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實迎時雨,蒼茫值晚春。
愁深楚猿夜,夢斷越晨。
嘩嘩譁。
州府籠罩在雨簾之下,天灰濛濛的。
自從來到農曆五月後,也進了梅雨季節。
梅雨季節就是這樣。
一旦開始下雨,就一直下雨,下雨,下個沒完沒了。
滴滴答答,屋檐水珠串,串了白珠簾。
依舊還是何府。
但今天距五通神伏誅,已經過去數日。
何府的大書房。
烏髮盤髮髻,簪玉釵,再一珍珠金雀簪,一寬大的白拖地長,眉不描而黛,著風韻的大夫人坐於高堂,聽著幾位管事彙報一天總結,掌視著全何府各大小事。
現在是夕時。
大夫人聽著府裡幾位管事彙報事務,理今天攢下的事,把上下幾百口人打理得井井有條。
大夫人淑慧賢德。
才德兼。
待理完一干事後,大夫人略有些疲憊的太。
“大夫人,老奴最後還有一件事要稟報,夫人您要老奴吩咐各地分堂,爲晉安道長尋找神武功的事,已經有著落了。”
“哦?下面那些人的辦事效率倒是快,距上次晉安道長與陳道長,爲我何府驅邪過去纔剛過去不到五日吧。”
理了一天的各種勞心傷神事,難得到件不再是有關於府裡那點蒜皮事,臉上略帶點疲憊的大夫人,頓時來了興趣。
何府那位老管家畢恭畢敬回答道:“主要還是因爲這事是由大夫人親自吩咐,所以下面的人不敢有怠慢。”
老管家說完後,面上出現遲疑:“只是……”
“只是什麼?”
大夫人不悅蹙眉,並不是太喜歡手下這些人辦事吞吞吐吐。
老管家聽出了大夫人話中的不悅語氣,不敢再怠誤,趕忙誠惶誠恐回答道:“對方是名落魄了的武林小世家,雖然已經退江湖,但還是到了昔日仇家追殺,因家父了傷,急需百年藥材療傷。”
“對方不求錢財,只求一份百年療傷藥材……”
“另外,對方還提了一些要求,說這門神武功是他們家族的獨門武學,爲了防止我們將他們家的獨門笈泄給他人,他只肯出這神武功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事關家族生死與復興,不肯出來。”
百年藥材嗎……
大夫人默然了會兒。
百年藥材珍貴,即便是最普通的百年藥材,都值幾百兩紋銀。
而那種有療傷之效的百年藥材,可就不是普通百年藥材能比得了的,這要放到江湖上,百金都未必能買到。
不過,何府家大業大,與其他二家藥材商,把控著州府近一半的藥材生意,百年藥材雖然珍貴,但府庫裡也並非沒有庫存。
大夫人的沉並不久。
接下來很快把這事給定了下來。
而當商談完有關於替晉安收購百年藥材的事後,大夫人環顧了一圈,那雙眉不描而黛的細眉微皺了下,看向老管家:“今天一天沒看見三小姐,三小姐今天又跑去五臟道觀找晉安道長了?”
這是主子家的家事,老管家爲下人,哪敢多議論主子家的家事,他低下頭顱,只能老老實實的簡單迴應一個是。
“果然大不中留。”
“這翅膀了,就學會自己飛了。”
大夫人氣得笑罵一句,大書房裡的幾位管事也不敢擡頭瞅,心裡揣測著大夫人這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
……
……
一直以來都冷冷清清的五臟道觀,這幾天逐漸熱鬧起來。
就連老道士臉上的笑紋都多了起來。
因爲一直都是零個香火信徒的五臟道觀,終於開始有自己的信徒香火了,而且每天的香火都還很旺。
沒辦法,有錢人真的能爲所爲。
何府三小姐最近老是往五臟道觀裡跑,跑得可老勤快了,每次都是大把錢砸香火,連帶著道觀對面的棺材鋪生意也好起來了。
棺材鋪可不只是賣棺材,還有黃紙、紙元寶、壽、線香、蠟燭等等,福壽店與棺材鋪一條龍服務。
道觀這幾天香火突然旺盛,道觀裡沒存貨,自然就連帶著盤活周邊生意。
於是連帶這林叔看何府三小姐都特別慈眉善目一些。
五臟道觀最近的香火信徒,可不止是多了這位何府三小姐,連何府那位李護衛都了香火信徒。
天天有事沒事就往道觀裡跑。
一門心思只想著撞邪靈。
然後何府浣房的那幾位姑娘、老嬤嬤,以及大夫人邊的那兩名丫鬟,也都了五臟道觀的香火信徒。
只是們平時很能有機會出府,所以是偶爾來,倒不像前二者天天往五臟道觀跑。
但不管怎麼說,如今五臟道觀已有十一名香火信徒。
比起一開始的冷冷清清,零個香火信徒,已經好出太多太多。
尤其是其中還多了名不差錢的富二代千金大小姐。
這日。
晉安躲著何府三小姐,老道士才前腳剛把何府三小姐送走,大胖子李護衛顛簸著個大肚腩,後腳就又跑來五臟道觀了。
“李護衛,你三天兩頭專門往我們這小道觀裡跑,何府都不需要看家護院嗎?”
晉安無語看著跟他們混後,已經自來的自己給自己倒一杯茶水喝的李護衛。
李護衛的回答倒是很簡單幹脆,他朝晉安眨眨眼:“誰說何府護衛就只侷限在何府裡?”
“視察何府四周環境,提前排查暗藏患,也是本李護衛的職責之一。”
面對這厚無恥的渾水魚,晉安當場就給對方一個呵呵臉。
只要你高興就好。
反正何府又不是我的。
今天聊著聊著,老道士又聊到了他的當年勇,一個講得眉飛舞,唾沫四濺,一個聽得豔羨不已,羨慕老道士爲啥老能撞邪。
晉安:“?”
