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麗冇有留下過夜，隻在枕頭上留下幾長髮和些許冇有散去的氣味。

這棟湖畔的木房子，很快又來了一個人，董夫人高氏。高氏送了金鎖公主一對碧玉鐲子，金鎖張口便姑姑，高氏先是一愣，接著便一邊笑一邊誇。非常喜歡郭紹的小兒，在這裡的多半時間都是陪金鎖玩兒。

臘月初，一支蛟龍軍的船隊將從海州南下，為廣南的曹彬運送更多的軍備。郭紹打算離京再走遠一點，親自前往海港巡視自己的戰艦，為蛟龍軍將領踐行。

東京下完第一場雪又晴了，正是出行的好天氣。街邊的樹枝上還掛著積雪，如同白花綻放，在明的中泛著|的，風一吹又如柳絮輕揚，為萬沉寂的冬日增添了幾分生機。

龍津橋地接外城南北中軸大道，北城門朱雀門，大隊傘蓋旗儀仗浩浩經過這裡，護衛的馬兵盔甲閃亮，火紅的肩巾在風中飄，十分醒目。

如此排場陣仗，一看便是皇室的人出行。行人皆避到橫街街口，讓道觀，市井間的百姓也站在路邊圍觀看熱鬨。

一輛四駕馬車被宮人和武將團團圍著，車上的簾子被輕輕掀開了一角。

郭紹從馬車裡看出去，徑直看到了悉的景象。橫街街口一間鋪子前，鋤頭、鏟子、菜刀等等都擺到了鋪子外麵，房頂上冒著煙，裡麵火閃爍。

這間鐵匠鋪的門口掛著旗幡，上麵隻寫了一個字：黃。並不須寫鐵匠鋪等字樣，攤位上的東西和鋪麵上的什就是招牌。

鐵匠鋪外的板凳上坐著一個頭髮蒼白的老頭，抬起頭虛著昏花的眼過來。這時一個大冬天還著膀子的中年漢子從鋪子走出來觀，後麵跟著個包著頭髮的婦人，捧著碗走到老頭麵前。

郭紹的臉上出一不經意的微笑，彷彿在向那個老頭打招呼，完全冇有居高臨下的心，或許換個角度看人生，那老頭完整平靜的一生並不比誰卑微。郭紹觀察了一會兒，這裡隻剩一個人，不再有他關心的人，車馬也漸漸駛過橫街，他便放下了車簾。

寬大的馬車上還有一個人，昭容陸嵐，也是此行唯一隨駕的人。郭紹見也在看外麵的景象，便開口道：“陸昭容看到那間鐵匠鋪了麼？”

陸嵐把頭轉回來，點頭道：“看到了。”

郭紹笑道：“朕以前的家就在那裡。”

陸嵐愣了愣，掩笑道：“陛下以前不是住郭府麼？我剛到東京時也在府上住過。”

郭紹收住笑容，一本正經道：“更早以前。朕年時在大名府和河中府呆過，冇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和兵丁們住營房。輾轉到東京後，最初的舊宅是那家鐵匠鋪。軍軍餉賞錢發的是現錢，朕積攢軍餉買的。”

陸嵐白裡紅的臉上有詫異之：“從冇聽陛下提起過。”

郭紹道：“不信你回去了問玉蓮。朕不用和彆人提起，因為那段日子遇到的人並不多，對彆人毫無意思。”

陸嵐忙道：“陛下說的話，我哪能不信。”

郭紹用隨意的口氣道：“那條橫街後麵有一道小巷子，玉蓮家以前就在那裡，朕雇洗做飯乾雜活。剛纔門口坐的那個白鬍子老頭姓黃，也是朕曾雇的老鐵匠。現在這世道日漸太平，黃鐵匠家在鬨市有鋪子，有手藝，估計過的還殷實。”

陸嵐輕聲道：“原來陛下還有如許多回憶。”

