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至中午時，霧氣散去，前方出現了蘇州碼頭。碼頭上船只眾多，許多船正在打撈水上的魚尸，大家都覺得很離奇又很驚惶，一夜之間有這麼多魚死去，且都是斷頭斷尾的像是被撕裂一般，關鍵是這些魚長相兇惡，本不是尋常所見之魚。

靠岸前，葉宋再去了蘇靜的房間，針灸已經結束了，只留下一個太醫值守。坐在蘇靜床邊，靜靜凝視他許久，才把視線轉到旁邊的床頭柜上，上面整齊地疊放著蘇靜的服。葉宋在他里了，心里也沒底解藥到底有沒有被大水給沖走。找遍了整套裳，也沒看見當初鬼醫給的那只小巧琉璃瓶，不由心里沉了沉。可突然手到了服里有個凹凸，仔細檢查了一下，才發現蘇靜這家伙賊狡猾，居然在襟里了一個暗袋。

里面裝的正是那個琉璃瓶，瓶塞蓋得很，沒有水的跡象。

可是除了琉璃瓶，蘇靜的暗袋里還有什麼東西。葉宋手進去取了出來，看見之后直接愣住。

自從被沖到孤島上后，葉宋的頭發便散了，找不到挽發的簪子，便用藤條代替。只是沒想到，的發簪，被蘇靜收了起來，放到自己的暗袋里。

對于他來說，非常在意的東西，才會這般保管。

葉宋怔怔地看著睡的蘇靜，突然嗤笑出聲，道：“你這無賴，要死了也不忘收集人的東西。”說著便覺到了蘇靜修長的手指尖微不可查地了，恰好上了床邊的那只手。

葉宋也沒。

蘇靜便緩緩挪了又挪，似乎終于心滿意足地挨上了葉宋的，然后力地抬一抬手腕，輕輕與十指相扣。

指間里的融合著心跳。葉宋微微收攏手指，便聽到了他的脈搏。

良久，不聲地手出來，蘇靜手指荒涼地撥著，慢慢沉寂了下去。葉宋勾起角，笑道：“咱們京城見。”

中午上了岸，葉宋和蘇若清吃過午飯，就買了兩匹千里馬，兩人先行一步快馬加鞭離開了蘇州。多日未回來，京中一切照舊，人來人往，繁華極了。

兩人均是風塵仆仆的，加上連日趕路，臉看起來都很疲憊，在底下呈淡淡的麥。街邊的湯圓鋪子尚在，以往每次路過時葉宋都會去里面坐一坐，吃碗湯圓再走。只不過今天卻卻是沒有時間了，一城，葉宋和蘇若清驅馬直奔三王府。

府前守衛見他們回來，立刻進去通報。一干太醫和王府下人前來迎接。

葉宋把馬鞭子都給了小廝，就隨蘇若清一起進去了。第一句話便是漫不經心地問太醫：“三王爺的況，還能拖多久？”

太醫毫不含糊地回答：“幸虧皇上和二小姐回來得及時，王爺況反反復復，頂多，只能再支撐三日了！”

丫鬟送上沾水巾子，讓蘇若清和葉宋把灰撲撲的臉再凈了雙手，才進去屋子里。

屋子里很是冷清，就床榻那里還有一人氣。蘇宸便是躺在床上睡著，雙眼閉，臉呈厚厚的蠟黃，呼吸時而輕時而重，睡著了也眉頭糾著。

葉宋站在床前，垂著眼簾面無表地看著他。多日不見，看來他也的確是快要油盡燈枯了。

蘇宸盡管睡著，生還算警覺，被葉宋這般注視，沒一會兒人就醒了，睜開眼睛，眼里也是一派暗無天日般的灰白之，只不過在看見葉宋的那一刻，閃過一亮。

繼而蘇宸移眼看見旁邊站著的蘇若清，蘇若清給他一個手勢示意他不必多禮，他便在太醫的攙扶下艱難地坐起來，子靠在床頭，與葉宋道：“聽皇兄說，你去了江南，一路還算順利麼？”

葉宋扯起一邊角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道：“既然若清告訴了你我們去了江南，想必也告訴了你我們順便去幫你找解藥。三王爺何必如此拐彎抹角，直接問問解藥帶回來了沒有不就可以了嗎？”

蘇宸一點也不意外地挑了挑眉，看了看葉宋沾滿風塵的角，道：“你人都回來了，又第一時間來我府上，難道僅僅是來告訴我解藥有什麼差池的？你定然是來送解藥的。”