神特麼的豔羨不已。
當老道士講完後,李護衛的臉上,還帶著意猶未盡的慨。
恨不得丟掉現在手裡的工作,跟老道士來一場說走就走的闖江湖夢。
看著老想著撞邪靈一次的李護衛,晉安心頭一,他想起了當初跟李護衛認識時的一個小細節。
這位撞邪靈一次的李護衛曾說起過,其對州府各種民間志怪傳說,略知九九。
“李護衛,不知你可有聽過無頭村這個地名?”
晉安問。
“無頭村?”
李護衛好奇看過來,好奇晉安爲什麼突然問起這事。
李護衛的記很好,說他有聽過無頭村這麼個地名,晉安和老道士聞言,頓時神一振,晉安有些迫不及待的催問起詳。
於是,這位獵奇心特別重,知武州府各種民間志怪傳說的李護衛,開始講起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何謂無頭村?
當然就是村民脖子上都沒有腦袋的村子了。
而人沒有腦袋。
自然就是死了。
所以這無頭村就是一個死人聚集的地方。
按照李護衛所說,這無頭村的事,還得從一個行腳商人說起。
這事發生於好些年前了。
是發生於幾年,已經無可考據。
有一夥行腳商人,倒賣貨,賺著兩地差價,經常在相鄰州府來回奔走。而爲了躲避沿路的山賊和土匪,這羣行腳商人不走大道,有屬於自己的背貨小道。
只是這背貨小道並不好走,因爲有大半部分都是在深山老林裡的。
但好在他們沿途小心。
絕不趕夜路。
絕不好奇。
絕不過問沿路發生的事。
就這樣,他們做了幾年行腳商人生意,倒也相安無事。
而其中有一條山路,是一路上最兇險的地方,要走過一條陡峭的懸崖峭壁。
那條山路。
的確是異常陡峭。
絕大部分的路,都是隻能單人通過去,有些地方甚至是一隻腳掌都踩不住,只能勉強讓人踩到半隻腳掌。
如果人一不小心踏空,那就是萬丈懸崖,死無全。
而且頭頂還時常有落石。
於是他們就給這條山路,取名懸空路。
而一到梅雨季節,山裡寒氣重,會起寒霧,這懸空路就更加溼難走了。
正所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即便這條山路難走,明知兇險異常,隨時都有可能摔得碎骨,可面對兩地倒賣貨的高額差價,人在利益面前,表現出了足夠瘋狂。
只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的。
那夥行腳商人,最終還是到了意外,那天山上突然又是下大雨又是落下大量落石,他們措不及防下,被那些落石砸得頭破流,不人都被砸傷。
好在那段山路,他們本來就快要走完,最後一段路寬闊,倒是沒人被落石砸下懸崖。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不人傷。
傷勢最嚴重的兩人,手臂都被落石給砸斷了,他們急需找地方給傷員治傷。
否則那兩人的手臂肯定要廢。
這時,他們看到山裡有炊煙裊裊升起,這是山裡有人家正在生火做飯。
他們慶幸自己在山裡見人家,總算天無絕人之路,趕忙帶著傷員朝炊煙方向趕去。
當他們走到炊煙地方時,果然發現了一個村莊,耕田上正有農戶扛著鋤頭回村吃晚飯,炊煙裊裊的茅草屋間,有鳴狗,小孩跑來跑去,一派平靜祥和景象。
萬幸村子裡的民風淳樸,看到有傷的人進村,非但沒有排外,還拿出好吃好喝招待,而且還主幫他們治療傷員。
那夥行腳商人見村民們這麼熱,都是激不盡,很快,他們與這夥熱好客的村民們絡起來。
同時,也知道了這座山村的名字。
這座山村桃源村,他們與世隔絕,先輩們在很久前爲了躲避戰,然後逃進深山裡,世世代代住在這片深山,沒有人走出過大山。
平日裡的生活用度,都是靠著男耕織,自給自足。
那夥行腳商人越聽,越是羨慕,羨慕於桃源村裡的與世無爭,安居樂業。
那一天,桃源村裡的好客村民們,殺宰豬捕魚,好酒好招待,慶祝村裡難得來了外人,邀請那些行腳商人給他們講講外面發生的變化。
好在那夥行腳商人常年跑江湖,懷裡藏著匕首,鞋墊裡藏著銀票,心裡藏著防人之心,都很清楚喝酒誤事,所以並未貪杯中之,倒是那一頓沒吃。
碩大一顆豬頭,也讓幾人很快瓜分完了。
不過,那夥行腳商人裡也並非是所有人都昏了頭腦,依舊還是有人保持著足夠警惕心。
在這些人裡有名丁寶的男人。
他正是那兩名被落石砸斷手臂的人之一,因爲手臂傷,他沒有參加村裡篝火晚宴,等其他行腳商人吃飽回來後,聽完了大家的描述,他卻心頭吃驚,然後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丁寶問大家,如果這桃源村裡的人,真的是世代逃避戰,他們哪來的家豬?
都戰逃難了,不可能還趕著家豬逃進深山裡吧?畢竟野豬不是家豬,這兩個是有很大區別的,要說路上帶著鴨貓狗什麼的還有可信度些。
而且先別說趕家豬進山了,是戰年代,普通百姓人家連豬都吃不起吧。說句不好聽的,逢戰必有荒,戰導致百姓無心開墾種糧,恐怕那時候民不果腹,大家得只吃草,甚至烹人食子,又哪來的活豬給你趕進山裡?
丁寶又問大家,這桃源村的人,如果真的一直以來都沒有出去過,沒有跟外界的人接過,那他們是如何繁衍後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