郭紹手握住的小手，陸嵐的手心也有繭，和玉蓮一樣。他挲著繭，說道：“我和你也有很多回憶，記得初見時你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娘。有時候朕覺得人並非隻是一軀殼，而是一個過程，而回憶便是辨彆自己的過程。”

陸嵐靜靜地聽著，若有所思的模樣。郭紹與呆在一起，最特彆的覺便是總能找到寧靜的心態。

外麵馬車的木頭子“嘰咕”直響，車廂裡微微地搖晃，路還在繼續，過程還冇有中斷。郭紹回顧過去，也在展冇有走過的路程。

……大隊人馬出東京，要先沿汴水到宋州，再經徐州，然後前往海州。

東京城外還有大片的房屋城廂，市麵繁華人口集，此乃“附城”。大城的人口非常多，不過居住比較集中，農業為主的國家尚不能形城市帶。人馬走過城廂，便是大片的農田原野了，村落點綴其間。

原野村莊之上，時不時就有一冒著黑煙的土院子，那是用石炭煮糞的作坊。許軍使用的火藥硝石，來源於硝石礦的已不多，更多的就是出自這樣的堆糞作坊；殘料則是附近大片農莊必需的料。

汴水之畔，更有數座城池聳|立，彷彿東京的衛城，不過城池上空，許多黑煙上升。遠在驛道上也能聽到“哐當”的巨大金屬撞擊聲。

沉靜的農田原野上，這些冒煙的怪十分突兀。過瞭如許多年，附近的人們可能早已習慣了。

但在郭紹眼裡，這些作坊正是星星之火。它們打破了犬相鳴的寧靜，將驚醒沉睡的大地，郭紹相信有一天更大的生產力會讓大許帝國變得更加繁華熱鬨。

濃煙在染黑湛藍的天空，就像郭紹在這裡鐫刻的與眾不同的痕跡。

郭紹沿著驛道東去，一路上巡視自己的江山，沿途的土地不過是江山一隅，照樣花了好幾天。

等到達海州時，蛟龍軍已在港口整船待發，正因恭候皇帝才推遲行程。郭紹調來豬羊犒軍，當晚在港口蛟龍軍行轅賜宴，宴請南下的指揮使以上武將。海州港一晚上熱鬨喧囂，彷彿歡度佳節。

第二天一早，郭紹在海邊送武將們登船，自己並不上船。建立蛟龍軍，無論經手編製、武、戰船，郭紹做了不事，但他從冇坐過海船，將來也可能不會坐……冇人允許這樣的事，無論蛟龍軍的戰船多大，海路依舊是目前風險最大的路線。

於是他隻能站在岸上觀看。碼頭上的海風不斷，天氣卻是晴朗，海天一片明淨。郭紹上的鬥篷和羊皮大被風吹得在上搖擺，年富力壯的他依然穩穩噹噹地昂首站在碼頭。

明的下，天和水的藍愈發秀麗，白帆佈滿海麵，就好似天上的白雲。海浪的嘩嘩聲中鐘、鼓、號角齊奏，船上的無數將士吶喊喧囂，海鷗優雅的翅膀在水麵上過留下鳴，大海纔是最熱鬨的地方。

郭紹瞇著眼睛看著鉅艦輕船緩緩遠去，向船隊無邊無際的征程，中空前開闊。

這裡不是結局，而是一個世界嶄新的開始。

（全書完）

……

……

這本書寫完了，有寫得好的地方，也有不儘人意的地方，無論如何，書友們這麼長時間的陪伴纔是最重要的，我心懷最真誠的謝和。

西風的碼字生涯不是結束，而將是一個新的開始。完本後的短暫時，我會總結一下經驗和教訓，從知識和人生閱曆中汲取營養和悟，力求在新書中有進步的表現。緩一口氣，新書大約一個月之後上傳，一般新書的更新都比後期穩定。

親的書友，西風很期待短暫的分彆後，能在新的篇章中重逢，再次到你們悉的心跳。

西風2016.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