“三王爺都快要死到臨頭了說話還這麼有底氣，真不知道你這底氣是不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怎麼，是不是你覺得我就該給你送這解藥？”葉宋腳尖套了一把椅子過來，順勢就坐下，蹺起了一只，取出一只琉璃瓶，瓶裝了一顆足以解蘇宸生命之危的藥，太醫們見了頓時欣喜若狂，想上前來取時葉宋又收了起來，道，“都出去。”

得了蘇若清的點頭許可，太醫們只好按捺住激的心，紛紛退出。

蘇宸頭往后微微仰了仰，道：“你想要什麼，直說吧。”

葉宋便笑開了來，道：“三王爺是個爽快人。我們千辛萬苦才弄到這一顆解藥，直到我走的時候蘇靜還睡在船上尚未蘇醒，他和若清與你有兄弟之可以為你出生死，可我葉宋與你半錢關系沒有憑什麼給你跑，總該有回報才是。”

“你想要什麼？”

葉宋手肘撐于膝上，托著下，定定地看著他，然后如若無事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的生死掌控在你手上的時候，那個時候你的心我現在大概能會了，是有點爽。”

蘇宸愣了一下，思及塵封往事，心里有苦難言。過往的種種，是他太自負還是太稚？

只能說風水流轉，一個人不可能永遠于逆境，也不可能永遠于順境，總有相顛倒的時候。先前葉宋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接著葉宋又道：“你的一切我都沒有興趣也看不上，我也不會拿鞭子折磨你一頓，這樣吧，蘇宸你下床來，跪下謝我，我就當你救命之恩報了，你我也兩清了。”

此話一出，不僅是蘇宸，就連蘇若清也有些震驚。

蘇宸本就難看的臉變得更加難看：“你要本王向你跪下？”

葉宋肯定地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不是三王爺，是蘇宸。”

蘇宸便冷冷地嗤笑出聲，道：“笑話，本王上跪皇天下跪君，豈有跪你區區一個人的道理！葉宋，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讓一個王爺向你下跪，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讓本王跪你？”

葉宋亦笑：“那麼多廢話做什麼，我只問你，跪是不跪？”

蘇宸咬牙橫眉：“休想！”

葉宋起，拂了拂角，眉梢微微抬起，道：“沒有關系，你還有三天的時間考慮，你以為我真見不得你死？那你就大錯特錯了。”說罷轉就要走。

蘇宸在后怒道：“葉宋，你好大的膽子！”

蘇若清皺眉喚，聽不出喜怒，但對就這樣走了顯然是有些不解的：“阿宋。”

葉宋回頭看著蘇若清，微微笑道：“太醫都說了三王爺還能活三天呢，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這件事要麼你別看，要麼你別勸。”

蘇若清道：“你可知你這是在折皇家面？”他就是再護著葉宋，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而不管。

葉宋如若無事地聳聳肩：“我說了，我要他下跪的不是三王，是蘇宸。”

“可三王就是蘇宸，蘇宸就是三王。”

葉宋想了想，建議道：“那你可以先把他貶為庶民，等跪完了再恢復其王爺份。”

蘇若清再想說什麼的時候，葉宋已經轉走出門口了。

出了王府大門，葉宋專挑寂靜的小巷走，外邊是熱鬧的繁華街市，小巷兩邊的墻里，爬滿了青碧的幽幽青苔，還鉆出些許頑強的雜草。

秋時節的天很藍，格外的金燦。清風吹來，卻一點也不覺得輕松。

原來復仇什麼的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快。那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葉宋想想，覺得可能只是想爭口氣而已。

曾也是在蘇宸手上九死一生毫無尊嚴可言，不是說忘就能忘了的，不是因為他是王爺，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憑什麼皇家的面就是面，而一個人的面就不是面？

不多時就已經走到了將軍府。守衛見之大喜：“二小姐回來了！”

今日大將軍和葉修都不在家，但家里聽見二小姐回來了，仍免不了上下激一番。讓葉宋愣是覺到一家的溫暖覺撲面而來，讓由衷地發笑。

進了門才沒走幾步，春春就提著子飛快地跑來，臉上難掩喜，葉宋笑嘻嘻地張開手臂迎接春春的投懷送抱。結果春春及時停下，丟給葉宋一個“死不正經”的含嗔幽怨眼神，真是跟葉青當初的表有異曲同工之妙。扶著葉宋的手臂，前后左右地打量葉宋，道：“二小姐怎麼這麼久才回來，走了這許久也不捎個信兒，大將軍天天早膳時都念叨著你呢。你看你，這滿塵的。”

葉宋笑瞇著眼聽著春春的抱怨，覺得這樣也是一種幸福啊，等春春抱怨完以后，便道：“我這麼久沒回來，你長得倒是越來越好看了，也越來越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