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鬼毒夫人大發雷霆道：“你不是號稱鬼毒夫人嗎，南瑱第一毒師，世間沒有任何一樣毒能夠逃得過你的法眼，那現在呢！連區區一樣傳染病都搞不定！解藥呢，本宮要解藥！”

鬼毒夫人垂首道：“請殿下再給我一些時間，很快就會有解藥的。”

南習容抓起冰水里的一塊冰就沖鬼毒夫人的腦袋砸去，砸碎了冰塊，頓時冰渣四濺，而鬼毒夫人也往后踉蹌了兩下，南習容道：“等你弄出解藥的時候，人全部都死了！”吼出這一句之后，轉眼之間南習容又一臉輕蔑不屑地睨著鬼毒夫人，“你活了這麼大歲數，卻連一個小姑娘都對付不了，不是白活了麼。怎麼，不肯給你解藥？”

鬼毒夫人寵辱不驚，道：“用不著給，我也能自行配出解藥。”說罷以后，不能南習容揮退，便自行退下。

南習容在后沉沉道：“但愿你有那本事！”

夜晚的時候，南習容依舊泡在冰水里，整個殿都彌漫著一涼的氣息。這里是名撒的行宮，名撒是南瑱與北夏的邊城，南習容曾在這里屯軍，因而筑造了這樣一座行宮。

偌大的浴池里飄著浮冰，垂地的輕紗薄帳隨著殿中冷氣而飄飄渺渺。

私底下，丫鬟們都不愿意殿侍奉南習容。他脾氣怪不說，而今又染了這樣的病。有不得已進去侍奉他的，都面上戴了一紗巾掩面，以防被傳染。可南習容一看見們臉上的紗巾以及們像躲避瘟神一樣的眼神時，就不由大發雷霆。

這時，有一個丫鬟戰戰兢兢地端著托盤準備進去殿里，在門口被南樞攔下。南樞穿的一藕子，如上好玉，臉上抹了淡淡的胭脂白里紅，眉目溫婉，堪堪往門口一站便娉娉婷婷不勝收。南樞接過丫鬟手里的托盤，道：“你下去吧，我來。”

那丫鬟立刻如獲大赦，一邊點頭一邊道謝，隨后飛也似的跑掉了。

南樞回頭看了一眼殿，燈火幽然，隨后也抬腳走了進去。南習容正安靜地靠在浴池里，他的肩背上的紅腫水泡看起來惡心而恐怖，仿佛在燈火的映照下散發著油油亮。

南樞在他后緩緩蹲下，將手里的托盤放在水上漂浮著。托盤上放著一只玲瓏剔的白玉酒壺和一只夜杯，南樞手輕輕往托盤上推了一下，托盤便飄到了南習容的眼前，道：“這是殿下要的酒。”

南習容一下就聽出了南樞的聲音，頭也沒回，只是道：“你來做什麼？別人都避之不及，就你還往前湊，就不怕本宮把病傳給了你？”說著就冷哼一聲，帶著嫌棄一樣的鄙夷語氣，“要想重獲本宮恩寵，也不是這個時候。”

要想獲寵，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家都往后退，便只有南樞一個人往前走，沒人和爭和搶。

放在以前，不是沒去爭搶過，因為在南習容邊的人何止一個。可是現在，已經無心去爭搶。

南樞道：“妾并不想獲得殿下的恩寵。因為那有多大的榮耀就意味著承擔多大的風險，妾已經深刻地會過了。”

南習容微微一震，語氣中帶著薄怒，道：“那你還來做什麼？滾！”

“妾滾了，誰來伺候殿下？”南樞問。

的角落了冰水中，輕輕地漂浮在水面上，如煙如醉，在浮冰的映襯下宛若夏日里盛開的荷。纖纖玉手執起酒壺，往夜杯里添了一杯酒。酒水從高往下，落夜杯中，細細的水流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流四濺。

南習容端起來，一杯飲盡。隨后他才有些冷靜了下來，讓南樞連連給他倒了三杯酒。

“樞樞，你不恨本宮嗎？”南習容問。

低低地回答：“妾說真話，殿下不會怪妾麼？”

“不怪，你說吧。”

南樞便道：“恨，又怨又恨。”

“既然如此”，南習容臉上的表很平淡，似乎已經預料到了的答案，道，“你為什麼還要來？”

南樞不語，而是手指輕輕往南習容的后頸過，手腕翻轉間，便有一枚薄如蟬翼的刀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道：“是不是殺了你妾就能解了？”

