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滿西樓做了一個正規的揖禮，瞇著眼微笑：“許大人在哪個衙門任職？”

許新年禮貌迴應：“翰林院。”

“大奉朝廷派一個七品小來接待我們？”

冷笑聲傳來，裴滿西樓後，一位氣質，雙眼豎瞳的年不滿道。

“你是何人。”許新年反問道。

氣質的豎瞳年下一揚，正要說話，便聽許新年道：“哦，忘了，你不是人。”

豎瞳年被他冷淡嘲諷的語氣激怒了，冷哼道：“小爺負遠古神魔脈，豈是爾等凡人能比。”

“那你怎麼還不上天？留在凡間作甚。”許新年詫異道。

“你........”

豎瞳年臉憋的通紅，惡狠狠瞪著他，在北方有人敢這麼和他說話，現在已經是腹中食了。

“玄，不得無禮。”

裴滿西樓瞇著眼，面帶微笑：“玄是大妖燭九的脈，目中無人慣了，許大人罵的好，他確實欠缺教訓。”

被裴滿西樓掃了眼，豎瞳年噤若寒蟬。

“這位許大人雖然職不高，確實清貴中的清貴，翰林院是拔尖讀書人才能進的。豈是你一個孽畜可以比擬。”

裴滿西樓奉上溢之詞，道：“在下裴滿西樓。”

我沒罵他，我要罵他的話，你們得等明兒才能進京........許新年頷首示意。

黃仙兒狡黠一笑，轉眸子看著許新年，白首部裴滿氏的第一個字與中原人族的裴姓相同，絕大部分中原人都會錯把裴滿氏當做裴氏。

期待看到這個年輕的大奉員混淆姓氏，因此出糗，好藉機展現溫一面，配合魅，撥這位年輕員的心。

許新年頷首，“裴滿使者，本帶你們去驛站歇息。”

黃仙兒頓時有些失，這個年輕的大奉員有幾分真才實學，這讓後續的引無法施展。

裴滿西樓從未想過靠這種小聰明讓翰林院的清貴出糗，乘上馬匹，帶著使團隊伍，在大奉兩百名兵的保護下，離開碼頭。

穿過幾條小街，終於來到城中主幹道，眼前的一幕，讓妖蠻使團衆人目瞪口呆。

街道寬敞到難以想象，可以容納五十名騎兵並排飛馳，兩側房屋鱗次櫛比，排列到視線盡頭，商鋪的牌坊在風中獵獵招展。

如此繁花似錦的畫面，是他們這輩子，首次看見。

黃仙兒的眼波一下迷離，終於知道爲什麼祖輩如此南下中原，奪取這片土地。

但隨後，黃仙兒意識到不對勁，因爲主幹道兩側站滿了人類百姓，他們手裡挎著籃子，籃子裡放著菜葉子、臭蛋，甚至石頭。

他們臉上是憤怒的表，眼裡燃燒著仇恨。

“打死妖蠻！”

有人怒吼一聲，朝妖蠻使團丟出臭蛋，就像點燃了火藥的導火索，瞬間炸鍋。

“打死妖蠻。”

“滾出京城。”

“........”

菜葉子、臭蛋、石頭、臭飯糰等等，一腦兒的砸向妖蠻使團，髒漫天飛。

妖蠻格衝、暴，最不了挑釁，當即齜牙咧，出怒容。

“許大人，大奉的百姓非常熱啊。”

裴滿西樓鼓盪氣機，把兩側砸來的穢擋開，笑瞇瞇的說道。

許新年淡淡道：“是啊，生怕你們吃不飽。”

裴滿西樓噎了一下，一時竟不知如何迴應。

妖蠻劫掠邊關是常態，爲的，不就是一口吃的嘛。

黃仙兒連連皺眉，有些惱怒，雖然可以用氣機擋開人族百姓丟來的穢，但這樣的對待足以讓泥人生出怒火。

這時，聽裴滿西樓問道：“這些百姓，似乎對許大人特別關照？”

黃仙兒這才發現，周遭的百姓丟菜葉子臭蛋時，刻意避開了這位年輕員，但隨行的大奉士卒卻沒有相同的待遇。

有了這個發現後，黃仙兒瞇著眼，觀察了一陣，看出了更多細節。

百姓們何止是關照，甚至仍的時候會特別注意，很慎重的避開他。

人族百姓似乎很戴他，唯恐砸到他..........

