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周遭寂靜極了，不會有人再笑瞇瞇地回答。可恍恍惚惚，腦海里卻有一個聲音，依著蘇靜平時的語氣對說：“我知道你沒有騙我，但我也沒有離開你。”

可以幻想他從未離開嗎？如果可以，那寧愿一生都活在幻想里。順著自己的幻想，一直往前找，找到了雪地凹陷的邊緣，腳下不穩，就從上面摔了下去，又翻撲過來，將一塊塊的雪石搬開。

不愿意相信，只要沒看到蘇靜閉著眼睛失去了呼吸，就不會相信。一定會把他找出來……

看到了許多的北夏同胞被埋在雪地里，有的被雪石砸斷了手腳，有的首異，還有的完完整整但就是全無生命跡象。

那麼多的人，一下子就毀于一旦了。

同胞兄弟的命，有一部分是掌握在將領的手里，一旦估算失誤，就會造慘重的傷亡。葉宋痛心疾首，可是無可奈何，甚至找不到一個還有一口氣的人。更怕，害怕蘇靜也和他們一樣。

刨到最后，葉宋害怕地渾都發起抖來，十指傷痕累累，都被凍壞了。心里一個勁兒地祈禱著，蘇靜千萬不要像他們那樣……

后來腳下有什麼東西將絆倒，爬起來拂開積雪一看，雙眼瞬間有了神采，迸發出希之。

那是的鐵鞭，是蘇靜最后握在手里的東西。只要順著鐵鞭找過去，就一定能夠找到他的！

葉宋立刻又有了渾力氣，不斷順著鐵鞭往深刨，凹陷被許多山石給堵住了，一塊塊地把石頭抱起來丟去一邊，疲力盡時不由咬牙低吼出聲，以給自己打氣。

茫茫雪原里，從遠看去，就像是一只勤勞的螞蟻，正在盡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那鐵鞭深埋地底下，不知道下面究竟有多深。葉宋搬開一塊塊雪石，下面還堵著另外的雪石，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希又慢慢涼了下去變作了絕，眼里沉寂如兩忘死水。

石頭里漆黑無比，這麼多的雪石陷下去，蘇靜還會活著嗎……

狼狽無比地坐在一塊雪石上，手臂因為離而不停地抖，著手去緩緩握上那鐵鞭，鐵鏈的聲音在空曠的地方顯得悅耳如鈴鐺，握著鞭子往上提了提。

鞭子卻像是被什麼卡住一樣，提不。葉宋著氣，了一下嚨，發干得厲害，嚨里像是被塞進了寒風，咽一下就哽得厲害，不由了兩口氣又提了提。

葉宋雙眼緋紅，了眼簾，哽咽道：“沒關系，你要是再也不回來了，那你就在原地等我，不要再往前走一步，我會追上來找你。”

忽然，鐵鞭輕微地響了一下，像是被風吹的。葉宋低著頭看去，眼淚落在鐵鞭上，眼神驀地一，然后默默等了半晌。

直到鐵鞭又是忽地一。卻不是從上面，因為本沒用力，看得分明，鐵鞭分明是從下面的！

頓時葉宋爬起來就不要命地掀雪石，那雪石上殘留著一個個的手印，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痛，徒手力地往兩邊刨。看見雪石之間堆積起來的那些雪漬正如沙一樣簌簌往下面掉，說明這下面的漆黑不是因為被石頭堵勞了，而是空著的！

一旦有了一個念頭在葉宋的心里生發芽，就會瘋狂滋長。知道這下面一定是蘇靜，而蘇靜一定還活著！

只要他活著……不管讓做什麼都好……葉宋喜極而泣，這比讓打勝仗開心，比讓徹底打敗南瑱開心，比這世上任何事都還要讓開心……只要他活著。

里面漆黑的隙越來越大，葉宋搬掉了最后一塊雪石，；出了一個水桶一樣細的，刺眼的線溢了進去，將下面的空間照亮一角，發現竟是一個被雪石堆壘起來的一小方空地。

葉宋心急如焚地朝下張了一下，沒能發現蘇靜的影子。便不停地搖晃著鐵鞭，看著鐵鞭的另一頭在什麼地方，結果另一頭也傳來同樣輕微的搖晃。

葉宋往昏暗不堪的角落里一，見那邊靠著一個人影，而鐵鞭的另一頭正是握在他的手上。

葉宋就是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約看見他的廓，也知道，那人就是蘇靜。再也忍不住，牙齒咬著自己的袖，爬在上方的口里，死死盯著那廓，掏心掏肺地哭出來。

忍、堅強。可能也就只有蘇靜，能夠這麼輕易就擊垮。從來沒有這樣大喜大悲過，掉進了地獄，又從地獄到了天堂，大抵就是這樣的覺。

痛，痛得撕心裂肺。喜，喜得涅槃重生。

他說：“我知道你沒有騙我，但我也沒有離開你。”

