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驚。

覷了眼二老爺，果然見他面黑如鍋底。

“誰準備的繩子？”二老爺的聲音抑著怒氣，“這樣的大事，也敢馬虎！”

準備繩子的壯僕連忙求饒：“小的錯了！求二老爺饒小的一回。”

二老爺瞪眼：“還愣著幹什麼？重新拿繩子來。”

“是。”

新的麻繩拿過來，幾個壯僕一邊往上捆，一邊納悶。

棺木厚重，擡棺用的是搭好的架子，只需將活的木條往裡一推，扣住機括，就能擡起來。麻繩捆住關節，只是爲了更穩固。

照理說，就算麻繩斷了，也就是會歪一下，力不均而已。

剛纔那形，倒像是他們先砸了棺材，麻繩才斷的……

但這話他們不敢說，只盼著別再出差錯，順順利利將棺木送上山。

再次捆好麻繩，八人齊齊使力——

棺木紋不。

八人一對眼神，再使力。

“嘿！”

還是不。

第三次使力……

擡不，就是擡不！

二老爺氣急敗壞：“怎麼回事？沒吃飯嗎？”

不管八人怎麼擡，就是不。

其中一個就喊：“老爺，邪門了！怎麼都擡不起來。”

話剛說完，就被二老爺削了：“怎麼說話的？”

這是出殯！什麼邪門，會不會說話！

這壯僕卻是個二愣子，還跟他強調：“老爺，可真的擡不起來，您不信自己試試。”

二老爺氣啊！他去擡棺？長沒長腦子啊？

“再擡！再擡！”

八人只得再試，可還是沒用。

二老爺只得去看先生：“又怎麼回事？”

先生也懵了。

他都用符鎮過了，怎麼還會出事？這明三夫人的冤這麼重的嗎？這樣都不肯走。

“老爺莫生氣，我再試試，再試試……”

於是再次做法。

角落裡，阿綰又悄悄退後了半步，手指快把袖子給揪斷了。

方纔，先生做完法，那些魂被推下棺木，於是棺蓋合上了。

可是沒一會兒，外邊又幽幽飄來一道煙氣。

這道煙氣比先前的都要，到了棺木上方，化出一個白白胖胖的嬰靈來。

它頭一拱，就鑽進棺材裡去了，接著繩子便斷了。

阿綰現在就看到，它坐在棺木上，手裡拿著個蛋模樣的東西，慢慢地吃著……

不知道是不是到它的影響，方纔被驅掉的遊魂又聚攏起來，將棺木上方滿了。

這下子，八個壯僕怎麼擡都擡不起來了。

阿綰低頭瞄了眼明微。

已直起來，滿臉疑地看著前方。

阿綰撇。

演得可真像！

先生又做了一次法，可這次沒有用了。

那嬰靈穩當當地坐在棺木上，理都不理。

連帶的，周圍那些魂也毫不影響。

在二老爺的瞪視下，先生滿頭大汗，偏偏徒弟又小聲說了一句：“師父，這裡好冷啊！”

廢話！這裡他功力最深，能覺不到嗎？

周圍涼颼颼，好像有一似有若無的風颳來颳去。

這是要起啊！

先生心涼了半截。

早知道這趟生意不好接，都說明三夫人冤而死，定然不會安生。

偏他貪明家出的酬金高，接了下來。

這下好了，要是明三夫人不能順順利利出殯，他多年來的牌子就要砸了。

眼看二老爺眼神不善，他狠狠心，喊了聲徒弟：“拿刀來！”

先生接過刀，抖抖索索劃開手腕。

放了半碗，他再次開始做法，然後兩指進碗中，用鮮在棺木上畫起符來。

半碗用完，八個壯僕再次試著擡棺……

“嘭！”麻繩再次斷了。

這還不算完。

剛剛釘進去的長釘，居然震了出來！

那可是釘棺材的長釘！

靜默了一息，一聲尖響起，先生那小徒弟大喊一聲：“鬼啊！”扭跑了出去，別人抓都抓不住。

……

明三夫人今日出殯，來送的客人不。

不止親朋好友，那些可來可不來、不厚的人家，幾乎來全了。

這當然不是看在明家自個兒面上，而是出於一種微妙的心理。

昨天的事，看到的人那麼多，現在東寧誰不知道，明三夫人被小叔**而死？

這可是明二老爺親口承認的！

這樣帶著桃的私事，最容易引起大衆的好奇心。

於是，爲了看熱鬧，他們心照不宣，能來的都來了。

“翁夫人嗎？好久沒見您到外頭走了。”一名年輕婦人，看到靈棚裡坐著的一位夫人，停下來攀談。

那位夫人起：“是盧二啊！確實好久不見了。聽說你最近子不大好，出殯可是件累人的事，怎麼今日來了？”

“這不是機會難逢嗎？”

兩人視線一對，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這明家，平日裡號稱家風清正，現下出了這樣的事，怎麼不人興？

小叔調戲嫂子，害得嫂子一命嗚呼。嘖嘖嘖，明家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書香門第？太給明相爺丟人了！

兩人湊到一起小聲說話，先從明三夫人說起，講到那位荒唐的六老爺，再說到昨日那樁事。

也是怪了。明家這是流年不利？出了這樣的事，已經夠丟人了，居然又在園子裡挖了骨出來。

聽說明七小姐個把月前撞過鬼，該不會明三夫人也是因此想不開自盡的吧？

說不定，就是冤鬼找替呢……

兩人說著說著，眼看著天微明，那翁夫人奇道：“方纔不是放炮起棺了嗎？這都多久了？怎麼還不出來？”

聽這一說，盧二也奇了：“是啊！擡棺就那麼一會兒時間，這得有半個時辰了吧？”

“難道……”

兩人視線一對，說不上是興還是懼怕。

鬧鬼？

剛冒出這個念頭，忽聽靈堂那邊傳來一聲怪，有人大“鬼啊！”急慌慌地跑出來。

咦？真鬧鬼了？

是明三夫人詐了嗎？

因爲人多，他們倒不怎麼懼怕，反而聚到一起興地指指點點。

“那喊話是誰？”

“這是先生的徒弟啊！你看他手裡還拿著法呢！”

“先生的徒弟都嚇這樣！看來是真鬧鬼了？”

“果然是冤死的，這是不肯瞑目啊！”

“今天還能不能出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