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宸愣了愣。回去以后就再沒試著逃跑過。太醫開的藥，他恨不得一口氣多喝幾副，給他針灸療傷上藥等，統統來者不拒。但凡是太醫的囑咐，他都認真遵守。

后面傷勢沒有再惡化，且蘇宸的質不差，恢復得特別快。

只不過而今，蘇宸要南下了，太醫仍是不太放心，因為他并沒有徹徹底底地好完全，不能做太傷筋骨的事。隨行的，蘇若清還撥了好幾名太醫一起，與葉宋他們會合之后，也好充做軍隊里的軍醫。

夜里，昏城火亮，守城的將士一刻也不敢松懈。南瑱大軍在五里開外停下，不知是何用意，他們需要時刻警戒著，以防敵軍攻城。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還沒有回來。

葉宋和蘇靜并肩站在高臺上，下方的將士們視死如歸，還有那些熱的北夏年輕漢子，為保衛北夏的每一寸疆土，沒有刀的拿了鐵鏟，沒有槍的拿了棒，儼然準備大干一場。就是最終免不了一死，但一人能夠殺掉兩個南瑱士兵，那也是賺了。

葉宋等著蘇靜點兵。掃了一眼嚴陣以待的隊伍，皺了皺眉頭，覺得哪里不太對。

的神智和記憶都已經恢復正常了，要想再忽悠，不太可能會功。

點兵結束以后，葉宋看著蘇靜，忽然問：“陳明呢？我怎麼一直都沒有看見他？”

蘇靜臉端地一變，臺下幾名副將也跟著變了臉，大家都當做是沒有聽到過，一同沉默。

葉宋端視著蘇靜的臉，一一毫細微的變化都落了的眼里，眉宇間的折痕越發深邃，雙眸直勾勾地看著蘇靜的眼，再問：“陳明呢，哪兒去了？”

蘇靜咳了一聲，道：“我讓他去辦別的事了。”

葉宋追著不放，閃爍不定的火映照著的側臉，問：“你讓他去辦什麼事了？”

蘇靜從前說起謊話來就跟唱曲兒一樣，不帶一個停頓的，且本不用打腹稿。只是他已經沒辦法面不該對葉宋說謊了，而且還是那樣一個殘酷的謊言。所以一下子就葉宋瞧出了端倪。

葉宋心里一沉，又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陳明去了哪里。自己死過一遭以前，記得大家都走散了，現在回想起來，從那以后就本沒有再見過他了，“他是不是從柳州撤退以后就沒回來過？沒有派人去找找嗎？”

劉刖適時道：“回來過了，就在二小姐蘇醒前還在這里，只是王爺的確讓他出去辦事了。王爺讓他趕去了昏城以北的下一個城鎮，那里難民災，急需要安頓。”

這個謊言勉勉強強說得過去。但聽起來還是有些牽強。

葉宋想了想，對劉刖道：“安難民那樣的事……不是應該由你去做麼？”

劉刖扶額，突然覺得好傷自尊。

大戰在即，葉宋也沒再想多余的，摒除了腦海里異樣，便又道：“如此也好，難民若是安頓不好鬧起來了，也是麻煩的，但就是不知陳明人手夠不夠用。”

劉刖道：“放心吧，那里的太守再不管事，好歹衙門里也有幾個可用的人手，這點小事陳大人一定能做得妥妥當當的。”

隨后，派出去的探子就回來了，從一進城門，就高聲長吼：“報——”

那探子至蘇靜跟前，蘇靜問：“南瑱那邊可有異？”

彼時葉宋正安排將士們，分若干個小隊，一旦開戰了，便負責守衛關卡之地。

只聽那探子說道：“南瑱大軍仍舊駐扎在城外五里，燈火通明，毫沒有要進攻的意思，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南瑱大軍之前，豎著一個三丈余高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掛著一個人，看不清面目，可約穿的是我們北夏將軍的盔甲……”

葉宋停了下來，轉看著那名探子。

下一刻，蘇靜目一寒，轉從一個將士的腰間出其佩刀，反手就毫不留地刺進了那探子的里。那探子雙目一突，嘔出一口鮮，不可置信地看著蘇靜。

蘇靜輕輕啟，口齒清晰，嗓音若月下冷泉，道：“三丈余高，再燈火通明也是黑夜，你眼力竟好到能夠在蔽的地方看清那十字架上的人穿的是北夏將軍的盔甲麼。”