原來那不是的幻覺，竟是真的聽到了，聽到來自這下面蘇靜虛弱的聲音……一邊胡臉，一邊用力點頭，說：“就是，我沒有騙你……所以你就不要離開我了……這個懲罰太重了……”

那里，傳來他的兩聲輕笑。他笑得沒有神，可仿佛這艱苦的山石里，也開滿了桃花。

葉宋趴在口，臉著雪石，急忙問道：“蘇靜，蘇靜，你還能麼，能抓鞭子麼，我可以把你拉起來……”

蘇靜在那頭，淡淡搖了搖頭，用盡量輕松的語氣說：“暫時沒有力氣了，你不妨回去找人來，我沒事，在這下面還可以撐著……”說著自己就瞠了瞠眼簾，緩緩抬了抬頭往上方看去，只見上方雪石稀稀疏疏地往下掉，葉宋正把鞭子那頭在上面用石頭著，隨后用手腕的護腕勾在鞭子上，整個人就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手腕的盔甲和鐵鞭的聲音尖銳刺耳。到了下面以后，沒站穩，直接跌倒。

“你……”

蘇靜眼睜睜看著葉宋跌跌撞撞朝他跑來，跪坐在他面前，帶著撲面而來的潤的雪氣，傾就將他狠狠抱住。

葉宋深吸幾口氣，聲音哭得啞，道：“你可以撐著，但我等不了那麼久，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就想陪著你……你休想離開，也休想支我離開……”

蘇靜抬起手，了葉宋的頭，遲疑了一下，還是將的頭摁到自己的懷中，側了側下親吻過的發心，道：“你傻啊，就這樣稀里糊涂地進來了，這上面隨時都有可能會塌的……”

葉宋埋進蘇靜的襟里，悶悶道：“你果然是想把我支開吧……我不會走的，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我不會離開你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蘇靜，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不怕痛，不怕死，不怕流吃苦，不怕凍挨，我就怕你說走就走，連我挽留你的余地都沒有……”

“可你為什麼要騙我呢？”

葉宋一個勁兒地搖頭：“沒有，我沒有騙你，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蘇靜溫涼的著的耳朵，說出來的話，一個字一個字都嵌進了的心窩里，那一刻覺得老天待是多麼的厚道。哪怕蘇靜說出的話是無的話、剜心的話，也覺得滿足，起碼還能聽得到他的聲音，覺得到他的呼吸，這就足夠了。蘇靜說，“說好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到最后你卻先想要拋棄我。”

“不是你說的，人活著才有希嗎？”葉宋將他抱得更，“我多想你好好活著，可以吃好吃的東西，可以睡安穩的覺，可以聽曲折的戲，可以看最的風景……那樣不是比長埋地下冰冷寂寞來得好麼。我就想著，你能夠長命百歲，能夠福壽延年，將我沒活夠的都幫我活下去。蘇靜，活著多好啊，我多活著啊。”

“既然活著那麼好……”窄小的空間里，輕輕地回著他的聲音，像泉水淬洗沙石一樣聽，他的頭發從臉頰側邊下，將他的臉龐遮住，他眨了眨眼睛，溫熱的水滴落進葉宋的頸窩里，繃了，不敢多一下。“既然活著那麼好，為什麼還要犧牲你自己讓我活著，而不是讓自己活著。”

葉宋蹭了蹭蘇靜，說道：“就是因為我知道活著好，才想把好的都給你啊。”

“你真是我見過最笨的人了”，蘇靜安靜地說著，“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那樣活著就是我想要的呢？我寧愿和你一起長埋地下終年冰冷寂寞，也不愿我獨活。”

“我知道，我現在知道了。”葉宋點頭，地出手去，手上都是腥和凍傷，想去蘇靜的臉，可到一半的時候，驀地覺得自己的手又那麼臟，便又回來想在上干凈，卻不想被蘇靜一把捉住，帶著的手上自己的面容。

葉宋手指曲了曲，蘇靜卻堅持著讓的手指著自己的臉上的皮，那溫溫涼涼的溫度讓葉宋迷，鼓起勇氣，用自己臟臟的手，蘇靜的臉。從他的下，，到鼻梁，每一寸皮都像是上天最好的杰作。到眉眼的時候，那彎彎長長的睫輕輕的覆蓋在眼瞼上，淚痕從眼角溢出，灼到了葉宋的手指，指腹著他的眼，氣哽咽著，“我知道了，你若死了，我一個人活著有多麼可怕，那些原本活著的好也全部變了痛苦……”蹭起子去，抱著蘇靜的頭，“別哭，你哭了我會很心痛……我錯了好不好，以后什麼都答應你，我再也不這樣了……”

“你現在明白我的了，當你想留我獨活的時候，我就是那樣的覺。”他說，“葉宋，我同樣也想，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能好好活著，可以健康幸福可以無憂無慮，才想讓你忘了我，你做得到嗎？”

“做不到……”葉宋搖頭，老實回答，“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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