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晉安的問話。

老道士有些神神的把晉安拉到道觀的大殿裡，像是怕隔牆有耳，被人聽到。

五臟道觀的大殿。

一共供奉著幾尊神像，除三清聖人外，還有五臟道教的開派祖師爺。

在四尊神像的注視下。

老道士這才神神說道：“小兄弟，這裡面還有一些。”

“那些兵卒死得可不簡單吶。”

“馬施主死的兒子馬三，家裡排行老三，一直在府城的‘勇營’裡的當鄉勇。”

“這馬三很爭氣，因爲從小能吃，力氣比常人大，再加上念過幾年私塾，識些字，所以就在‘勇營’裡當了個什長。”

“什長多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了，手底下管著十名鄉勇。”

“這次下千窟的兵卒與鄉勇，死了過半人，但家對外宣傳是因爲江水忽然暴漲，導致下千窟的人來不及逃出來，所以被淹死了半數……”

“其實不然，這裡面還另有。”

老道士這一道袍，的確很適合在民間活，因爲很容易就能取得普通百姓的心理親切。

所以，老道士剛纔出去一圈，實際上已經從馬老爺子家人那裡打聽到不消息。

“剛纔老道我安馬施主一家人時，無意中瞭解到這裡面的實…那些人的確是淹死在千窟裡的，但跟普通淹死不同。”

“按照剩餘逃出來的人講，一開始，千餘人安營紮寨，休息一晚，養蓄銳後，第二日清晨的晨霧還沒散盡，就開始下千窟。”

“一開始還很順利，什麼異常都沒有，這千餘人分散在千窟裡，雖然不能探索全部窟，但佔著人數優勢，不斷穩步向深探索，總歸能找到盡頭。”

“而這一路上，也發現了不浮。”

“那些浮，聽說逃回來的人描述，皮泡得發白，卻沒有明顯腐爛跡象，總之就是邪門得很。”

“但要說起最邪門，還要屬這千窟。”

“裡面是別有天，窟相連，這千餘人越往裡走，越發現這個四通八達的水下窟之大，居然怎麼走都走不到盡頭，簡直就像是個迷魂窟一樣，小兄弟你說邪門不邪門？那可是千餘人共同進，不是百十來人，千餘人可不是數目啊，嘖嘖。”

“隨著越往裡走，一路遇到的越來越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窟裡開始漂浮起起一層薄霧。”

“這層薄霧也不是瘴，人也沒中毒，也沒什麼異樣，帶隊的軍以爲這是窟寒氣重，溼氣重生起的水霧，所以一開始也沒當回事。”

“後來，帶隊軍算了下時辰，外頭馬上就要天黑，不宜留在窟裡過夜，於是打算先命人撤退，結果這一撤退就出了事。”

“這千窟下的別有天，好像還能迷失人的五，軍算出來外頭應該還是白天才對，哪知道外頭的天早已經黑了。當千餘人才撤退出一半人，斷流了的江水，毫無徵兆的突然一下暴漲，涌乾涸的河牀裡，直接把剩下還有一半沒來得及撤出的人，全給淹死在窟底下了，哎。”

“聽逃出來的人講，那場景慘不忍睹，很多人都來不及逃走，連慘聲都沒有，就被涌的江水給衝回窟深了。”

