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一米二也沒有吧。

桑稚揀取了其中的重點詞語。

一米二, 沒有。

顛倒一下順序，再連起來。

沒有一米二。

桑稚徹底被幾個字吸引住, 沒注意到桑延之后跟旁邊的人說了什麼, 更沒注意到趴著的那個人長什麼樣。

此時正大，帳篷底下雖卻不涼, 悶熱的溫度無不在。的臉被烤得微微發紅, 心也有些躁，無法忍他這莫名其妙潑來的臟水。

“我哪里沒一米二。”盡管桑稚覺得這話自己并不用證實, 但還是忍不住計較，“我都一米五五了, 我哪里沒一米二？”

“都一五五了？那這位同學, 你長得——”桑延不以為意, 垂眼翻了翻名單，“還顯矮。”

“……”

“行吧，你以后得提前說啊。不然多容易誤會。”

“……”

難不見人就要說一句“我高一米五五了”嗎？

整的跟炫耀似的。

“自己看看服上的號碼跟名單對沒對上。”隨后, 桑延又推了推旁邊的人，“別睡了, 來幫個忙啊兄弟。”

一直趴著的人了兩下，這才把臉從臂彎里抬起來。

桑稚順勢看過去。

男人的模樣困乏，眼睛半瞇著, 似是有些不適應這亮度。隔幾個月未見，他的頭發長長了些，遮蓋眉，被睡得有些。是冷的白, 卻艷得像是染了胭脂。

妖孽樣半分不漸，越顯勾人。

段嘉許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子往后靠，一副睡不醒的樣子，懶洋洋地應了聲：“嗯？”

桑稚盯著他看了兩秒，心臟重重一跳，忽地收回視線，裝作沒看到一樣。給自己找了點事做，按著桑延的話，在桌上那份名單上找著自己的名字和號碼。

0155。

桑稚低頭看了看自己前的號碼，而后對桑延說：“對上了。”

“你這號碼還有意思。”桑延閑閑地說，“好像怕全世界不知道你一五五了似的。”

桑稚不高興：“這又不是我自己選的。”

聽到兩人的對話，段嘉許掀起耷拉著的眼皮。注意到桑稚，以及上穿的服，他的眉一揚，困意瞬間散去大半。

然后，突然笑了出聲。

桑稚聞聲看去。

就見他盯著自己上的服，低著下顎在笑，笑意毫不掩飾。意味格外明顯，就是在明目張膽地嘲笑著的穿著。

這個反應，讓桑稚立刻想起了上那件輩估計都不愿意穿的班服。的耳漸漸發燙，深吸了口氣，惱怒地走到旁邊。

還能聽到段嘉許低笑著在說：“你妹妹的審可還行。”

“……”

現在以大欺小還流行組隊了。

兩個！老！男！人！

桑稚干脆裝作不認識他們。

跟同班也參加跳遠的生呆在一塊，等他們對完選手的名字和號碼。

生的名字岑蕊，格比較文靜。此時似是覺得有些無聊，便主道：“桑稚，你認識那兩個哥哥嗎？”

桑稚勉強點頭：“但不。”

“你怎麼認識的呀？”岑蕊好奇，“跟我們年齡好像差不。”

“我媽媽的朋友。”桑稚隨口胡謅。

“啊？”

“我媽媽喜歡跳廣場舞，他們經常一起跳。”桑稚說，“偶爾會請他們到我家吃飯，我就認識了。”

“廣場舞”、“經常一起跳”這幾個字，像是一道巨雷劈到了岑蕊的腦袋上，不可思議地問：“你是說廣場舞？就類似《麗的七仙》那樣的？”

桑稚面不改道：“是啊。”

“那還……”岑蕊的表難以形容，憋出了句，“還的。”

“還行吧。”這個反應，讓桑稚的心瞬間舒坦，“這個年齡好像都喜歡跳這個。”

“……”

