥城、枝江，趁機也好在船上再睡半夜。過了枝江、最後剩三四十裡地，再重新棄船登岸騎馬，爭取第二天天一亮開城門的時候就到江陵城下。

從當上了船後，張鬆纔跟典韋商量到江陵後的作：

“典護軍，司空吩咐了，讓咱不能打草驚蛇、得蔡瑁不敢手，所以餌本必須留著，讓孫策看到得手的機會。否則孫策掉頭就走，司空的計劃就完不了——雖然，我不知道司空後續會執行什麼計劃。”

張鬆的語氣很小心，他畢竟隻是司空從事，而典韋是中護軍，論級彆典韋比他高太多了。所以這一路上他從冇敢用使喚人的口氣說事兒，都是好言好語商量。

好在典韋這人也懶得腦子，他隻知道李素出門前關照他臨時聽張鬆的謀劃，典韋就樂得輕鬆自己不用腦子了。

他噸噸噸喝了一小壇米酒，抹抹：“彆解釋那麼多廢話了，你就說怎麼乾。”

張鬆了手：“咱明早到了江陵之後，急調城一批儘量可靠的將士，征集全部的車、牛。就以司空的名義，說北線趙將軍告急，可能要大大仗，需要一大批軍需北援。

然後儘量運走江陵城的重要資，從良軍械開始，最後纔是糧食，把東西運到……至運到當！如果蔡瑁來得晚，我們就多運一些。總之，留在江陵城的資要儘量減。”

就算要暫時丟一個餌，利用孫策吞不下又捨不得吐的心態多纏住他一段時間，那好歹也把餌變得冇那麼，損失點養料。

一大坨魚食打窩釣一條魚的賠本買賣，還是要乾。

典韋也冇想明白其中細節，隻是張鬆說這樣最好，他就做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