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似玉齜牙咧地站在門邊,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拽著翅的后領。那小不點滿臉怒,卻是沒發現裳被人抓著走不,兩只小腳一直原地往前踏著,里聲氣地嚷嚷:“怎麼能那麼殘忍呢?”
宋立言錯愕地看著他們,心口一松,扶著門了兩口氣,含糊地問:“你怎麼醒了?”
樓似玉眼眸渾濁,上酒氣未散,不滿地道:“他這麼吵,我能不醒嗎,小小年紀殺氣這麼重,跟他爹一個德。”
翅一愣,回頭看:“你認識我爹?”
“認識,你爹多年前也是個橫沖直撞不講道理的混世魔王。”敲了敲疼得要命的腦袋,樓似玉在門檻上坐下,把他的后領往門鎖上一掛,噴著酒氣問,“想去哪兒啊這是?”
翅仍舊憤憤不平地努力往前走著:“我族人下山來找我了,但他們遇見了大魔頭,死了很多人。”
樓似玉一噎,默默扭頭看向旁邊的“大魔頭”,后者在邊坐下,像是累壞了,斜眼看了半晌才問:“你知道他是誰了?”
“連浮屠困都能破的小孩兒,還能是誰?”樓似玉著胳膊搭在他肩上,瞇眼道,“況且,我又聞見浮山那令人討厭的妖氣了,丹在這孩子肚子里呢。”
宋立言聞言神一,樓似玉卻是不慌不忙地替他理了理被風吹的襟,低聲道:“不過你別擔心,這孩子天純善,只要不急了他,他不會來。”
認真地思忖片刻,他問:“殺了他百余族人的話,可算急?”
樓似玉:“……”
翅鼻翼了,四嗅著,待靠近宋立言的時候,他嗅到了自己族人的妖味,臉登時大變:“就是你!”
樓似玉抬起袖子將他倆隔開,另一只手拍上他的腦門,嗔道:“小孩子不可以這麼與大人說話,沒禮貌。”
“抱歉。”翅連忙原地站住鞠了一躬,鞠完又氣得跳腳,“姐姐,他殺我族人!”
“他本就是上清司之人,殺你族人多正常啊,就像你覺得吃人沒什麼不對一樣。”樓似玉唏噓,“在你看來他是大魔頭,可在他看來,他不過是在替天行道。”
宋立言皺眉,覺得這話說得不對:“人殺妖是天道尋常,就算他是妖也該明白誰正誰邪,你別胡教。”
樓似玉轉過頭來,不贊同地道:“大人才是被人胡教了,這世上有人亦有妖,皆為萬靈長,難道只因為人多,便要以人為正,其余為邪?不過都是人的一廂愿罷了。在妖看來,妖為正,其余為邪,在人看來則反之,奴家覺得大家都沒錯,只是立場不同,又何必非論個正邪?”
強詞奪理,宋立言幾乎是張口就想說“那若你的族人被妖殺害,你也會覺得妖不是邪嗎?”,可話將口之時,他猛然想起來了。
面前說這話的人本就是個妖怪,還是個來頭不小的妖怪。
被堵得閉了,宋立言哼哼兩聲以示自己的不滿,樓似玉嘆了口氣,又扭頭對翅道:“別撲騰了,你就算帶著你爹的丹,眼下也還只是個小孩兒,打不過他的。”
翅不服氣:“不試試看如何知道?他手上沾了我族人那麼多的,我總不能就這麼算了。”
樓似玉很是和藹地朝他手,翅疑地將小手放上來,雙手疊的一瞬間,翅就被震了震,這渾厚充足的妖力是他從未見過的,一探探不到底,難得的是竟也不傷人,像溫水一般從他掌心過。
“你要跟我試試看嗎?”樓似玉笑瞇瞇地問。
翅飛快地收回手背去后,使勁兒晃腦袋。
“這不就結啦?你要是跟他手,那我肯定護著他呀,如此一來你就更沒勝算了,還不如老老實實待著呢。”
被嚇得瞪圓了眼,翅很不服氣:“姐姐你分明也是妖怪,為什麼會護著他?他不是咱們一族的。”
“為什麼呀……”樓似玉撓撓頭,費勁地想了想,然后著遠的天道,“大概是因為太喜歡他了,舍不得他傷著痛著,就想站在前頭護著他。”
宋立言子一頓,別開臉語氣僵地道:“本不需要。”
“我想護著,跟你覺得需不需要有何關系?”
“……”
翅的目在兩人當中逡巡了幾個來回,突然泄了氣:“哥哥給的很好吃,若不是殺了我的族人,我也不會想手。”
“你的族人殺了這縣上的百姓。”宋立言沉聲道,“他們在你眼里是好人,可在本看來,是殺人的兇手,該就地斬。”
“那麼多人,難不都是兇手?”翅眼眶紅了,“我聽見他們的慘,有的還只跟我一樣大歲數,連山都沒下過。你抓他們的時候,一一審問過了嗎?”
宋立言很想說,殺妖怪還用審問?是妖怪的都該死。可一對上這小娃娃清澈而充滿正氣的眼神,他一時竟沒說出口。微惱地別開臉,他推了推樓似玉,后者滿臉無辜地道:“大人,奴家也想知道這個問題。”
“你覺得本會問妖怪的好壞?”他低聲音問。
樓似玉朝他一笑,慵懶地擺手:“奴家知道大人是向來不問的,也不覺得自己有錯,所以大人自己同他解釋吧。”
氣得瞪一眼,宋立言看著小翅,悶聲道:“你若想報仇,那就手吧。”
裳還被門鎖勾住的娃娃,看起來一點威脅都沒有,但他這話一說,翅手心里就泛起紫來,兇地道:“那你準備好。”
“……”宋立言扶額,側頭躲開他的一擊,連劍也不想拔。誰家妖怪出手前還會告知對手的?
凌厲的紫砸在院墻上,“轟”地一聲響,半面墻都倒了下去,將樓似玉最后一醉意也嚇醒了。
“不妙!”一把抄起翅,翻墻就想跑,然而已經來不及了,被這靜驚的府中侍衛統統圍了過來,剛把翅放上墻頭,就有一雙手從旁邊過來,溫地將他抱進了懷里。
“巧了麼不是?”裴獻賦輕笑,“我還正好奇你跑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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