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已頓了頓,道:“皇上放心,雖然柳州一戰失敗了,但賢王爺和二小姐都安然無恙,只是如今昏城告急,他們被困昏城,只怕不是南瑱的對手。”
“朕是問在這之前”,蘇若清道,“阿宋怎麼樣了?”
歸已放下公文,利落地在蘇若清面前跪了下來,道:“屬下知錯。”
蘇若清站起來,黑廣袖一拂,從歸已的面上掃過。頓時歸已臉一側,人就飛跌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門上。他剛想從地上爬起來,一眼,手邊便出現一雙黑錦靴。
蘇若清半垂著頭看著歸已,面上雖然沒有什麼喜怒表,但已然繃著怒氣,道:“朕問你,為什麼要將阿宋的消息押后不報?”
歸已隨手淡淡拭了角的跡,剛正不阿道:“回皇上,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且邊有賢王爺和陳明保護,一定不會有事,屬下是害怕皇上過于擔心,因小失大。”
“所以你就將和賢王失蹤和重傷的消息瞞了,外面的人都知道唯獨朕不知道,朕一向拿你當朕的耳目,如今你便是這樣蔽朕耳目的?”蘇若清道,“朕是不是跟你說過,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第一時間知道葉宋的消息。”
他已經很久沒有發火了,不管北夏如何于危急的況下,他都從容應對。眼下大發雷霆,殿上的宮人們惶恐地齊刷刷跪了一地。
大統領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可是他卻被皇上打這樣,皇宮上下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歸已不卑不道:“當時皇上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樣,京中大局需要皇上親自持,群龍不可一日無首,難道皇上還要為了二小姐而棄大局于不顧嗎?”
“歸已”,蘇若清語氣平靜了下來,負手轉,背對著他看著窗外,淡淡道,“你跟了朕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朕是什麼樣的人嗎?”
歸已抿了抿,跪在地上直了背脊揖道:“屬下知道。屬下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痛心。皇上是北夏盡職盡責的好皇上,一切選擇皆不由已,就算知道了二小姐深陷囫圇也不可能立刻就不顧一切地去救,屬下是為了避免皇上徒增煩惱才這麼做的。既然皇上一早就已經明白怎麼選擇,何故還要時時刻刻牽掛著二小姐,就當做是一直相安無事,皇上也可放心做自己的事。”
蘇若清看著窗外的重重宮門,打照在琉璃瓦上,格外的刺眼,他道:“朕不能不顧一切地為做什麼,能知道好不好、有沒有傷也好。”不等歸已說話,蘇若清便轉過來,重新走到了桌邊坐下,又道,“宣三王爺蘇宸覲見。”
還不等宮人一步步宣下去,外面便有宮人唱和著三王爺求見。
蘇若清便吩咐歸已道:“傳旨下去,讓北方守軍撤回一半軍力,回援賢王,大將軍和衛將軍鎮守北方疆域,以免北方列國趁虛而。”
“是。”歸已即刻下去擬旨。
現在北夏的況是嚴重的兵力不足。北方與各小國之間的戰爭,雖然是北夏勝利了,但是邊境卻不得不用兵看守,因為那些小國毫無信用可言,他們之前與北夏簽訂的邊境貿易往來的和平條約也輕易被南瑱給挑唆打破,而今雖再度與北夏簽署了停戰協議,也極有可能北夏前腳一收兵,北方列國后腳就又摻和進來了。
北夏的兵力被分散,若是從兵力上,本不足以對抗北國聯軍,而今又要把北方的兵力支回一半,盡管大將軍和葉修心急如焚想要南下支援葉宋,但那也沒有辦法,只有他們坐鎮北方邊境,才能對北國起到很好的震懾作用。
南瑱野心,一面對北夏俯首稱臣,一面養兵養馬,就是為了以備攻打北夏。若是北夏單單只對抗一方,那是勢均力敵差不多,如今對抗兩方,兩方都于弱勢。
蘇宸覲見,目的顯而易見。朝中除了他以外,幾乎沒有可用的將才。他求帶兵支援蘇靜和葉宋他們。
蘇若清問:“你的傷都好了嗎?”
蘇宸答道:“都好了,請皇上放心。”
蘇若清站在書桌前,大筆一揮,一塊將軍令賜下,準了。
連續許多日,深夜里,書房里的燈都還亮著。蘇若清倦極的時候,習慣地撐著額頭小憩一會兒。因為太疲憊,他幾乎是一合眼,很快便會睡著。
許是心緒不定的緣故,即使在那短暫的片刻小憩中,他偶爾也會做夢。
夢到葉宋。
夢到戰馬戎裝,披荊斬棘地殺敵在前方,浴戰,一臉英勇無畏。兵荒馬的時候,天邊殘如,殺吼滿天,回過頭來,一瞥驚鴻。
蘇若清冷不防就醒了,一閉上眼睛腦海里便是葉宋的那一個眼神,久久揮之不去。
他知道,過著有了今天沒明天的日子,他也知道,夢里的殘酷與廝殺只不過是九牛一,一定比夢里還要拼命和辛苦。他為北夏的九五之尊,沒想到最后竟將保衛山河與黎民百姓的重擔到一介子上。雖頑強,可那雙肩真的能夠承得起麼,會不會覺得累,覺得絕?
