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過了隆冬的季節,到了來年的春天。南瑱下雪的次數是之又了,但空氣中還是滿滿的料峭春寒。院落里的梅花,也漸漸凋零失去了香氣。
整個南瑱都城,都漂浮著一種風雨飄搖而要浮躁抑的氣氛。
唯有南習容,仿佛不知道亡國之禍即將到來,竟還有心思在宮中舉辦宴會,宴請滿朝文武將臣。如此不將外面的局勢當一回事,依舊自顧自地自娛自樂,也就只有亡國之君才干得出這樣的事來。
他遠沒有了剛開始主挑起戰爭時候的竹在,但是他卻用不肯低頭服輸,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也要孤注一擲。
他覺得葉宋和自己就是同一種人,他也和葉宋一樣,一點都不害怕死亡,因為他有他的驕傲和堅持。
南瑱的史,點筆蘸墨,準備記錄南瑱歷史的最后一筆。而南習容,即將為歷史上的最后一筆,也是一敗筆。
黃昏的時候,南習容踩著夕破碎的澤前來。梅花樹長起了一片片的小葉子,在風中,綠而弱小。
他明黃的袍角隨著走路的作前后浮著,一頭墨發在腦后束著,狹長的眼似裹著料峭的春寒一般令人而止步。
南樞教完葉宋最后一個作、一個舞步,便坐妝鏡前,更上妝。
晚上有個宴會,葉宋不可缺席。
有了南樞這連日的調養和練習,葉宋已經能夠平穩地走路,能夠自行穿,能夠端得住飯碗拿得穩筷子吃飯。
像是外面的梅樹,雖然沒有了冬日里的芬芳,但依舊堅強。
南習容慣常地從窗外看進去,看著看著竟有些出神。葉宋把額發往后撥起來,出一張被毀了容的臉,他不覺得那是一種丑陋,不由手了自己臉上的金面,反而覺得那是一種印記。他的是留下的,而的是他留下的。
葉宋和南樞均知道南習容就在外面,只需用眼角的余瞥一眼就能看得見他的影。南樞一邊給葉宋梳一個像模像樣的發髻,那不是南瑱子的發髻,而是北夏子的發髻,整個糙不平的額頭都了出來,上面結的疤痕呈紅,不管抹上多麼厚的胭脂都不能掩蓋,索什麼都不抹反而自在一些。南樞看了一眼銅鏡,直言不諱道:“你真丑,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丑的人。你一定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變得這麼丑陋。”
葉宋也毫不客氣地回敬著:“皮囊不過外之而已,面相丑只要心不丑依舊可以積極向上地活著,有的人卻是面相好看而心丑陋,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干凈。”
南習容不再在窗外聽,轉頭就走了進去。南樞側頭一看,連忙放下梳子,福了福禮道:“妾參見皇上。”
南習容走到葉宋的后,微微彎下頎長的軀,他看著銅鏡里的葉宋,亦或是自己。他忽然開口笑道:“這個世界,不能有兩個自己,否則的話一切都了套了。方才你說得很好。”說著他便抬手取下了自己的金面,出了一張被毀掉了半邊臉的容,一邊冷魅無暇一邊丑陋不堪,葉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地看著銅鏡里南習容的臉,聽他又道,“可能這個世上也就只有你,敢正視朕的容,就好像正視你自己一樣。”
“若你是南瑱的人,朕一定好好待你。可惜你是北夏的人,不讓朕看見也就算了,偏偏要出現在朕的面前,讓朕不得不一敗涂地。朕失去的一切都是因為你造的,朕也要你失去一切。你的一切或許從前是北夏江山,但朕知道得一清二楚,后來是蘇靜。”
葉宋勾了勾角,冷笑一聲,道:“讓你失去一切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的野心。一開始就守好自己的國家兩國不相爭多好,是你自己人心不足先越雷池,這樣的后果就得你自己來承擔。或許,你從未想過自己會失敗吧,所以也本沒想過你自己能不能承擔得起這樣的后果。”
南習容不理會這充滿了諷刺的話,而是出一只手若無其事地搭在了葉宋的肩膀上,葉宋掙了掙,發現他卻暗自用力扣著的肩膀,他道:“你知道嗎,朕這幾日連續派了數批殺手潛北夏的軍營里,細進敵營不是什麼難事,就好像朕也知道朕的軍營里會不可避免地混進北夏細一樣。蘇靜不是還沒醒麼,朕便讓殺手去殺了他。”
葉宋僵了僵。
南習容一頓,又得意道:“而且朕功了。”
他這話一出,莫說葉宋,就連南樞都微微到吃驚。而葉宋腦中嗡嗡嗡炸響,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第一反應就是強行站起來,手指甲摳住南習容的手腕瞬間抓出一道道痕,一個轉就握了拳頭朝南習容砸去。
然,今時不同往日。的拳頭綿綿沒有什麼力道,速度也慢了許多,南習容能夠輕易地避開不說,就是打在他上也不能造什麼傷害。
南習容輕而易舉地握住的手腕,笑得眉梢都揚起來,道:“你以為你還是從前那個葉宋嗎,你現在就是個廢人,能夠勉強跳跳舞就不錯了,還能拿朕怎樣?朕告訴你,這次是真的,朕真的殺了蘇靜。他終究是逃不過朕的手掌心!”
