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山宗興沖沖的來找徐佑，道：“奇才，真是奇才！七郎，你絕對想不到,我們撿到寶貝了……”

徐佑笑道：“什麼事值得大驚小怪？莫非方斯年應到了真氣麼？”

山宗的驚喜僵在臉上，好一會才悻悻然的道：“七郎已經知道了？”

“真的啊？”

徐佑吃了一驚，道：“我隨口說笑，真有了氣息流？”

“對，今日我幫視，閉塞在、氣海、石門、關元的關隘已經衝開……”

這就是之前左彣說的通關展竅，唯有通了此四關，丹田門戶大開，纔可吸納天地元氣而為己用。武道冇有終點，大小宗師之上，是不是彆有天，現在無人知曉，但千百年來，武道的起點就在、氣海、石門、關元這四關，又稱水火關。不通水火，永遠無法為真正的武道中人，頂多學些淺的拳腳功夫，看門護院，打架廝混而已。

二百七十年前，大宗師李知微定下九品榜，但凡能夠榜的武者，幾乎都經曆了通關展竅這個起點，偶爾有些天生神力的奇葩，或者生異象的非人，能夠打破規則躋九品榜中，但也就有限，全部止步於小宗師的天塹之外。

因此，通關展竅是門的第一步，之後再練氣固本直至會，纔有向著武道巔峰艱難的攀登。千萬不要以為通關展竅是平易事，生逢世，習武多過修文，會些武功的人如恒河沙數，然而能夠通關的萬裡無一。

方斯年修習菩提功不過旬月，竟能連通四關，應天地元氣，就連被譽為年天才的徐佑也做不到。

“走，瞧瞧去！”

方斯年穿著白戎服，腰間繫著革帶，正以無比怪異的姿勢盤坐在團上。右手繞過前，以拇指和無名指扣住肩井，左手結印在丹田，呼吸吐納頗有規律，微微能夠聽到腹間低沉的雷鳴聲。

保持這個姿態半炷香的時間，然後將右傾，用右手拇指輕耳後的翳風，左手卻變了另一種結印，高於丹田三寸，整個轉換過程圓潤流暢，冇有一阻礙，呼吸猛然急促，急呼急吸，反覆百餘次，著奇妙的節奏。

再半炷香，轉左向，右手掌心的勞宮缺盆，上俯曲，雙前後疊，左手再變一次手印，又高三寸。

如此連著展現了七種怪異的盤姿態，盤也稱為印，七種變幻無端的手印，七種妙微的吐納法門。方斯年左手結印，抵住昇府，右手分三指抵住絳宮，左足尖輕丹田，呼吸驟滅，彷彿無形無識，遁跡虛空，再也無法。

“想滅定？”何濡腹中萬卷書，無人可比，一眼看破方斯年正在用佛門最頂尖的禪定心法進了空明之境。饒是他鎮定過人，這會也容大變，道：“山宗，你從何學來的佛家法門？”

山宗莫名其妙，抓了抓腦袋，道：“這是我家傳的息停脈住功，跟老和尚的什麼什麼定，可冇有半文錢的關係。”

何濡繞著方斯年行走觀，眸異芒流，越看越是歡喜，竟然不住手舞足蹈七郎，口中接連道：“好，好！怪不得，怪不得！”

山宗雙腳輕挪，湊到徐佑旁，悄聲道：“其翼郎君是不是魔怔了？”

徐佑搖搖頭，示意山宗噤聲，等何濡興之意漸去，道：“其翼，是好訊息，還是壞訊息？”

“當然是好訊息，天大的好訊息！”

何濡向方斯年的眼神，彷彿在看著一件稀世珍寶，道：“知道為什麼能夠這麼快就通了水火關嗎？隻因山宗誤打誤撞，教的是佛門幾乎失傳的想滅定禪功。這門功法與武功無關，隻有助於僧人定冥思，開證四禪。東漢時傳中土的《安般守意經》裡有過記載，論及七、七手、七安般，共有三百四十三種變化。隻是經書中淺嘗輒止，冇有詳細的敘述，誰想今日有幸一睹真容，果然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安般守意經？

徐佑問道：“可是安那般那的六妙門？”

安般，是佛教的一呼一吸之法，也是安那般那的略稱。何濡笑道：“七郎學識似海，連六妙門都知曉？安世高譯《安般守意經》，將出息意、息意和守意分為數、隨、止、觀、還、淨六道妙法，是三世諸佛道之初門，外之本。後來無數人研此經，卻往往不得其門而，雖有幾代高僧編註釋義，號稱六妙之妙，儘在其中，在我看來，也隻是讀通了皮，冇有覓得經文真意。究其本，正是丟失了至關重要的想滅定禪功，不能想滅定，如何安般守意？”

“啊？”

山宗張大了，道：“我曾聽先阿翁閒聊時說過，東漢時山氏在顯赫，有子弟與安世高好……莫非息停脈住的訣妙，原來竟出自佛家的想滅定？”

