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赫加沉聲道:“無效。”
當年山海關戰役時,努爾赫加殺過不止一位僧人,他召喚僧人的英魂,可比許七安要迅速便捷許多。
但努爾赫加拆招後,快速暴退,但他預料錯了,許七安本不準備對他使用殺手鐗,轉狂奔,而後躍出城牆,過程中,大吼道:
“妙真,帶我過去。”
飛劍呼嘯掠空,許七安踩著飛劍掠過城頭,目標是蘇古都紅熊。
“紅熊!”
努爾赫加臉一變。
他不知道許七安有什麼手段,但剛纔那小子握住那個東西的瞬間,他便心神不寧,武者對危機的直覺異常敏銳。
他尚且如此,何況蘇古都紅熊。
蘇古都紅熊正殺的興起,不斷屠戮大奉士卒,毀壞火炮和牀弩,心中警兆大升,聽到努爾赫加的提醒,他本能的想躍下城牆,不做猶豫。
但天宗聖比他更快一步,縱飛劍迎接許七安的同時,已神出竅,發出無聲的尖嘯。
包括張開泰在,周邊武夫、士卒腦海嗡的一震,剎那的眩暈。
僅是剎那。
“吼!”
一聲震耳聾的獅吼響起,無接續。
踩著飛劍的許七安近,朝蘇古都紅熊甩出了符劍。
煌煌劍氣浮於天地之間,蘇古都紅熊眼裡映出劍,他的眼神,他的表,出了深切的絕。
下一刻,萬念頓消。
玉衡的劍氣直接帶走了他半截軀,口以上保存尚好。
許七安一躍而下,站在牆頭,攝來蘇古都紅熊的頭顱,高高拎起。
他深吸一口氣,發出雷霆般的怒吼:“敵酋已死,衆將士,殺敵!”
城頭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
大奉守軍,上至將領,下至士卒,此刻,熱沸騰。
下方,敵軍一片大,尤其康國步卒,他們看見自己的首領被斬後,有的悲慟大哭,有的開始撤退,倉皇逃竄。
先前氣勢如虹,此時喪家之犬。
“許七安!”
努爾赫加臉沉似水,從牙裡出這三個字。
第一攻城,康國軍隊的最高首領就死在城頭,這固然是極大的損失,但真正糟糕的是潰散的士氣。
兩國聯軍凝聚起來的士氣,被許七安那一劍,打消了大半。
沙場征戰,士卒全靠一口士氣撐著,兵敗如山倒,指的就是這口氣沒了。
“我看你還有多底牌!”他咬牙切齒的說。
“你儘管來,老子底牌多的是。”
許七安隔空挑釁道。
努爾赫加不再廢話,躍下城頭,召來巨鳥虛影,帶著他返回陣營。
康國士卒的軍心已經了,繼續攻城只是送死,他必須先回去穩住軍心,重整旗鼓。
好在他這位炎君的聲、武力,都遠勝蘇古都紅熊,有他在,大軍就能穩住。
咚!咚!咚!
鼓聲如雷,敵軍大規模撤退,丟下近五千名士卒撤退。
.............
殘似。
大奉守城軍在如的夕裡,沉默的清理著敵人和同袍的,清理著殘肢斷臂。
民兵揹著軍備上城頭,補充弩箭和火炮,修補殘破的城頭。
第一攻城,就打的如此慘烈。
染城頭。
但士卒們眼裡有,因爲他們有信仰,有主心骨。
玉衡的符劍用完了,我爲數不多的底牌耗盡...........許七安心略有些沉重默默的看著這一幕。
他問道:“損失了多兄弟?”
邊的張開泰咧,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一千三百人,狗孃養的,才第一攻城,就死了我這麼多兄弟,但損失最大的是火炮和牀弩,這玩意需要士來維修,而且非一朝一夕能修復。”
他嘆息道:“明日死的人怕是更多。還好有你,不然這一戰,死的還要更多。”
張開泰說完,瞥見許七安痙攣的手,笑容一點點消失:“你傷勢怎麼樣?”
許七安沉默了一下,緩緩搖頭:“我的傷勢還好,休息一晚就,只是.........”
他頓了頓,沒有往下說。
張開泰皺了皺眉:“沙場之上,最忌諱瞞報。”
許七安猶豫一下:“我沒底牌了。”
旋即陷了沉默。
許久後,張開泰嘆口氣:“你走吧。”
這個平日裡不茍言笑的劍客,苦笑道:“我差點忘了你還是五品,兄弟們都以爲你的絕頂高手,比我們都強大的那種高手。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這個的,嗯,我就說你去請援兵了。你既沒了底牌,那就不適合再留下來,明日努爾赫加肯定會死盯著你殺,不管是因爲報仇,還是爲了振作士氣。”
他走到牆邊,一手扶著牆,一手指著遙遠升起篝火的敵軍,咧道:
“你看,現在軍心已經穩定了,有努爾赫加在,康國軍心不了,說不定明日帶著仇恨攻城,更加捨生忘死。”
“我走了,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士氣,就又散了。”許七安搖搖頭。
“你當然得去請援兵,去通知朝廷,李道長能劍飛行,速度很快。在援兵來之前,我會盡量守住的。
“我就不走了,魏公留在了這裡,我的兄弟們也留在了這裡,我也該留在這裡。我們要是走了,後方的百姓怎麼辦?四十年前,巫神教曾經屠殺過襄荊豫三州,不能重蹈覆轍。”
這個男人說話的時候,坦然而平靜。
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都是好歸宿。
沒有援兵的,不會有援兵的,至,你們看不到了..........許七安張了張,終究是不忍心把這個真相告訴他。
這時,他看見一名將領單手按刀,在城頭緩步前行,邊走邊吼道:
“玉關外,就是襄州的百姓,我們已經退無可退。這是巫神教最後的反撲,只要撐過這一次攻城,就能奠定勝局。我們還有朝廷的援兵,一定要撐到援兵的到來。”
那名將領旋即看到許七安,振道:“有許銀鑼在,巫神教就休想攻城。那努爾赫加明日再來,定讓他有來無回。”
周遭的士卒們,眼神驟然亮起。
今日許七安力戰努爾赫加,擊殺蘇古都紅熊,並敵軍打退,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愧是許銀鑼,那一劍真是漂亮啊。
有許銀鑼在,巫神教就不足爲慮。
他總是那麼讓人安心,他總是能把事辦的漂漂亮亮。
他從未讓大奉百姓失。
在一簇簇期盼的目裡,許七安默默前行,他來到一無人的角落,俯瞰著遠安營紮寨的敵軍,愣愣出神。
剛纔那些士卒崇拜的目,讓他有些慚愧。
“你走嗎?不走的話,可能會死。”
後,一襲瀟灑道袍的李妙真出現。
許七安沉默了許久,笑著迴應:“我像是會走的人嗎?”