殿中是一陣死寂一般的沉默。

南樞稍稍一斜手，刀刃便在南習容的脖子上劃出一道淡淡的紅痕。南習容現在毫無還擊之力，倘若南樞當真下了狠心殺了他，那就可以自由了，這一切就可以徹底結束了。

可遲遲沒有下狠手，好像在等待著南習容的回答。

結果南習容嗓音溫得似上癮的毒藥，在南樞的印象里就只聽過南習容用這般語氣對說話，南習容沒有對任何別的人這麼溫過，一度讓認為在他心里才是特別的。可是如果是特別的，為什麼現在又覺得自己這麼可憐和凄慘？結果南習容張口卻是只喚了的名字：“樞樞。”

南樞紅了眼睛，手又往前送了兩分，道：“你回答我！”

南習容似陷了久遠的回憶，道：“還記不記得本宮初撿到你的時候，被賣進青樓里險些遭人糟蹋了去。你在本宮面前跳了一支最為青的舞，本算不上的一支舞，和宮里的舞姬比起來簡直云泥之別。但本宮還是買下了你，請樂師和舞姬來教你彈曲，教你跳世上最的舞。你一直都沒令本宮失。”

提起那些往事，南樞已經記不清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可是南習容說的那些卻歷歷在目，仿佛是刻在了心上，永遠都不會忘記。舞姬的份卑微，但南習容對終究是不一樣的，隨時隨地把帶在邊，給起了名字，隨他一起姓南。

這對于來說是一件多麼榮耀的事。

南習容給了一個家，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對于南樞來說，若是沒有上南習容，那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因此深深地上過他。

如果南習容沒有為了自己的野心，把送到別的男人懷里，或許還會一直著他。他那麼苦心栽培，溫對待，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把送出去，而卻依舊死心塌地地向著他。因為這個世上，就只有他對好過。

好不深沉的心機，可南樞一旦陷進來了，卻沒有再而出的余地。

眼淚從南樞的眼角流了出來，道：“事到如今，你還說那些做什麼？”

南習容道：“沒什麼，本宮只是篤信你沒有忘記。”他幾乎是心照不宣地說出，“這世上就只有本宮對你好。”

他把南樞了解得徹，所以才這麼從容不迫。

南樞抹了抹眼淚，道：“你錯了，還有一個人對我好。”

南習容冷不防譏誚地笑了一聲，道：“你是說蘇宸嗎？那是因為他中了你的蠱，所以給了你溫的假象，現在他的蠱解了，他還會對你好麼？在戰場上，你沒看見他想要殺了你麼？他恨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會對你繼續好，別做夢了。你只不過是沉浸在他對你好的那段時間里不可自拔罷了，一開始就是演戲，沒想到卻是你自己先當真。樞樞，你也真令本宮心疼，是真的心疼。”

南樞眼淚簌簌往下落，道：“那就只有你對我好麼，如果你真的對我好，為什麼要把我送給別人，又為什麼要讓我遇到蘇宸？”慘笑兩聲，“充其量我不過是你的一樣工，可以助你完你的霸業。你對我的好，難道就不是溫的表象嗎？所以，我要自由，你不肯放我走，我只好自己自己來爭取了。”

南習容脖子上的水，順著淌下，在浴池里綻開，像一朵朵到極致的雪中梅花。他道：“你現在要殺了本宮，本宮沒有反抗的能力。可是，之后你自由了，該去哪里呢？天大地大，都沒有一個地方是你的容之所。回去找蘇宸嗎，他不會再如從前那樣對你。也就只有我這里，是你的家，永遠不會趕你走的家。樞樞，你我是連在一起的，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在進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不管南習容說什麼，都不會去理會，只想要的自由。等自由了，就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南習容一死，兩國戰爭便會結束，希能夠戴罪立功，重新回到蘇宸的邊，辛苦一些也沒有關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可是錯了。南習容一針見，他說得對，就算是自由了，也沒有一個容之所。蘇宸已經不是那個從前對千依百順的蘇宸了。沒有地方可以去，沒有誰可以依靠。除了南習容。

所以這就像是宿命一樣，永遠也逃不掉。

最終，南樞臉蒼白，無力地垂下了雙手，手指一松，那片刀刃便被落在了浴池里，叮咚一聲，沉到了底。

南樞含著淚輕笑，道：“你說，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