葉宋愣是不顧自己手腕骨被折斷的風險,強行掙,南習容覺得那截腕骨握在手掌里實在太輕巧太纖細,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仿佛能碎末,他還是松了松手,葉宋掙開了去,葉宋撲去桌面上,一把掀掉了桌布,上面的瓷杯茶全部應聲而落,茶水四濺,瓷裂了一片一片。
撿起了最尖銳的一片,回過來死死瞪著南習容,咬牙朝他刺去。
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盡管理智告訴,不可能。北夏軍營里又不個個都是廢,有蘇宸在,有英子在,還有包子他們全部都在,會好好保護和照顧蘇靜,怎麼可能被南習容派幾批殺手就能殺死的,不信!
但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和南習容同歸于盡!
可惜不是南習容的對手。南習容輕巧一側,就把南樞給葉宋梳好的發髻又弄了,揪了一把頭發在手里,另一手打掉了葉宋手里的瓷片。葉宋頭皮被拉,痛得一張臉沒有什麼,但雙眼卻赤紅,道:“你騙我,不可能!你殺不了蘇靜,你一輩子都殺不了他!”
南習容悠悠道:“你若是覺得朕在騙你,那你還這麼激干什麼?若是不信,等晚宴的時候你大可以打聽打聽,看看朕滿朝文臣武將是不是個個面帶喜,又聽他們說說是不是北夏大軍全軍素縞為北夏戰神哀悼。他終究還是死在了我的手里。”隨后他手一推,就把葉宋推倒在了地上,“接下來就到你了。你若是想為他報仇,就跳好今天晚上宮晏的舞,朕等著你來報仇!”
葉宋將寢殿里但凡能摔的東西全部朝南習容摔了去,木屑落在石階上,濺上了他的角,但卻沒有砸在他的上。
他一直歪著角笑,可那笑容里又空得除了簡單的弧度就什麼都不剩下。蘇靜死得太簡單太平靜,與他所設想的轟轟烈烈全然不服,大抵就是因為這樣心里才有落差,實際上他并沒有看起來的那麼高興。
曾經他敗在蘇靜的手上,在蘇靜面前跪過,也被蘇靜踩在腳底下過,他都沒有過一把那樣的癮。
南樞站在門口,葉宋抬頭直勾勾地看著,眼角泛著緋紅的,問:“劉刖呢,他來,我要問清楚。”
南樞道:“你現在想問也沒有用,他去辦其他的事了,你還是先準備準備,去參加宮宴吧,你想知道的一切,或許在宮宴上就真的會有答案了。”
夜幕一落下來,華燈初上,滿朝的文武大臣們陸陸續續地進殿。他們中有一大部分人都不愿來參加這宮宴,但是又不得不來。即使到了亡國之時,南習容也要讓他們陪著一起縱樂。
另外一部分眉梢帶喜均是武將,他們無不在談論著蘇靜之死一事,現如今宮里又還有一個葉宋,拿葉宋去威脅北夏軍隊,說不定還能扭轉乾坤。而且今天晚上能看北夏將軍為他們南瑱人跳舞,真是一大快事。他們都很期待,不知道在戰場上拿刀拿槍的人,在紅毯上又是怎樣一種覺。
蘇若清下令全軍進攻的旨意傳到了蘇宸那里,同行而來的還是一部分援軍,而帶領援軍之首的赫然就是葉修和百里明姝夫婦。葉家軍看起來風塵仆仆,但是神頭十足,進攻南瑱可以,但那他們也絕對不允許葉宋白白喪命在南瑱皇宮里。
葉家軍后,除了運來糧草,還有運來十余只碩大沉重的箱子,每一只箱子都用四匹馬的板車所載,盡管這樣,馬蹄和車轍落在地面上還是留下深深的印記。
蘇宸沒想到,隨行而來的居然還有葉青和歸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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