那探子冷了一口氣，雙手抱著刺腹中的劍，仰頭著蘇靜，然后一點點笑開了來，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說道：“不愧是戰神，本宮這點小計果然是瞞不過你。只不過，你們北夏不是講究人死以后土為安麼，陳將軍現在被本宮懸掛在高頭，雖暫不出兵，但日日鞭撻其尸，讓陳將軍風吹日曬慢慢腐爛，死也不得安寧。你們若是想取回他的尸首，就請戰神和葉家小姐只前往，本宮保證一定會好好……”

話還沒說完，蘇靜便將手中劍深深往那探子的里一送，生生下那滿怒氣。探子搐了兩下，就斷了氣。

然，葉宋將那些話一字不地聽進了耳朵里，呆愣在當場。腦子卻是飛速轉，將北夏軍營里的所有姓陳的將軍都搜索了一遍，發現……竟是只有陳明一個……

葉宋看了看地上的鮮和那個探子，顯然那不是北夏的探子，而是南瑱派過來的，他所說的那些話，也定是傳達著南習容的原話。

一徹骨的冰涼，爬上葉宋的腳心，順著的繼續往上爬，很快就蔓延了全。

緩緩抬起眼簾，視線落在了蘇靜的上，道：“你為什麼不讓他說完，他說的是哪個陳將軍？”回頭詢問地掃了大家一眼，問，“軍中，有哪個將軍姓陳的嗎？”

大家都選擇了沉默。

葉宋不由多看了劉刖兩眼，劉刖抿半垂著頭，似乎沒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最終還是再回過頭來看向蘇靜，再問：“陳明真的是去下一座城安頓難民了嗎？我們是來打仗的，現在我們自都顧不上，國難當前，那些難民就沒有一點自覺團結起來抗敵，而是要引發暴嗎？我們哪里有多余的人力去管他們，以前在柳州也沒有提前派人去蘇州管過是不是？”

葉宋一步步走近蘇靜，站在他面前，微微昂著頭，視線斜視往上，盯著他那張臉，“我問你是不是？那麼，陳明究竟去哪兒了？”了眼簾，眼里堆蓄的緒似山洪一般即將發，不由又往后退了兩步，“還是說，他說的都是真的……南瑱大軍前掛著的那個陳將軍，”葉宋臉煞白，努力咽了咽口水，似乎想要消化這個殘酷的事實，可是這事實卻像是一又又尖的刺，橫在的心頭，讓不管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消化，手逮住蘇靜的襟，死死看著他的眼睛，眼角已經紅了，咬牙關道，“你告訴我，這軍中，除了陳明還有誰是姓陳的？”

最終，蘇靜的回答澆滅了僅存的僥幸的希：“沒有。”

“那，那”，葉宋指著地上死去的南瑱探子，直直問蘇靜，“他說的那個被掛在十字架上的人，就是陳明嗎？他真的死了？”

不信，不過就是幾天未見而已。陳明武功那麼厲害，還記得當年比武的時候，自己都不是他的對手只不過僥幸取勝，而今自己都還活著，絕對不相信陳明就那樣死了。

葉宋抱著最后一希，“你不是說派他去做別的事了，他不是去別的地方安難民了麼，所以，那個人不是陳明對不對？”

劉刖對沉默的將士們做了一個手勢，將士們都依照方才葉宋的安排，各自去到自己的崗位。

火盆里的火，被風吹得火星到都是。

劉刖站在原地，看著蘇靜一步步靠近葉宋，最終長臂一攬，將抱進了懷。那像是無聲的安，更像是無怨無悔的陪伴與呵護。火將兩人重疊的影子拖長，夜風搖曳下，似一首婉轉而凄麗的歌。

蘇靜微微低了低頭，附在葉宋的耳邊，輕聲道：“阿宋，對不起。”

葉宋怔怔失神，眼睛通紅，連掙扎了力氣都沒有，“你為什麼要騙我？”

蘇靜的回答讓人無從責怪，“我只是怕你難過。”

葉宋問：“要是今晚沒有南瑱的探子混進來，沒有說出事的真相，你就打算一直不告訴我嗎？是不是要騙我一輩子，陳明還活著，他只是出去辦事了？”

蘇靜無言以對，只是將葉宋抱得更。

謊言總有被揭穿的那一天，或早或晚。他不過是想代替難過。

在葉宋艱難的那段時間里，陳明很好地關照過。他為了幫助而丟掉了自己的職，一起同臺打擂過，一起喝過酒，一起在戰場上同進退生死不論。陳明曾問，能不能和做朋友，那時，葉宋就把他當了朋友。對于葉宋來說，陳明就是為數不多的值得敬重的忠實的朋友。

可是現在，連陳明的最后一面都沒來得及見上，陳明就被高高掛在了敵國的陣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