按照老道士接下來所說，這次這麼大傷亡，那十幾名騎衛，包括那位副統領，都沒有一人逃過劫難。

那些帶隊的軍，因爲前進的時候，是走在最前頭，因而撤退轉往反方向走時，是走在最後頭負責斷後的。

結果還沒來得及撤出窟，就被倒灌的江水淹死在窟了，無一人逃出。

這事對士氣打擊很大。

剩餘半數狼狽逃出的人，最後都狼狽逃回了府城。

再之後，府爲了穩定民心，這事被瞞了下來，不得對民間提及。

只通知了遇難者的親人。

而即便連遇難者的親人，也都不知道窟下發生的一連串怪異事，只說是江水倒灌被淹死。

後來是有同爲鄉勇的隔壁鄰居，見馬老爺子不僅白髮人送黑髮人，連兒子最後一面和首都見不到，於心不忍，就把馬三之死的真相告訴馬老爺子一家人。

那些人都是下千窟的當天就都被淹死了的，但剩下的人逃回府城，再到派出騎衛調查、確認，再到吏統計花名冊，這中間耽擱了些時日，所以直到兩天後的今日才挨家挨戶通知死訊。

再然後，馬老爺子一家人找上老道士。

道出真相。

他們懇請老道士能爲馬三招魂，讓他們與馬三見上最後一面。

但這事連老道士也無能爲力。

因爲馬三是死於水下的，水是黑煞，能鎮煞拘魂，溺死的人永生永世被困水下，永遠上不了岸。

除非找到替死鬼，這水下的水鬼才能上岸。

所以老道士就算想招魂，也招魂不到馬三的魂魄。

這次邑江江水一夜間離奇斷流，又一夜間離奇恢復江水，而且還吞噬走了幾百人，府城可謂損失慘重。

又有多個家庭經歷生離死別，失去自己的丈夫、兒子、父親，晉安和老道士都是嘆口氣。

馬老爺子一大家人的哭聲，整整哭了一天，足可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

……

是夜，此時夜已深。

夜後的府城另一高宅大院地方，這裡正是府城三大藥材商之一的何府。

這何府的氣派，就如門前那兩座丈高的石獅子般威風八面，高牆綠瓦，迴環六合，雕樑畫棟。

何府的佔地之大，即便在府城也是數一數二，假山、橋欄、流水、花圃、奇花異木，簡直繁華得如一座小宮殿。

珍娥是何府裡的一位下人，因爲家境貧寒，從小就被爹孃賣何府裡當下人。小時候家裡窮，口糧不夠，只有進大戶人家給人當下人，才能吃飽飯，有一條活路。

但珍娥從未怪罪過自己父母。

反倒覺得在何府裡給人當下人也好的，起碼能吃飽飯，何府老爺夫人對下人也不薄。

每月都能回家探親一天，做滿十年工後，每月還能拿到工錢。

所以珍娥真的已經很知足。

在何府，下人是住在下院裡的下房的，一個下院裡，分開好幾間下房。

而珍娥所在的下房，一共住著六個人。

們六人都是何府浣房負責給人漿洗、牀單的下人，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今日夜後，珍娥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

反倒是同一間下房裡的其餘五人，都睡得很香。

就當珍娥睡不著時，啪嗒，啪嗒……

下房外傳來腳步聲。

珍娥趕忙拿被子捂住腦袋，心想，這麼晚還未睡的人，只有老嬤嬤了。

聽說老嬤嬤賣何府已有四十幾年了，何府管家見老嬤嬤歲數大了，幹不了重活，於是就讓老嬤嬤負責管理們這座下院。

而老嬤嬤人老了，就容易失眠，所以經常晚上睡不著起來巡視們，看誰不睡覺聊天，耽誤了第二天早起伺候何府。

老嬤嬤對們管得可嚴了，所以這座下院裡的姐妹們，都很懼怕老嬤嬤。

珍娥把自己捂在被子裡，腦袋悶著被子聽了一會，當覺得老嬤嬤的腳步聲走遠後，又馬上拿開被子。

人這麼一會捂在被子裡，已經熱得滿頭大汗。

大口大口氣，剛纔差點沒把自己憋死在被子裡。

可哪知道，啪嗒，啪嗒……

纔剛把腦袋鑽出被子，院子裡走遠的腳步聲，居然再次傳來了，嚇得珍娥再次把自己腦袋捂在被子裡，心臟咚咚咚跳，人張得不行。

似乎老嬤嬤見這間下房沒靜，腳步聲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後，就又轉離去了。

珍娥躲在被子裡鬆了口氣。

可被子裡太悶了。

腦袋一直捂在被子裡，人既熱又窒息。

珍娥沒憋多久，人就覺再也憋不住了，於是掀起被子一角，想要悄悄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可就當珍娥掀開被子一角時，有清冷月照，通過打開的屋門，照灑進下房裡。

下院裡的夜風也順著打開的屋門，吹刮進下房裡，令下房裡有些冷。

珍娥看著清冷推開的房門，目吃驚與疑。

這房門是什麼時候被老嬤嬤推開的？

老嬤嬤果然是人老糊塗了，推開房門檢查後，離開前居然忘記了關門……

珍娥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看了眼還在睡中的姐妹們，隨手披了間外，然後起去關門。