很快，桑延喊們這一堆人過去簽，安排比賽順序。

桑稚隨手了一個，被安排到了倒數第二個。

檢錄員有三個，除了桑延和段嘉許，還有另一個人。他們穿著統一的黑短袖，還戴上了統一的白帽子。

等檢錄完之后，他們便帶著參賽的選手到比賽的場地。

桑稚其實不敢相信的。

雖然知道南蕪大學會有學生來當志愿者，但桑延和段嘉許會報名這個事，在看來就是天方夜譚。

不想被他們兩個嘲笑，跟岑蕊走在最后邊。

把們帶到比賽的場地，檢錄員的任務就完了。

桑稚心漸漸放松，祈禱著他們趕走。時間剛過十一點，太越加猛烈，蹲了下來，躲在旁邊人的影子下方。

沒多久，忽然有人往腦袋上蓋了個帽子。

桑稚被刺得睜不開眼，下意識把帽檐往上一抬，仰頭。

注意到面前的人，的表一僵。

視線一挪，又看到邊上還站著個人。剛剛祈禱的事半點都沒實現，兩個人一個都沒走，現在還找上門來了。

段嘉許蹲在的面前，發在下顯得淺。他稍稍歪頭，胳膊搭在膝蓋上，似笑非笑道：“小桑稚今天穿的有點漂亮啊。”

桑稚不想理他。

桑延站著旁邊，手里不知從哪弄來了一臺相機。下一秒，他對準桑稚，添油加醋地說：“可以去選了。”

“哥哥！”桑稚瞪大眼，“你為什麼拍照？”

“爸媽讓我拍的。”桑延稍稍彎腰，把相機湊近了些，“可以啊小鬼，今天穿得跟香港小姐似的。”

“我還沒說你今天穿得跟大力水手一樣，”聽著他話里的嘲笑，桑稚立刻跳起來去搶他的相機，“不準拍！我平時好看的時候不見你拍！”

“這樣嗎？”桑延很有先見之明地把手舉高，虛心請教，“你什麼時候好看，你跟哥哥說一聲行不，不然哥哥不知啊。”

“……”

桑稚還想跳起來，立刻被他摁住了腦袋。

彈不得。

覺得自己要炸了，可又被他制得彈不得，百般無可奈何。桑稚忍著脾氣，識時務道：“哥哥，我不拿了。”

桑延的手依然沒松開。

桑稚再接再厲道：“你繼續拍吧，沒關系。”

真的覺得太痛苦了。

本來桑延去上大學，對來說就是一件謝天謝地、值得恩戴德的事。可沒想到，在上學期間居然還要忍桑延的折磨。

像是沒聽見的話似的，桑延的眼角稍揚，仍然保持著原來的作：“我這不是好好拍著呢嗎？”

“……”桑稚忍不了了，威脅道，“你再這樣我要告訴爸爸了。”

“行啊，你去告狀。”桑延無所謂道，“我回家還久著呢。”

僵持片刻。

段嘉許也蹲在旁邊看了片刻。沒多久，他站起來，把桑延的手從桑稚腦袋上扯開，話里帶著調笑的意味：“能不能別欺負我妹了？”

桑延：“？”

雖然知道這個人沒比桑延好到哪去。

但有大可抱，桑稚還是非常不要面子地躲到他后，狐假虎威道：“聽到沒有，我哥你別欺負我了。”

桑延盯著兩人看了好一陣，覺得荒唐：“誰你哥？”

理所當然地指了指段嘉許。

“行，兄弟。”桑延把手里的相機放下來，似乎覺得這個易很劃算，表變得愉快起來，“送你了。”

不知不覺，到了桑稚比賽的次序。

運方面，桑稚其實沒有一項是擅長的，但權衡之下，還是覺得跳遠比較輕松。很干脆地選了這個。

這還是桑稚第一次參加校運會的比賽。

本來是不覺得張的，想著跳完就走。能不能拿到名次的事，桑稚完全沒考慮過。

但現在莫名多了兩個人看。

桑稚慢慢吐了口氣。

站在助跑道上，往前瞅了眼起跳線，在心里預估著大約要跑多步。很快，桑稚聽著裁判發號施令，開始往前跑。

跑到距離起跳線一米的時候，桑稚的腳步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跑。像是怕到線，用余掃了一眼，準確地站在了起跳線前方，用盡全力往前跳。

世界安靜下來，周圍只剩下呼呼的風聲。

過了幾秒，裁判拿著尺子過來量距離，神仔細認真：“0155，第一次績零點——零點五米。”