阿宋。
“如果可以,有時候我寧愿和蘇靜換一個位置,陪著你去天涯海角也好,去修羅戰場也好,可以保護你,代替你傷,可以時時刻刻陪伴著你。若是他能為你做的,我都有機會為你做,該多好。”
只可惜,他注定不能。
這時,邊的近公公輕手輕腳地推開書房的門,躬著進來,臂彎里搭著一柄拂塵,道:“啟稟皇上,如意宮的人給皇上送了夜宵來,說是娘娘親手所做。請問皇上,要不要呈上來?”
蘇若清手指了鼻梁,整個人都清醒了,道:“呈上來來。”
隨后便有宮婢挎著一只食盒進了書房,并近前將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擺在了蘇若清的面前。
這夜宵做得十分致。
蘇若清許久沒去如意宮,而李如意也沒從如意宮里出來過。可在蘇若清這段繁忙傷神的時間里,每至深夜,都會讓人送來夜宵。
或多或,蘇若清都會上筷子吃兩口,但好不好吃,他從來不做任何評論。
而負責送夜宵的,是李如意邊最得寵的瑞香。每次蘇若清吃了哪一道點心、喝了幾口湯,都會回去如實稟報,漸漸李如意也就清了蘇若清的習慣和喜好,每一次都會多做一些蘇若清吃的。
瑞香將夜宵擺好以后,忽然道:“娘娘近來子很不好,一連咳嗽兩個月了,宮里的太醫也無法,說是心疾所至。今夜,娘娘還是堅持著半夜起為皇上做了這些。”
蘇若清拿起了筷子又放下,瑞香便在他腳邊跪了下來,乞求道:“雖然娘娘上不說,但看得出來仍是日日夜夜都記掛著皇上,求皇上去如意宮看看娘娘吧。”
蘇若清只簡單地道了幾句:“將這些都撤下,以后也不要再送來了。夜里讓好好休息,退下吧。”
“皇上”,瑞香抬起頭,急切道,“是奴婢多,奴婢知錯,求皇上吃幾口吧,若是娘娘知道皇上一口沒吃,又會整夜都睡不著了。”
只是,最終不管瑞香如何相勸,蘇若清就是沒有任何心去吃這些夜宵,見瑞香跪著不肯起,便讓門外守著的宮人進來將桌上的夜宵收拾了。
瑞香見狀,不由急出了眼淚,卻也無可奈何。干了眼淚站起來,似了莫大的刺激,不顧尊卑禮法,就說道:“皇上死了相爺,娘娘獨自在宮中孤苦無依,盡管是這樣,仍舊是對皇上念念不忘。可是,皇上無,對娘娘的意視作糞土,娘娘就是太傻,而皇上你本就不值得!”
“大膽!”宮人當即怒喝道。
瑞香不管不顧,看向蘇若清的眼神變得十分狠厲,再道:“反正橫豎是一死,我現在就要為死去的相爺報仇!”說罷,竟從懷中掏出一把鋒利的閃爍著寒的匕首,對準蘇若清便扎過去。
宮人見狀大驚失,沖上前去阻攔已經來不及。
眼看著那匕首就要刺進蘇若清的里,當是時,他突然出手截住了瑞香的手腕,瑞香一驚,見手腕也不能,不由拼盡全力。最后卻被蘇若清反手一扭,吃痛地慘一聲,匕首便從手中飛而出,直直進后的木柱子上,隨后整個人也接著被蘇若清甩到了地上。
侍衛立刻上前,將瑞香團團圍住。
歸已聽聞了靜,亦是第一時間趕來,問:“皇上沒事吧?”
蘇若清若無其事地拂了拂擺,道:“無事。”
歸已便對侍衛道:“將押下去,稍后置。”
書房里歸于安靜,只不過只維持了一會兒工夫,外面李如意便求見。也是終于肯走出自己的如意宮了。
再見到蘇若清時,容憔悴,材纖瘦,臉上是病怏怏之,毫無半分容。伏在地上,額頭抵著手背,道:“皇上,是臣妾管教無方,才使得瑞香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臣妾懇請皇上,寬恕瑞香,臣妾愿代為過,萬死不辭。”
蘇若清頭也未抬,更不曾看一眼,道:“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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