“你猶豫了!”
李妙真搖搖頭:“你剛纔沒有拒絕張開泰,不是嗎。”
一本書丟在面前。
李妙真低頭看去,是一本薄薄的,幾乎只剩封皮的書。
“沒了,只剩一頁了。”許七安著遠,低聲道:
“我不想走,但我沒有底牌了,人得承認自己的缺陷,我最大的缺陷就是不夠強。”
趙守贈他的法書籍,已經瀕臨耗盡。
只剩一頁是儒家的言出法隨。
再好用的東西,也終有耗盡的一天。從奔赴楚州之後,他儘管已經很節省,但用了這麼久,耗的差不多了。
“你在菜市口斬殺兩個國公的時候,怎麼沒見你覺得自己不夠強?”
李妙真清晰的看見,眼前這個男人的肩膀抖了一下。
著他,目裡有著憐惜和哀傷:
“魏淵死了之後,你的脊樑就像斷了一樣。雖然你裝的發若無其事,但我能覺到,你慌了,沒了這個靠山,你做什麼事都沒信心了。”
夜風呼嘯,帶著刺骨的寒意。
許七安輕聲道:“你說的沒錯,以前我能意氣風發,是因爲我有太多的依仗。魏公總能幫我擺平朝廷方面的力,幫我擋住場上的謀謀,給我最好的資源。
“我有什麼疑問,有什麼困難,有什麼不解的困,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找他。包括當初紫蓮妖道鎖定我.........
“魏公統統都替我擺平了,有他在,我做事就無所顧慮。斬殺國公後,皇帝對我一忍再忍,現在想來,不止是因爲監正,其中也有魏公的在爲我遮風擋雨。他並不是手無縛之力的書生,全京城都知道我是他倚重的心腹。皇帝也得忌憚他。”
“可他突然說走就走,我,我很痛心,很茫然.........”
那道影依舊筆,但在李妙真眼裡,卻又顯得孤單。
細數下來,乍一看他外掛很多,靠山很多,其實真正能依靠的,只有魏淵而已。
監正目的不明,信不過。神殊借他軀殼溫養斷臂,說沉睡就沉睡。只有魏淵,會不計回報的有求必應,爲他遮風擋雨。
他的風,他的聲,他的意氣風發,都是建立在有人爲他抵擋力的前提下。
李妙真咬了咬脣。
頓了頓,他聲音嘶啞的說:
“本不會有援兵,先帝肯定會從中阻擾,一拖再拖,即使最後有援軍到來,這些人也看不見了。可我不敢說,我一說,軍心就徹底渙散了。
“可我確實打不過努爾赫加,那些普通士卒,什麼都不懂,天真的以爲我所向披靡........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原來那個男人對他真的這麼重要啊,重要到失去了那個男人,他的瞬間垮了。
他是守城士卒們的信仰和依靠,可他的依靠呢?
他的依靠坍塌了,他變的慌張,變的惶恐,變的不自信。
再不復當初的意氣風發。
李妙真走了,帶著黯然和失。
許七安坐在城頭,眺著遠方夜。
遠篝火熊熊,星羅棋佈。
火中,藏著一位位劊子手。
他在淒冷的夜裡中凝立許久,出了魏淵的信。
魏淵死了,他最後的一僥倖熄滅,終於可以看言了。
..........
“許七安,不出意外,這是我的絕筆。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殘酷。
此次帶兵出征,是爲了封印巫神,儒聖當年封印巫神,涉及到超品的一個,我不能在信裡告訴你太多。儒聖逝世後,一千多年來,巫神積蓄力量,初步衝破了封印。
這對中原,對人族,甚至對九州,都是一場災難。儒家衰弱至今,已無力封印巫神。自山海關戰役後,監正便不問世事,我始終看不懂他想做什麼。
大奉國力衰弱至今,封印巫神,捨我其誰。我輩讀書人,當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這是你說的,趙守帶我去過亞聖殿。
說的真好,不愧是我選中的繼承人。
此戰後,巫神教或許會傾力反撲,我彷彿預見了襄荊豫三州流河,他們是爲了搖大奉的氣運,與先帝裡應外合,散去大奉最後的氣運。
以你的能力,想必已經知道這個了吧。你是我看重的人,我對你始終抱著最高的期待。
中原盪已在所難免,你是大奉最後的希,大奉一半氣運在你上。如果你心裡有了某個決定,你去找趙守吧,我有東西在他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