在關門前，珍娥探頭了眼外頭，院子裡黑漆漆的，空，清冷，老嬤嬤的房間也在這座下院裡，但那裡黑咕隆咚一片，門閉著，老嬤嬤好像睡著了，人並未在半夜醒來？

珍娥疑。

呼——

一陣夜風吹進院子裡，珍娥凍得子打了一個寒，不再細想，趕關上房門，重新鑽進溫暖被窩裡捂住全。

這下終於溫暖多了……

這回也是奇怪了，明明之前還怎麼都睡不著的，這回居然很快睡下了。

今夜，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在夢裡，夢到房間裡很熱鬧，好像站了好些人。

那些人在大聲說話，大聲喧譁，有說有笑，正在夢裡對指指點點，然後聲音越說越大聲，笑聲也越來越大了。

珍娥很想努力看清那些人是誰，可那些人站在門口，離有些距離，並且影至始至終都是一片模糊，有種雲裡霧裡的覺，讓無法看清那些人。

於是，改而努力嘗試聽清那些人在大聲喧譁的說著什麼，但是也始終聽不清。

就好像是…在與那些人之間，隔了層朦朧紗幔，明明能看到那些人，就是一直無法看清。

面對這樣怪異的夢，珍娥有些張和恐懼了。

拼命掙扎想要從夢裡清醒。

但人就是醒不來。

進房間裡的那些人，對著正在牀上掙扎的，繼續指指點點，說笑聲音越來越大聲……

……

幾日後。

連吃數天桃子的晉安，覺到有些吃膩了，於是今天打算換換口味。

今天他種的是蘋果。

道觀前院裡的那棵棗樹，老樹開新花，但結出的果子卻是紅彤彤的爽口清脆蘋果。

晉安跟老道士、削劍、山羊分完蘋果後，他繼續去找道觀對面的林叔“一塊分贓”。

在過去這一個多月裡，林叔對道觀多有照顧，有個什麼法事、超度死人的事，都不忘了介紹老道士去做，所以這份恩，晉安一直記在心裡。

或許這些對於林叔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並未多放在心上。

但晉安卻一直記著。

勿以恩小而不爲。

做人還是要講知恩圖報的。

當然了，晉安也並非純屬無聊天天去找林叔，他每次找林叔也都是在趁機打聽著府城裡的種種，以此來了解府城。

因爲他還要在府城裡還會長住一段時間，好好消化掉上德，積攢底蘊。

畢竟不管怎麼說，他在這個世界的基總歸還是太淺了，這個世界可一點都不平靜。

就在晉安、老道士在棺材鋪裡了廝混了會，然後回道觀裡不久後，棺材鋪大清早就迎來了新生意。

那是一名大戶人家的丫鬟。

該丫鬟居然就是幾日前在棺材鋪出現過的何夫人邊丫鬟之一。

“林先生，我家夫人命我定一口棺材。”何夫人邊那丫鬟，一進店鋪就是要定口棺材。

這名丫鬟的臉並不好看，氣有點蒼白，這一看就是到了驚嚇。

林叔擡眼看了眼這名丫鬟：“那你家夫人有說，黑棺、白棺、紅棺、黃棺，要哪種棺材嗎？”

“人死得不同，棺材也不同。”

林叔這話就像是話中有話。

那丫鬟聽了林叔的話，當即臉變了數變，低下頭，藉此來掩飾眼裡的恐懼：“我，我家夫人想讓林先生親自登門看看，該需要哪口棺材……”

“同時也想請林先生，爲何府介紹道長高人或僧人高人，來何府收斂，做法事唸經超度亡魂。”

林叔聞言，想都沒想，擡手一指棺材鋪對面的五臟道觀，道：“你家夫人需要的高人，就在對面那家五臟道觀裡。”

“我這鋪子就我一個人守著，無法離開，你直接去找對面道觀裡的兩位道長吧，他們看過後，會知道該安排哪口棺材。”

林叔的話，讓這名丫鬟的眸子，下意識看向棺材鋪對門的香火清冷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