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秦小刀的魂音不知從哪里傳了來，帶著些無奈，“我先前沒說清楚，人死了魂魄會黃泉，妖怪死了魂魄多半是當即飛散的，你就算下得黃泉，也不可能將救回來。”

往前邁的步子一頓，宋立言冷笑：“那裴獻賦的魂魄為何沒散？”

“他是個例外，當時況特殊。”

“他都能特殊，樓似玉為什麼不能？”

“這不是一回事……哎，宋大人，您總要講道理。”

“道理？”宋立言著山頭上最后一霞冷笑，“我要是想講道理，弄這勞什子的仙做什麼。”

“……”

秦小刀在自己的擺件鋪子里瑟瑟發抖，他是念著與樓似玉的兩分才想勸他的，誰曾想這人已經瘋了。黃泉路又不是長寧街，說走就走哇？樓似玉當年還只是送他一魄回，這位大爺想怎麼著？空手去黃泉索要妖怪的魂魄？

像話嗎！

他現在是厲害了一點，沒那麼容易被黃泉下的萬鬼啃食，但閻王殿不收的東西，他就算把九泉翻過來也不可能找得到啊。

“秦掌柜。”林梨花滿臉迷茫地蹲坐在凳子上，狐貍尾有氣無力地耷拉著，“您不是說主子很快就下山嗎？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沒回來？”

得，那邊勸一個大爺，這邊還得哄個小主子，秦小刀回神，覺得頭疼，連忙哀嚎兩聲躺去床上，裝作一副病重難的模樣。

林梨花不吃這套，跟著跳上床邊，小爪子拍了拍他的腦袋：“還要等多久？”

“半個月吧，跟宋大人出去辦事了。”秦小刀拿枕頭蓋著腦袋，甕聲甕氣地糊弄，“你看外頭這的，要恢復常態說也要半個月，你也別擔心，跟李小二和般春他們好生去客棧里等著。”

林梨花似懂非懂地點頭，看向窗外：“再過半個月，客棧就能重新開張了吧？”

“是啊，除了倒霉的木老頭，咱們的店都可以重新開張。”

梨花總算搖了搖尾：“那好。”

長寧街的蕭條只是暫時的，過不久這里就會恢復人來人往，賣包子的鋪子蒸騰出香噴噴的霧氣，讓人哄搶，賣的店家也會掛出最新的花料子，引人打聽價錢。而他們最會做生意的掌燈客棧，也一定會再揚紅幡。

這次寫什麼呢？梨花傻笑著想。

……

秦小刀沒能攔住，宋立言以獬豸劍劈開結界，蠻不講理地闖下了九泉。他已經做好了一路廝殺的準備，上的黃符都揣了一大疊。

然而，四周景象一轉，影換之后，他站在一條黑紅的大道上，看見道路兩邊開滿了紅的彼岸花。

花人，隨風招搖，看起來倒是一片祥和。

宋立言手探了探，微微皺眉，自言自語地嘀咕：“沒風。”

“沒風就不能搖啦？”路邊有花唾了他一口，“你們仙家真是瞧不起人。”

宋立言：“……”

是他眼拙，近看才發現這哪是什麼彼岸花，而是一團團鬼魂，卷曲花的形狀，分外稽地搖來搖去。

這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九泉不太一樣。

鬼魂們知道他在想什麼，有個脾氣大點兒的一邊搖一邊道：“你以為咱們喜歡當迎客花啊？還不是因為你來頭不小，咱們那主子又是個欺怕的，換別人來，你看還剩幾骨頭！”

“就是，我瞧他瘦瘦弱弱的，也沒多厲害啊，主子至于嗎？千年前那厲害得不得了的狐妖王下來，咱們也沒這麼殷勤啊。”

“要不你上去咬一口試試？”

“還是你去吧，我聽主子的話。”

“呸！”又有鬼魂唾了一口，比先前唾他的聲音還大。

宋立言劍就橫到了一株鬼魂花面前，沉聲開口：“你說的狐妖王是怎麼回事？”

雪白的，驚得鬼魂們尖一聲紛紛枯萎，被他指著的那一株戰戰兢兢地道：“哎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您別往心里去呀。”

“要是我沒記錯，你們給過詛咒？”

“有話好好說！這我們可是冤枉的！”鬼魂扯著嗓子尖，“我們也就是當當迎客花，偶爾嚇嚇新來的鬼和教訓教訓闖黃泉的人，如何會有詛咒狐妖王的本事啊？那是黃泉路的詛咒，自己甘愿踏上來的，與我們可沒關系！”

“就是，那狐妖王氣勢大著呢，把咱們主子的眼睛都打青了一只，愣是要以自己一半妖力換一個魂魄回。這是逆天而行，哪會不被詛咒？”

鬼魂們吱哩哇啦地喊起冤來：“當時還殺了咱們不鬼呢，鬼差出來了一大片才將押住，要不是還想去回盤，怕是要將九泉鬧個天翻地覆！”

越來越多的控訴聲響一片，宋立言安靜地聽著，心口莫名了一團。

他的小狐貍在背著他的時候當真是很兇啊，以的本事，再在凡塵里找幾個比他更好的人也不是不行，但偏就不講道理地來送他回，把一群小鬼欺負得在千年之后還找他告狀。

他幾乎能想到當時是個什麼模樣，九條大尾揚起來，眼神冷冷的，里同人客套，下手卻是不會留，狐爪出來凌厲無比，一旦所求達到，又會變回明能干八面玲瓏的模樣，笑地與人說好話。

就這麼個人，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是挖出自己全部的真心，一世又一世，笨拙又固執地等著他看見。看不見也沒關系，還有下一回，再下一回，客棧門口的銀鈴總會響起，也總會與他遇見，再等他問一句“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他還有欠的湯沒熬呢，這回的銀鈴，怎麼就不響了？

著劍的手了，宋立言突然，大步往前走。

他想見，想把找回來，想得心口連著肺腑一起疼。不管前頭是什麼，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甘愿，只要能回來。

一道黑的大門“吱呀”開啟，宋立言凝神過去，滿眼都是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