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轉頭看向船尾方向。
卻看到善能法師不知什麼時候盤坐下來。
雙掌合十。
口中正在一遍遍誦經。
佛經繞耳,聲聲不息。
善能法師眉骨上的兩條白眉,憑空長出一大截遮住兩眼。
並且耳垂也長出一大截封住兩耳。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
即是空空即是,如是我觀,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
看著白眉遮眼,耳垂閉耳的善能法師,晉安頓時心底一涼,莫非他們還沒走出危險?
猛然。
晉安覺自己後背一寒,是那種尾椎骨直躥後腦勺頭皮的寒意,他後背突然趴上來什麼東西。
滴答!
滴答!
那東西溼噠噠的,正在不斷往下滴落水珠。
該死的!
他從間的九曲黃泉路里揹回來了一個不乾淨東西!
不是已經逃出去大拐口這麼遠了嗎!
怎麼還是把大拐口裡的不乾淨東西給背出來了!
晉安覺到越來越涼,氣不斷侵襲,想要凍住他的所有念頭,徹底掌控他的思想,借殼還。
一隻枯瘦得像是爪一樣的青蛇鱗爪子,此時搭在晉安肩頭上,蛇鱗爪子上正不斷往下滴落著水珠。
這讓晉安想到老道士曾說過的那句話——
“林中有野狼搭肩,山中有倀祟孤魂。”
晉安毫不懷疑,此刻他若回頭看後,肯定就被後背上趴著的東西給一口咬斷脖子,叼走腦袋。
“天魔聖功,託天鎮獄!”
“五雷大帝,純護法!”
晉安發出一聲怒目叱吒。
要想借助神道,就得要勇往直前,有進無退,才能不辱沒了神道,才能從昭昭虛空中借到更多神道。
晉安念頭劇烈跳,如一顆顆閃電雷球噼裡啪啦炸裂,撕裂黑暗,震盪長空,打破虛空壁壘,剎那,他的影拔地而起,化作一尊三頭六臂的託天大魔神。
這尊託天大魔神高有丈。
軀拔,偉岸。
氣勢託天,萬古,不敗,勇猛,無敵。
帶著中的無可匹比信仰,即使天塌地陷都埋沒不了他留在人間的意志,六臂如摘星拿月的託舉著三樣神通。
分別是心魔劫的眼。
五雷圖的雷符。
驚神劫的銅鏡。
但就在此時,這尊託天大魔神的剩餘三臂裡,又託舉起三,分別是一張三次敕封五雷斬邪符、一張一次敕封五雷斬邪符。
一張六丁六甲符。
瞬間!
五臂託舉,手腕反轉,三大神通二大神符齊齊照向後,噗通!
像是有什麼東西落水的落聲。
趴在晉安後背上的東西已經驚走不見。
與此同時,三頭六臂的丈高巨人消失,原地又只剩下名穿五臟道袍的年輕道士。
雖然這一切都只發生在短短瞬息間,可晉安彷彿是耗盡了所有心神,臉上出現疲憊之。
但他的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明亮非常。
在剛纔那激流勇進的勇猛下,借到了更多神道之力,讓他的神魂修行再次得到進。
可謂是意外之喜。
待引魂船又漂出一段距離,封閉住自己六識的善能法師,這才白眉與耳垂收回至常人尺寸,人從禪定誦經中醒來。
然後,晉安把剛纔的經歷,對善能法師講述了一遍,尤其是當提到他眼角曾瞥到搭在他肩頭上的蛇鱗爪子時,晉安臉上表帶著鄭重。
這龍王臺…恐怕真的是有龍王啊!
莫非那千窟深真的有一座龍宮?
善能法師聽完晉安的話,對晉安更加刮目相看。
不過,善能法師讓晉安還是不要掉以輕心,那龍王被風水高手用旱骨樁釘在龍王臺,等於是離開不了龍王臺。
離龍王臺越遠,龍王的實力下降越厲害。
以後再經過大拐口時,還是要多加小心,切莫大意。
晉安對善能法師的善意提醒點頭表示贊同,大拐口裡死了那麼多人,鬼知道那龍王這些年裡吃了那麼多人,已經厲害到怎樣的高度?
