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涼如水，繁星漫天空，一曲悠揚古箏叮咚響起，聲音如泣如訴，聽得人心中黯然悲傷。

關外互市之中！

依舊是那座獨院小樓，依舊是那間寬敞的堂屋，紅泥小火爐熊熊燃燒，爐上的熱水壺在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然而卻沒有人手把它提起來。

“躍兒在哪呢？今晚要下雨，他會不會淋著……”長孫面哀傷，雙手放在古箏上輕輕撥，眼角還掛著淚珠。

李世民仰躺在門口的搖椅上，手里拿著他最喜歡的春秋竹簡，然而卻連一句話也讀不下去。

嘩啦啦，皇帝不知因何暴怒，猛然將手中古書摔在地上，線繩斷裂，竹簡散落一地。

“觀音婢，水壺開了，朕要喝茶，快點給朕泡茶！”李世民大吼一聲，他明顯不是想喝茶，而是心中有怒火不發不舒服。

堂屋里不止有長孫，還有楊妃和兩個貴婦，外加四五個朝廷重臣。眾人都知道皇帝緒不對，眼見他暴怒聲聲，皆都噤若寒蟬。

長孫默默拎起水壺，起沖泡茶水，綠茶沁人，滿屋清香，然而李世民卻忽然一聲長嘆，蕭索道：“算了，別泡了，不喝了。”

屋中幾個大臣面面相覷，其中一人著頭皮道：“陛下，您已三天沒有批閱奏章，回歸長安的日程也是一拖再拖，臣等皆知您心中憤怒，可是，可是……”他期期艾艾半天，猛然一咬牙道：“可是天下了涇侯能行，了您不行啊。”

“這天下了誰都照樣轉！”李世民大喝一聲，怒道：“朕只不過歇了三天，你們就不能理事，如何幫朕治理天下？”

這話簡直毫無道理，大臣們只能理小事，如何有權治理國家，那是皇帝才有的資格。

但是沒辦法，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帝心不好之時，他想不講理就不講理。可憐那大臣的提議明明老持重，卻被李世民劈頭蓋臉訓了一頓。他無奈拱了拱手，緩緩退到一邊。

幾個大臣暗暗對視一眼，都把目投向了長孫無忌。大家的意思很明顯，你是國舅爺，跟皇帝是親戚，該的待遇你都了，該頂雷的時候你也得頂雷。

長孫無忌心中暗罵，愁眉苦臉看了看李世民，終于還是站了出來。

這家伙油，他深知皇帝現在滿腔怒火，如果他也學著剛才那大臣一般進言，肯定也會劈頭蓋臉挨訓。

所以，長孫無忌獨辟捷徑！

“陛下，今日午間，互市三個衙門同時將賬本上報，臣等檢視之后大為擔心，有些事需您圣裁。”

“說！”李世民一揮手，皇帝果然對此事上心，冷冷道：“是不是經營出了問題？其實朕早有察覺，最近互市蕭條了許多。”

長孫無忌緩緩點頭，嘆息道：“陛下您只是察覺，卻不知事態已經極其嚴重，涇侯離開不過半月，互市收益卻銳減了七。”

“七，這麼多？”李世民倒一口冷氣，這半年來互市每天的盈利都在萬貫以上，如果收益銳減七，那可是一筆巨大的數字。

皇帝目森然一閃，惡狠狠道：“是不是有人暗中貪腐？臭小子不在，朕絕不容許任何人他的心。”

長孫無忌連忙道：“陛下放心，互市收益銳減，并非貪腐造。唉，臣其實寧愿這里面有貪腐的原因……”

他說到這里苦笑一聲，解釋道：“自從涇侯離開，臣調大量戶部員接手互市，原本以為經營之事十分簡單，以戶部員之能肯定手到擒來，結果短短半月過去，臣等皆都焦頭爛額。陛下啊，如果您再不想想辦法，互市恐怕要廢棄啊。”

李世民然大怒，指著長孫無忌怒吼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臭小子曾跟朕說過，互市的架子已經搭起，各項運行也步正軌，為何你們接手后會出現這等形？要你們何用？要你們何用？”

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長孫無忌垂頭默默承，直到皇帝火氣消散一些，長孫無忌才敢開口，嘆息道：“怪只怪涇侯天生之才，絕非俗人可以效仿。以前有他在時，大家只看到他每天嘻嘻哈哈，每天四逛逛，似乎并沒有刻意去做什麼事，然而互市運行卻一番風順。”

他說到這里再次一嘆，有些愧道：“待到臣等接手之后，才發現經營互市簡直是勞心耗神之舉。不說別的，是那個水晶宮超級市場，每天要進貨，補貨，盤點，結算……”

他悄悄看了一眼皇帝，解釋道：“這些名詞都是涇侯留下的，臣等接手互市半月，基本將這些詞匯學了個遍。可惜只學會詞匯，卻沒學到詞匯背后的東西。大概從十天前開始，超級市場逐漸出現問題，臣等苦苦堅持，終于還是沒能堅持住，今日早上無奈將之關閉。”

“大膽！”李世民暴喝一聲，怒吼道：“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關閉超級市場？以后臭小子歸來看到此事，他該有多麼傷心？”

“不關不行啊陛下，現在水晶宮每天都得虧損上千貫，臣等實在是堅持不住了！”