黃仙兒詫異的審視著許新年，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僅憑庶吉士的份，絕不可能讓人族百姓如此相待，他或許有另一層份？而且是人族百姓識得的份...........裴滿西樓瞇著眼，心裡猜測。

許新年呵呵一聲，“他們不是關照我，他們關照的是馬匹上掛著的牌子。”

牌子？

黃仙兒一愣，和裴滿西樓才發現馬脖子上真的掛著一個木牌子，先前沒有注意到。

許新年附，把牌子摘下來，展示給兩人看。

牌子上寫著五個字：許銀鑼之弟。

許銀鑼之弟？！黃仙兒聲音濡，宛如撒，嗲聲嗲氣的道：“這是何意呀？”

裴滿西樓的瞇瞇眼，微微睜開些許，終於恍然大悟：“難怪，難怪！原來許大人是大奉銀鑼許七安的弟弟。”

白首部有一間室，專門存放機卷宗，這間室的背後是白首部的龐大報網，而這個報網的頭目，正是被蠻族譽爲書呆子的裴滿西樓。

他曾親自書寫那位大奉的傳奇銀鑼。

崛起於京察之年的年尾，至今一年不到，從一個平平無奇的長樂縣快手，一躍而大奉最閃耀的新星。

他的天賦可怕至極，但最讓人忌憚的絕不是他的戰力，而是他那堪稱一呼百應的聲。

楚州屠城案後，他的聲達到了巔峰，一個讓人喟嘆的巔峰。

這份聲有多大，裴滿西樓當時的評價是，京城百萬之民，無不戴。而現在，目睹了一塊木牌的威力後，他決定回蠻族後，再添一筆：福及家人。

黃仙兒顯然也想起了那位傳奇銀鑼，一臉驚訝。

在我們神族裡，只有首領纔有這樣的威..........黃仙兒對這趟京城之行愈發期待。

蠻族擁有神魔脈，一直自稱神族。

在京城百姓夾道歡迎中，許新年帶領妖蠻使團進驛站。

安頓好使團後，被元景帝打發來做苦差事的許新年，在裴滿西樓的強行挽留下，待了半個時辰，這才匆匆告退。

他也沒回衙門報到，曠班半天，悠哉哉的回家去。

............

“兄長已是罕見的人傑，沒想到這個弟弟，牙尖利，才華也不錯。”裴滿西樓送走許新年後，坐在院子裡喝茶。

半個時辰裡，他說的每一個典故，對方都能接上，談歷史談經義，那許新年妙語連珠，聊到大奉和北方神族的舊怨時，他還會口吐芬芳，話中帶刺，冷嘲熱諷。

黃仙兒坐在石凳上，故意擺了一個人的坐姿，把周圍的驛卒勾的魂不守舍，聞言，哼道：

“一個不解風的臭書生而已。”

途中不斷暗示，不斷勾引，誰知那臭書生視而不見，真是拋眼給瞎子看了。

黃仙兒吃著石桌上的乾果和脯，問道：“明日進宮去見人族皇帝，你有什麼打算？若是沒把握在短期搬回救兵，記得早點通知我。”

裴滿西樓打發走院子裡的驛卒，含笑道：“你待如何應對？”

黃仙兒打著哈欠，姿態慵懶嫵：

“那我就不回北方啦，在京城挑個當大的，做人家小妾，不比回北方罰更好麼。也不怕族人報復對吧，京城有監正俯瞰，咱們神族沒人敢來。”