“……”

桑稚能聽到旁邊的人在笑。當做沒聽見，撓了撓頭：“還要跳嗎？”

裁判：“再跳兩次。”

桑稚不太想跳了，但也不能破壞比賽規則：“哦。”

站著邊上圍觀的段嘉許覺得好笑，肩膀微：“你妹怎麼回事啊？跑那麼快到起跳線那，然后停下來立定跳遠？”

“這小鬼警惕又膽小。”桑延把剛剛那一幕錄進了相機了，扯了扯角，“估計是怕摔。”

第二次桑稚依然照葫蘆畫瓢。

但倒是進步了些，這次跳了零點八米。

路過桑延的時候，聽到他似乎鼓了下掌，非常心的鼓勵道：“這跳的遠，還沒我走一步的距離長。”

“……”

陳明旭剛好過來看比賽。看到桑稚這副毫不積極的樣子，他劈頭蓋臉地教訓了一番，并要求最后一次必須好好跳。

就算跳遠能力不行，也得好好跳。

態度決定一切。

在陳明旭和桑延的雙重刺激下。

桑稚抿，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較勁，決定這次一定要跳出一個好的績，讓他們刮目相看。調整著呼吸，慢慢地往前跑。

到中段的時候開始加速。

在距離起跳線五厘米的位置跳起，落到沙坑上。然后，跟腦補了千百遍的畫面一樣，一個沒站穩，桑稚的腳踝一崴，子向前傾。

桑稚下意識手支撐，雙手蹭到沙子，生生發疼。而后，整個人摔進了沙坑里。

旁邊立刻有志愿者過來，想將扶起來：“沒事吧？”

桑稚疼得眼淚不控掉落，嘶了一聲，卻沒哭出聲，勉強地說著：“沒、沒事。”

腳踝鉆心的疼，桑稚費了半天的勁兒，都站不起來。

這個況讓所有人始料未及。

桑延和段嘉許連忙跑過來，連在不遠看著的陳明旭都跑了過來。

段嘉許的距離更近些，他先跑到桑稚的旁邊，半蹲下，抓住的胳膊，但沒使勁：“能站起來不？”

桑稚開始后悔自己的較真。比起疼痛，更讓覺得無地自容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狗吃屎。低著腦袋，搖了搖頭。

桑延扯住另一邊的手臂，皺著眉道：“你怎麼不繼續立定跳遠了？”

桑稚這才哭出來，委屈的要死：“你不是嘲笑我。”

兩個人合力把拉了起來。

桑延蹲了下來：“上來，去涂點藥。”

陳明旭在一旁看著，有些愧疚：“桑稚，你沒事吧？老師不該跟你說那樣的話，早知道你就那樣跳吧，樂在參與……”

桑稚爬到了桑延的背上，眼里還含著淚，忍著哭聲說：“沒事兒……”

的這個樣子讓陳明旭更疚了。他轉頭，想說點什麼，突然注意到站在旁邊的段嘉許：“桑稚哥哥？你怎麼在這？”

“啊，我記起來了。”陳明旭開始絮絮叨叨，“你上次好像跟我說了你在南蕪大學讀書吧？實在抱歉啊，沒照顧好你家的孩子……”

說完，他又注意到背著桑稚的桑延，愣了下：“這位是？”

桑稚的頭皮一。

思緒瞬間飄到半年前的那次家長，疼痛在這一刻都顯得微不足道，巨大的心虛和恐懼向籠罩而來。

怎麼回答？

說他才是桑延，才是親哥，那所有的謊言都會被識破，肯定要完蛋。

或者說他是哥哥的朋友？

那為什麼是他背著，這樣就很奇怪。

見桑稚張這樣，段嘉許也想到了什麼，剛想說話。

下一刻，桑稚勾著桑延脖子的力道收，像是要勒死他，又像是要堵住他接下來的話。的腦袋空白，說的話完全沒過腦，破罐子破摔那般地吐出兩個字。

“爸爸。”

桑延立刻側頭：“？”

疼痛和張又催化了桑稚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吸著鼻子，說話也噎噎的：“老師，這、這是我爸爸……”

“……”

作者有話要說： 段嘉許：好像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