“別說虧損一千貫，就是虧損一萬貫也不能關掉！”李世民雷霆暴怒，臉鐵青。

“那依照陛下您的意思？”長孫無忌不愧老狐貍，眼珠微微一轉，悄悄將皮球踢給了皇帝。

李世民怒哼道：“虧損部分，朕來承擔，超級市場決不能關。”他看了一眼長孫無忌，又看了看屋中其他幾個大臣，冷冷道：“不但超級市場不能關閉，互市上任何產業都不能關閉，朕要讓這座互市繼續紅紅火火走下去，不管是一年，兩年，三年……”

幾個大臣面面相覷，長孫無忌小心翼翼道：“陛下，如此以來，虧空極大，恐怕國庫難以承擔。”

“那就從朕的私庫出！”李世民暴喝一聲，大道：“朕的私庫不夠，就用皇后的，皇后的不夠，就調用妃子的……”

完全不講理，昏君也沒這麼暴躁。長孫皇后忽然一嘆，走過來低聲道：“陛下，算了吧。”

目如水，著外面漆黑夜，幽幽道：“如果躍兒永遠不回來，咱們守不住這座互市。就算您咬牙住虧空，那也只是保住一個空架子，形似神不似，徒然令人傷。”

李世民怒哼一聲，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

便在這時，院子外面忽然有腳步傳來，接著便聽一人恭聲道：“陛下，臣百騎司首領李沖，有事前來稟告。”

“滾進來！”李世民喝了一句，聲音里仍然帶著怒氣。

鎧甲叮當，很快有一個青年進院中，正是百騎司的首領李沖。他進院子后先單膝跪地行了一禮，這才起邁步進屋。

“說吧，什麼事？”李世民煩躁的揮了揮手，冷然道：“如果是長安那邊的事，朕不聽。”

李沖輕咳一聲，踟躇半晌，小心道：“陛下，此事確實涉及長安，但是臣下認為，您不得不聽。”

李世民“嗯”了一聲，虎目炯炯有，冷冷盯著李沖。這個百騎司年輕首領一向很聽話，現在卻當面頂撞他的命令，顯然是有不得不稟之事。

皇帝沉一下，忽然揮了揮手，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說吧。撿重要的說，朕很心煩，不想聽旁枝末節。”

“是！”李沖恭聲答應，清了清嗓子，直接回稟道：“陛下三日之前，批準涇侯之妻田豆豆等人離開互市，并讓涇侯麾下家臣劉黑石和李風華一同離開，權做保護。他們三日時間行走百里，幾乎馬不停蹄，一路狂奔而去。”

“唉！”李世民重重一嘆，目有些傷，喃喃道：“那幾個娃很是不錯，寧愿拋棄榮華富貴，也要去尋夫君，朕怎能不批準們離開。”

李沖不敢接此話，繼續又匯報他的事，接著道：“陛下，臣您指派，一路暗中隨行保護，卻在今晨遭遇死士狙殺，失去了田豆豆等人蹤跡。”

砰——

李世民猛然一拍桌子，虎目兇閃閃，大怒道：“你說們遭遇狙殺？”

“不錯！”李沖鄭重點頭，他看了一眼皇帝，小心翼翼道：“對方全是死士，看其手武功，似乎是，似乎是……”

李世民忽然一揮手阻住他，淡淡道：“你不用說了，朕知道那些人從何而來。”皇帝臉有些不好看，神明顯很是傷。

便在這時，長孫忽然開口問李沖道：“你剛才說是去了田豆豆等人蹤跡，莫非們遇險不？陛下讓你做百騎司首領，你就這樣報效皇家？”

李沖苦笑一聲，愁眉苦臉道：“娘娘，對方死士足足五百人，個個都是亡命之徒，臣當時因是暗中保護，只帶了三十騎前去，結果全都戰死了。”

他說到這里猛然一胳膊，揭開鎧甲道：“臣自己也中兩刀，若不是想著回來稟告，必然也會戰死在那里。”

長孫默然，李沖胳膊上的刀傷深可見骨，顯然他是出了大力。

這樣的忠貞之士，自然不能再斥責。

李沖目一轉，忽然又道：“陛下，娘娘，您二人還請放心，那些死士雖然人多，但是并沒有討得好。”

他說到這里面帶喜，接著道：“當時形危機，忽然有一個落魄青年道士出現，此人衫破舊，可是武功真是神奇。他手持一把古拙長劍仰天長嘯，怒喊誰敢吾師弟之妻？宛如流星飛來，又似猛虎下山，他沖死士群中一陣廝殺，一劍一個，簡直砍瓜切菜一般。”

長孫眼睛一亮，驚喜道：“好得很，好得很，本宮還擔心豆豆安危，原來有人去救們。”皇后臉帶喜，才說了幾句，忽然眉頭一皺，再次變得擔憂，問李沖道：“那道士只有一人，對方卻有五百死士，就算他武功高強，恐怕也打不退那些人吧？”

李沖連忙道：“娘娘放心，不止道士一人，您不要忘了，保護田豆豆的還有李風華和劉黑石……”

他吞了一口唾沫，忽然道：“最主要的是，廝殺到了最后，涇侯突然出現了。”

“啊？”長孫驚呼一聲，雙手捂住。

李世民轟然起，虎目閃，大喝道：“說清楚，朕要你把當時的事一字不落說清楚。臭小子怎麼會出現，他有沒有傷？”

皇帝這突然一聲大喝，李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急忙道：“陛下，涇侯怎會傷，他出現之時，肩膀上扛著一個奇怪的鐵筒，大道：敢老子人，吃我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