“定是如此！否則的話，方斯年再怎麼天資聰穎，也不可能在旬月間衝破水火關。誰能想到，數百年前失傳的安般守意之法，結合師尊自悟的菩提佛功，竟有這等意想不到的妙用。這要不是因果，還有什麼是因果呢？”

何濡跌坐於地，神如癡如醉，道：“當初師尊從經書中悟出菩提功，哦，那時候還不這個名字，並冇有而不宣，而是廣傳同門和弟子，作強健之用。十數年後，眾人中有些了品的武道高手，有些隻是強健，不易生病而已，這種分歧，因人的資質和心有彆，實屬正常。可不正常的是，靈智大和尚起先的修習並不顯眼，進度平平，可過了七年，卻將所有人遠遠的甩在後，九品，破天塹，晉位小宗師，那時候的他，纔不過三十五歲……”

“那時候的靈智，野心還冇有彰顯，對師尊侍奉恭謹，對門人和藹可親。我私下問他，十年修行至小宗師的境界有何心得，他回答我說先靜心後悟法，我又問他如何靜心，他說了六個字……”

山宗聽的神，道：“哪六個字？”

“意至得無為……我年紀尚，對佛經領悟不深，難解其意。現在想來，靜心悟法，無非是通過想滅定的玄妙神通，將菩提功修煉到了極致。至於‘意至得無為’六字，安名清，般名淨，守名無，意名為，意至得無為，即是安般守意經！”

徐佑歎道：“原來靈智早告訴你了，要想通過菩提功得窺武道至境，必須尋到想滅定之法。”

山宗傻乎乎道：“這樣說來，靈智大和尚為人還算不錯……”

何濡撲哧一笑，道：“他隻是欺我年無知，又或心中藏著這樣的大，著實忍不住，所以才吐給我知道。要是他能算出來，有朝一日我從你上破解了這個，恐怕會後悔說過這番話。”

“靈智就算明白告訴其翼也無妨，想滅定失傳數百年，他應該是機緣巧合纔得到了這門功法，旁人再無可能窺得一二，所以纔有恃無恐。”

徐佑沉片刻，突然道：“你說靈智是南北兩國最有可能為一品大宗師的人，如此說來，方斯年的將來……”

“猶未可知！”

何濡的雙眸深不可測，大放華，一字字道：“所以我說，這是天大的好訊息！”

徐佑微微一震，眼角瞥了下山宗，雙手食指輕輕跳，心中掠過濃烈的殺機！

親手培養一位大宗師，這是世間無人可以抵的，眼下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確保方斯年的絕對安全，以及確保這個大不會泄。

隻有死人，纔會守住！

何濡立刻明白了徐佑的心意，道：“山宗，方斯年學全想滅定的所有變化了嗎？”

“學全了！”山宗還冇有反應過來，高興的道：“比我聰明，當年我被先君揍的半死，用了半年才勉強學全了所有變化！隻是聽一遍，我再教一遍，立刻學的分毫不差。”

何濡不聲的笑了笑，道：“方斯年未必比你聰明，隻是心無雜念，如初生嬰兒，不染一點塵埃，學起佛家的法門比大多數人進境要快，有事半功倍之果。”說著起往外走去，道：“你們在這裡稍待，我去找風虎來，此等盛事，不能缺了他……”

“且慢！”

何濡猛的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眼中著不解。徐佑阻止了何濡去暗中佈置，走到山宗麵前，目如有實質，道：“山宗，你願不願意修習菩提功？如果願意，其翼可以傳你訣要，結合你多年的想滅定功，說不定再過二三十年，武道絕頂之上，將有你的一席之地！”

山宗一愣，然後瘋狂的擺手，道：“郎君彆拿我說笑了，我這人憊懶之極，學文不，這才無奈學武，能有今日的修為，已經榨乾了所有的氣和神。這輩子不說多了，能夠站到小宗師門外的尺許之地，於人可以誇耀，於己足平生，不敢稍有奢，覬覦大宗師的無上境界！”

他苦笑道：“何況菩提功適合初學之人，我要重新習練，必須散去一真氣，其中兇險頗大，一不留神，很可能經脈寸斷而亡。就算僥倖不死，經脈傷，氣竅大損，哪怕菩提功可以活死人，想滅定功可以白骨，也絕無可能向大宗師邁進一寸。如此得不償失，弊大於利，我固然愚鈍，卻也不肯去做的！”

“你想好了？這種機會，可能一生隻有一次！”徐佑緩緩說道：“我言而有信，你點頭，立刻就可以修習！”

“不用想了，我知道七郎是為了我好，可我這個人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得過且過的子！”

徐佑轉行至窗前，雙手推開窗戶，凝視著天上的雲，沉默許久，道：“山宗，我向你致歉！”

山宗愕然，道：“七郎……”

“我為方纔的殺機致歉！”

徐佑仰起頭，冷厲的寒風吹肺腑，道：“我知道，你其實察覺到了，所以說了那番話想要打消我的殺機。”

他歎了口氣，似乎有些意興闌珊，道：“信任，果真是世間最艱難的事！”

山宗臉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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