裴滿西樓笑了笑，說道：“要讓大奉出兵相助我神族，割讓利益在所難免，我等前來的意義，無非就是“討價還價”四個字。

“神族有求於大奉，失了先機，要想讓彼此對等，咱們就得先打擊他們的銳氣、傲氣。他們敬你三分，才能在談判桌上的退讓三分。

“當然，還得需要你們狐部在談判桌之外出力。酒、、財三毒中，字當頭。”

豎瞳年玄，找到話的機會，冷哼道：“人族卑微如螻蟻，上古時代，是我們神魔先祖圈養的牲食。即使神魔時代結束的而今，人族平民依舊是食。”

他知道使團這次來大奉是求援，但他依舊看不起個弱小的人族。

裴滿西樓看了他一眼，瞇著眼睛笑起來：

“這些話，私底下說說便是，你若敢在外頭口無遮攔，我剝了你的皮。”

玄撇：“我知道，我不是等驛卒走了才說嘛。”

裴滿西樓從本次攜帶的貢品裡，取出一隻小箱子，他小心翼翼，鄭重其事的打開箱子，裡面擺著一本本書籍。

這些書，都有共同的名字：《北齋大典》

“北齋是我的書屋，我自好讀書，不求甚解，只會死記背，後來隨族人南下劫掠人族讀書人，前三年，聽他們講學。中三年，與他們論道。後三年，北境能劫掠到的讀書人，學問再無人能及我。

“那年我十八歲，爲南下求學，不惜把頭髮染黑。二十歲那年，我突然萌生了著書的念頭。在中原求學十年，把自所學編著書，修修改改。那時候還沒想給書起什麼名字。

“直到我返回部落，回到北齋書屋，突然就明白它該什麼了。而後六年裡，我嘔心瀝，《北齋大典》終於問世。

“此書卷帙浩繁，共三百零八卷，囊括了士農工商史天文地理。大奉不是說我妖蠻無史嗎？其實是有的，因爲他們還沒看到北齋大典。大奉的史若是看到這本書，必定欣喜若狂。

“當然，我這一生最得意的，還是兵書。大奉的兵書我幾乎都看過，前人之作不談，當世真正拿得出手的兵書，是雲鹿書院大儒張慎所著的《兵法六疏》。所說不錯，但過於注重修行者在戰爭中的作用。

“忽略了尋常士卒在戰爭中的重要，倘若把修行者剔除出去，只剩普通士卒，那他的《兵法六疏》就是狗屁不通。”

黃仙兒聽的昏昏睡，聽到兵法，終於來了點興趣，問道：

“凡人在戰鬥中能發揮的作用本就微小，注重修行者的作用有何錯。”

裴滿西樓搖頭：

“你知道魏淵爲何能打贏山海關戰役麼，他一代軍神的威名是如何來的？只有魏淵能把普通士卒用出神來之筆。他是真正的領軍之人。剔除掉修行者，只用普通士卒的話，給魏淵五十萬大軍，他能橫掃九州。

“我研究過當年那一戰，各方兵力投超過百萬，普通士卒的數量積累到了相當可怕的程度。當這力量被完的掌控，調度時，它將所向披靡。”

很厲害，但我聽不懂.........黃仙兒嫣然道：“你說我去勾引魏淵如何，若能搞定他，咱們這次纔算功德圓滿。”

“你不想活了？”裴滿西樓反問。

黃仙兒咯咯笑，態橫生。

當然只是隨口一說，能被選爲使團領袖之一，是極聰慧的妖。

...........

次日，妖蠻使團進宮面聖，穿過午門，過金水橋，在金鑾殿中朝見皇帝。

這一路上，黃仙兒毫沒有面見一國之君的自覺，煙視行，勾搭著侍衛、大臣，途中的一切男人。

進了金鑾殿，兩側是袞袞諸公，元景帝高居龍椅。

黃仙兒這才稍稍收起態，依舊嗲聲嗲氣的拜見皇帝。

而後是妖蠻兩族向元景帝進貢，除了貢品之外，還有三名千百的狐族子，上品鼎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