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夏英靈公墓位於永夏城最繁華的區域。
中國人忌諱亡靈,通常是不願意住在墓地旁的。然而當趙昊通過總督府試探提出,希將烈士陵園建在城時,永夏百姓紛紛卻表示支持。
因爲那些爲了保衛他們家園而犧牲的烈士,必然浩氣長存,死後也會化爲降妖除魔的英靈,永遠守護著這這片熱土的!
只是‘烈士陵園’這稱呼有些犯忌諱,所以最終定名爲英靈公墓。
於是總督府便在城東一片向的坡地上,劃出了整整百畝土地,用了四年時間,將趙公子親自設計的烈士陵園建。
陵園整呈長方形,周遭沒有磚石圍牆,只有種植修剪整齊的蒼松翠柏,如衛兵般麻麻的立。
正門是用三塊巨大的長方形黑玄武巖搭建而。打橫的一塊巨石上刻著‘永夏英靈公墓’六個鎏金的遒勁大字。左右的巨石上則刻著一副楹聯:
‘氣壯南洋,十萬英雄堪砥柱;爭日月,千秋姓字是中華’!
這三塊巨石由石匠在兩百里外的呂宋山區尋找大半年,然後開採出來,解之後,用滾木法從百里之外運回來的。
要先在地上鋪設枕木,把圓木放在枕木上當滾木,再把巨石放在滾木上,一點點向前推。
用這種方法,一天只能前進一里路,兩百天才能運到永夏城。
這是很古老的法子,很多移民都有被拉夫修皇陵,或者給藩王建宮殿的經歷,就見識過這種場面,甚至親參與過。那些經歷帶給他們的,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淚,至今提起來依然恨得牙。
然而這次,運石隊所到之,社員們夾道相迎,鞭炮聲不絕於耳。
各社場的社員們踴躍報名爲運石隊義務出力,婦老人爲隊員們準備飯菜涼茶,幫助他們洗補,人人都想要爲這件榮的事出一份力。
因爲從前建造的宮殿裡,住的是他活著別人就不能活的人,哪怕死後也要用營建豪華的陵墓繼續折磨別人。
而這一次,是爲了紀念那些爲別人活的更好而犧牲的人,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竭盡所能也要給這些人最好的紀念。
進去公墓大門,是漢白玉鋪就的筆直神道,直通位於陵園中央的英靈殿。
八角攢尖重檐的英靈殿,坐在三層漢白玉臺基上,掛黑瓦片,以十六黑大柱支撐,氣勢恢宏、莊嚴肅穆。
英靈殿的八個角,各對應一條筆直的漢白玉神道,通向墓園的八方。神道旁綠草如茵,修建的十分平坦,此前已經有788座大理石墓碑,排列整齊的立於主神道的東側墓區,那是自萬曆二年以來,在保衛呂宋的戰鬥中犧牲的,在與海盜作戰中犧牲的,在軍事訓練中的先烈們。
在西側墓區,又有367塊新的墓碑樹立起來,那便是這次戰鬥中犧牲的英靈長眠之所了。
王如龍和366位烈士的靈柩,在英靈殿中停靈三日,其間呂宋百姓民衆番到場悼念,就連遠在玳瑁、碧瑤的社員工人也趕來,向王將軍和烈士鞠躬獻花。
於是英靈殿外,便了花的海洋……
三日後的臘月初四,英靈下葬。
儀仗兵舉著銀質的後裝燧發步槍,對空連發七槍。清脆的槍聲中,一棺木被緩緩送墓。
然後司號員吹響了熄燈號,袍澤們開始剷土覆蓋在那黑漆金錨的棺木上。
儘管絕大多數海警兵的家屬都在大陸,但前來送最後一程的呂宋民衆,還是忍不住哭泣起來。
哭聲是有傳染力的,很快,所有人便哭了一片。就連前來看熱鬧的塞斯安,都忍不住跟著抹淚開了。
陪在他邊的平託更是哭得眼都紅了。這裡頭好幾個都是他教出來的學生啊……
在這片公墓的最頂端,那明顯大一號的黑大理石墓碑上,最頂端刻著三顆金星,其下刻著一行楷字‘海軍上將王如龍之墓’,下面落款是‘趙昊敬立’。
墓碑前還有一打開的書本狀的石雕,上頭只刻了六個字,便道盡王如龍的平生功業:
‘抗倭、逐葡,平西!’