……
接下來,引魂船又繼續一路前行。
離府城越來越近。
那夥古董商人、張氏、鬼胎,果然就都藏在府城裡嗎?
晉安胡思想著。
這時,他們距離府城,只剩下不到半日路程了。
忽然。
咚。
引魂船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船輕震了下。
不用晉安特地低頭看,他已經看到引魂船撞到的是什麼了,因爲邑江裡的東西被水流推開,正好從船邊漂過去。
那居然是個披袈裟的佛。
晉安微微吃驚。
想不到在間的九曲黃泉路上也能遇見佛?
等等!
晉安覺到哪裡不對。
佛是高僧圓寂,各個都是十大福德圓滿的得道高僧,如果真有哪座佛寺出佛,那可是在釋迦中都是轟的事,到各界祭悼。
這也從側面反應了,佛何其稀,不常見。
既然是這麼位得道高僧,怎麼會沉淪在間的九曲黃泉路里浮浮沉沉,就像是被佛祖所棄,找不到彼岸?
晉安被自己的念頭驚到。
這時,江水裡一個浪花打過來,恰好晉安看到了佛的全部正臉,當看到佛的正臉後,晉安一怔。
原本應是十大福德圓滿的高僧圓寂後的佛,卻一點都沒有常人想象中的慈眉善目,我佛慈悲樣子,反而是橫眉豎目,面目可憎,醜陋,怨氣。
長得這麼面目可憎,帶著沖天怨氣,這種還算是得道高僧的佛嗎?
晉安想轉頭問問負責在船尾掌舵的善能法師。
卻發現善能法師正盯著邑江裡的怪誕佛看得愣住。
看到善能法師的反應,晉安已經明白。
善能法師此時的吃驚、意外,比他只多不,恐怕善能法師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
晉安這邊纔剛看著佛漂遠,咚。
船再次輕輕一震。
像是又在江水裡撞到什麼東西。
果不其然,又有一披袈裟的佛,被乘風破浪的水浪推開,從船邊漂遠。
那佛同樣的怨氣,醜陋。
一點都沒有我佛慈悲,得道高僧的慈祥樣子。
在接下來的路程,晉安覺到越發不對勁了,這一路上居然陸陸續續看到不的佛漂過去。
有時甚至一下子能到兩一起漂過去的佛。
這一路上善能法師看著像是被天地所棄,天不要地不要,佛祖也不要,沉淪在九曲黃泉路上的佛,這位一直以來給人慈眉善目,禪修定力高深的高僧,此刻就像是一尊見到了世間不平事的怒目金剛。
爲什麼諸天的佛陀!
都變了厲鬼?
是誰在有辱佛門清淨!
引魂船繼續前進,直到經過一條邑江支流時,纔看到那些化鬼佛,都是從這條支流漂流而出的。
真相!
就在這條支流的盡頭!
在這條支流裡肯定正在發生著什麼驚悚駭人的大事!
走有三大忌:
其一,不要好奇;其二,不要做多餘的事;其三,活人不得驚擾死人,否則會有大恐怖的事發生。
當經過這條支流時,晉安靜立在船頭,靜默看著善能法師的抉擇。
晉安從善能法師的眼中,看到了憤怒與猶豫。
說實話。
如果善能法師要改道匯支流,去尋找那些化鬼佛的真相,晉安也沒辦法阻止。
這次的走人主持者是善能法師。
引魂船也是由善能法師掌舵。
如果善能法師真要改道進支流裡,他也只能陪同一起地獄,看看地獄裡的佛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就在這種靜默氣氛中,善能法師忽然雙手合十的朝晉安宣唱了句佛號:“南無阿彌陀佛,貧僧一甲子苦修的定力,卻在今日失守,讓晉安道長看笑話了。”
“等這次張氏的事了,等還人間道查明那些佛爲何被佛祖所棄的真相後,看來貧僧要閉生死關繼續苦蔘佛法,專心補全佛心缺,從此不再過問世俗紅塵事。”
善能法師說完這話,像是已經下了決定,引魂船超過支流,繼續往府城方向行去。