待到所有人都散了,趙昊和金科依然立在這片墓碑前。
“真像將軍率領著他的軍隊,時刻準備著再上戰場啊。”金科慨一聲道。
“此去泉臺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趙昊忽然輕笑一聲,唸了句詩道。
“哦?”金科好久沒聽公子唸詩了,一時都忘了該怎麼拍馬屁。“活閻王到了地府,要篡真閻王的位嘍。”
“哈哈哈……”兩人便拍著老王的墓笑起來。
好一陣,趙昊斂住笑容道:“老王提前謝幕了。我們活著的人,擔子更重了。”
“是啊。”金科點點頭,深以爲然道:“已經沒什麼能阻擋我們拿下整個南洋的了,公子的責任也越來越大……”
“接下來該怎麼走,看似路寬了,反而愈發難以抉擇了。”趙昊揹著手,擡頭看向前方矗立的英靈殿道:“烈士們在看著我們,這條路不能半途而廢,也不能走偏,不然我們有何面再面對他們?”
“是得好好想想了。”金科的措辭很虛,因爲他知道這不是自己可以置喙的問題。
“是啊,好好想想。”趙昊拍了拍額頭,忽然笑道:“還是老王頭,不用發這個愁了。”
“我們也就是瞎心。集團和海警的路該怎麼走,只有公子自己來決定。”金科輕聲表了個態。
“還是要一起想的。”趙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吧,還有好多事要忙呢。”
“是。”金科點點頭,兩人便一齊向王如龍和將士們的墓碑敬了個禮,然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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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塞斯安也回到了他在永夏城的住。一座位於海警軍宿舍區的獨門獨院的小別墅。
在塞斯安盤桓永夏期間,平託也陪他住在這裡。
趙昊基本沒限制小賽的自由,只是讓他的‘近衛騎士’們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保護他的安全’。
其實那些陸戰隊員不跟著,塞斯安也跑不了。整個永夏就他和平託兩個紅,實在太扎眼了。這邊聯防隊員的警惕又極高,走到哪裡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讓小賽渾不自在。
而且永夏太熱了,所以他寧肯天天呆在別墅裡,著水冷空調帶來的清涼,喝著汽水吃冰淇淋,再看個畫片,這日子可比在里斯本的王宮中舒坦多了,小賽真就有些樂不思蜀了。
不過西班牙無敵艦隊西征的事,他還是很關注的。平託又是呂宋海警學校的教授,可以及時將瞭解到前線況告訴他。
塞斯安對海戰還是很在行的,兩人經常關起門來推演這場戰爭的走向,不管怎麼推演,他都不看好明國人能擊敗表叔的遠征艦隊。
那可是世界之王的無敵艦隊啊!
哪怕都到這會兒了,他還是無法相信,無敵艦隊就這麼全軍覆沒了?
“不,是明國人誇大其詞吧。你們不也經常把戰果誇大十倍嗎?”塞斯男啵得一聲,拔掉汽水瓶的塞子,噸噸噸起來。
“陛下,這報紙上正版的報道怎麼會有假?誰敢拿江南集團和趙公子的信譽開玩笑?”平託哭著笑著舉了舉手中的《呂宋日報》,這幾日一直連篇累牘的報道這場戰爭的方方面面,已經開始將報到細化到個人,深挖典型了。
“而且上面不是說了嗎,17000名俘虜將在陳島上接兩個月的隔離檢疫,然後送去各開礦嗎?”平託道:“這麼多俘虜,肯定要調子弟兵和社員去值勤的,還有俘虜的那120條船也停在陳島上,如何做的了假?”
“嗝,好吧……”塞斯安被汽水嗆得打了個嗝,不再說話。
平託苦笑著搖搖頭,不知是因爲這陣子他一直陪伴著這個黃小子,還是海警的影響,總之對自己的國王已經去魅了。
“他們怎麼會這麼厲害?”好一會兒,塞斯安才著臉問道。
“陛下可能無法想象,十年前他們還是我的學生,連很多基本的航海知識都不會。他們拆了一條我們的船,才學會了製造蓋倫船。但你也看到了,現在他們已經能設計出更好的戰艦來了。”
平託長嘆一聲道:“也許我們最大的錯誤,就是來到了遠東,驚醒了這頭沉睡的巨龍。”
“沉睡的巨龍?”
“是的陛下,明國有兩到三億人口,而我們國家只有不到兩百萬,跟他們一比太微不足道了。因爲國人口太多,江南集團計劃每年向海外移民兩百萬!一年的移民比我們全國人口還多!我們怎麼跟他們鬥?!”平託提高聲調道:
“所以陛下,我們永遠不要與這個帝國爲敵。而且中國有句老話遠近攻,大明正適合做我們的盟友,有江南集團做靠山,我們葡萄牙將再也不用擔心被西班牙吞併,甚至有能力在歐洲贏得更高的地位!”
“嗯,你說的有些道理。”塞斯安點點頭道:“可是那位公子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這仗打完之後,趙公子應該會跟陛下談談的。”平託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