“善能法師您過謙了,這世上哪有什麼十全十。”
“人就是人,有有,面對心有不平事時誰又能真的做到冷如石?那還要什麼修行,投胎,積善德,大家直接都去做塊石頭得了。”
看著引魂船繼續朝府城漂去,晉安對善能法師心生敬佩。
不是誰都能拿得起,放得下的。
這需要莫大定力。
這就好比是遇到信仰崩塌,能在如此短暫時間裡恢復過來,本就需要莫大智慧。
……
……
小半日後。
府城的磅礴,高大城牆影,撞破迷霧,逐漸從朦朧黑影到清晰,慢慢在眼前越放越大。
直至咚的一聲輕撞,引魂船靠岸,一僧一道相繼登上府城的碼頭。
雖然這趟走,一路上並不順利。
又是龍王上。
又是化鬼的佛。
但好在最終還是有驚無險的上岸。
坐了一天多時間的船,當再次腳踏實地時,晉安居然有那麼一心酸到想哭的。
間時間流逝比間慢。
間的一天多,間連一夜都還沒結束呢。
府城城門大開,但沒有看到一個人影,沒有守城門的兵丁。
一僧一道的影,行走在空曠沒有一個人的寬敞街市上,清冷,空。
街市兩旁商鋪林立,建築鱗次櫛比,米鋪、酒館、茶樓……
沒有一個人的空早餐攤,沒有一個人的賣糖葫蘆攤,沒有一個人的修鞋攤……
這個只有黑白的死人世界裡,是據亡者死後記憶形的府城,就如人死燈滅,只剩下徒有其表的空殼,沒有一丁點人氣。
兩人只要一擡頭,就能看到建在城山坡上的巍峨氣派白龍寺。
但現在的白龍寺,也是一派死寂,沒有燒香拜佛的信徒,沒有和尚唸經聲。
一僧一道兩人跟著引魂燈,在空曠,冷清的府城裡,一路前進。
其實一開始,晉安以爲引魂燈會把他們往何府引,張氏和鬼胎又回到了何府。
雖說張氏已經被驅逐出何家。
而且何府有高人指點的風水局護佑,和鬼胎都無法不請自來。
但張氏、鬼胎、古董商人那夥人應該會在何府附近徘徊,然後伺機謀害何府大夫人。
結果,以胎兒怨氣爲引的引魂燈,並沒有引導晉安與善能法師往何府去,而是直奔向府城三大藥材商之一的賈家府邸。
“張氏和鬼胎怎麼是藏在賈家府邸裡?”晉安皺起眉頭。
“難道對方這麼大費周章,故布一場場疑雲後,只是簡單因爲府城三大藥材商之間的生意競爭?”
晉安繼續道:“同行如仇人,看來這賈家爲了打擊生意場上的敵人,還真是肯下本啊?”
善能法師雙手合十:“殊途,貧僧與晉安道長只負責驅邪,還間一個秩序,至於這些世俗紅塵的紛紛擾擾,自由何施主他們自己的看法。”
晉安一笑。
也沒反駁善能法師的話,準備一探這賈府。
吱嘎!
賈府大門被晉安推開,一僧一道步賈府。
賈府佔地面積很大,是大小林園就有好幾,雕樑畫棟的迴廊、水榭、亭臺樓閣,就更是多得讓人目不暇接。
若沒有悉賈府的下人帶路,恐怕人能直接在裡面迷路。
好在晉安與善能法師都有引魂燈爲引,胎兒的怨氣,直接指引他們前往張氏、鬼胎的藏地。
可走著走著,晉安對這個賈府,總有一種悉。
倒不是因爲建築佈局悉。
而是幾風水細節,讓他都有種似曾相識之?
晉安跟老道士共這麼久,又幾次進出何府,所以他對風水玄學方面也偶有涉獵。不過他終歸是風水基淺,所以此時也在懷疑這種似曾相識的覺,是不是自己錯覺?
“晉安道長怎麼了,可是看出這賈府有什麼不對地方嗎?”善能法師見晉安臉上神不對,一直在仔細觀察賈府環境,慈眉問道。
晉安搖搖頭,說沒事。
恰在這時,咯咯!
咯咯咯——
像是骨頭咀嚼聲,在清冷無人的賈府裡響起,這聲音太突然了。
晉安與善能法師對視一眼。
一直失蹤的張氏居然真的藏在賈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