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盞月抿，道：“那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在蘇若清的對面坐了下來，蘇若清已經在棋盤上落了一子，也不再推諉，拈了棋子亦落在了棋盤上。

這一局棋，蘇若清走得漫不經心，王盞月跟其上。王盞月說自己棋藝技不如人委實太夸張了些，蘇若清下著下著竟認真了起來，要是再不認真就會被王盞月給敗了。

從最初的漫不經心，到后來的認真謹慎。這一局棋下了頗久的時間，到最后夜又添幾分濃重，早已經過了用晚膳的時間。

一局將末，蘇若清正思索間，公公近前輕聲道：“皇上，熙妃娘娘來了，正在外面等候，說是給皇上熬了安神湯送來。”

蘇若清若無其事淡淡道：“安神湯留下便是，天寒，讓回去吧，著兩個護衛送，多掌兩盞燈。”

王盞月對他這態度倒是到有些意外，與之前在園子里對熙妃的態度大相徑庭，仿佛本不在意，亦或是下棋太過專注而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xing，遂出聲道：“熙妃娘娘有孕在，皇上不用親自護送回去麼，這棋等皇上回來也還可以繼續下。”

蘇若清道：“你不是急著要出宮嗎，等朕送完熙妃回來不一定有心，可以等改天再重新開始。”

王盞月默了默：“......那還是等這局棋下完吧。”

王盞月聚會神，以前在姑蘇的時候甚棋逢對手，但和蘇若清下棋仍是于下風，毫大意不得。想要贏，雖然和蘇若清沒有什麼集，但進宮一趟倘若還能贏蘇若清三分棋，那也是無憾了的。

結果王盞月卻輸了半招。頹然喪氣之全然寫在了臉上。蘇若清一面不慌不忙地收歸棋子，一面看了兩眼，道：“能和朕下到這個程度，說明你也算厲害的，平日里寧王與朕下棋時也才到你這個程度。”頓了頓，又面無表輕聲道，“但你讓朕覺得很舒服，朕會依你的意愿，明天放你出宮。”

王盞月有些怔忪。和蘇若清下棋的時候也覺得很舒服，心無旁騖，十分寧靜。蘇若清的話讓心中的滋味有些復雜，道：“民在此多謝皇上。”

蘇若清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道：“朕有些了，什麼時辰了？”

公公忙上前道：“已經是亥時了呢，奴才這就去傳膳，先前怕打擾皇上所以一直著呢。”

蘇若清揮手示意公公前去。

王盞月便起道：“民也先行告退。”

蘇若清抬眼看著，道：“你也沒吃，就留下來和朕一起吃。”

王盞月又是一愣，干干站在一旁。

很快膳就傳了上來，就安頓在書房里。蘇若清讓王盞月坐下，自己也拿了碗筷開始用膳。王盞月反倒很不習慣，吃得也很是局促。但教養很好，吃飯和蘇若清一樣，十分文雅，就是只吃邊近的菜。

蘇若清道：“你想吃什麼便吃吧，不用顧及什麼。”

想來明日出宮以后，再想吃到宮里的膳尤其是和皇上同桌而食幾乎是不可能了，王盞月聽蘇若清如是一說，撇下心中念頭卻也真的不再那麼拘謹，反正皇上既然邀請用膳了，也不可能因為太放得開而治的罪，要治罪他早該治罪了。等明天回去以后，若是父親問起，還能告訴他宮里的膳是個什麼味道。

這樣想著，王盞月便盡地品嘗著桌上食。委實比家里廚子做的飯食好吃了不知多倍。只不過，若是天天吃得這麼盛，估計也會膩吧......王盞月瞄了一眼蘇若清淡然的吃相，想必他一點也不覺得這膳有哪里好吃的。

提起明日出宮，王盞月卻也心滿意足。雖然最后沒能讓皇上看上自己，起碼和他下過一局棋，吃過一頓飯，應是已經夠了。

福熙宮的熙妃送了安神湯被遣回去之后，又聽說王盞月一整夜都在書房里陪伴著蘇若清，頓時就是氣不打一來，有些癲狂地在福熙宮里掀砸，一通出氣大罵。懷有孕，緒比以往更加激一些，手里攥著一片瓷片，割破了手掌，嚇得翠環在旁不知所措，咬牙切齒地道：“本宮原本以為皇上本沒把那個丫頭放在心上，就讓在儲秀宮自生自滅算了。沒想到如今，卻整夜在書房侍駕，可恨之極！”

翠環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切莫氣傷了子，小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才是！”

“孩子，就是因為孩子！本宮才無法侍奉在皇上邊，害得那個賤人鉆了空子！”熙妃前幾日一直十分順意，這突然聽到王盞月在書房侍駕給了很大的刺激，憤怒的表讓的一張臉有些扭曲，之前懷上龍種的喜悅在頃刻之間然無存。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只覺得因為有龍種礙著，才不能親君側。

翠環苦苦勸道：“娘娘你且鎮定，皇上一時寵幸了誰那也是暫時的不可能長久的，等娘娘十月懷胎誕下龍子后，后宮之中還有誰能與娘娘爭寵，到時娘娘的地位才可無人撼！況且，皇上只是在書房里召見王盞月，并沒有召侍寢啊，有娘娘在，一定不會得寵的！”

翠環這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讓熙妃一下子冷靜并清醒了過來。看著翠環，忽而手一松，就把瓷片扔在了地上，角浮現出一抹幽幽冷意的笑容，輕聲道：“你說得對，皇上只是在書房召見了，卻沒有召侍寢，翠環你真是聰明，不然本宮就忽略了這關鍵的一點。只要有本宮在，從今往后，休想得寵。”

如意宮里清凈得很，瑞香正給李如意卸下頭上的發飾，說道：“剛剛聽福熙宮里的風聲，好似皇上召見了王盞月，讓熙妃大發雷霆，又扔又摔的。”

李如意閉目養神，不置可否。

等都卸完了，李如意才睜開眼睛道：“明日讓太醫去福熙宮看看，多開兩副安胎藥，熙妃緒躁不穩，肚子里的孩子總歸是不能有事。”

瑞香道：“熙妃肚子里的孩子，別宮娘娘可都眼著呢，能不能堅持到十月，卻還是一個未知數......”

如今后宮里的妃嬪多了起來，走也活絡了起來，不乏有大臣之和別國心高氣傲的公主，各有心思，也多有些明爭暗斗。這是歷來后宮最免不了的。

看不慣熙妃做派的妃嬪定然是不在數。

李如意道：“如此，就更加要小心些。不管怎樣，一定要讓熙妃平安生下皇上的孩子。”

瑞香沉默了片刻，道：“熙妃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娘娘何必要時時顧著，就算當初是娘娘帶進宮的，娘娘自己也說了，以后的路都是靠自己走的，干娘娘何事？況且皇上......”看了看李如意神無異，遂大著膽子說，“皇上害得娘娘一輩子都無法再生育，娘娘卻如此良苦用心想保護皇上的孩子......”

“放肆。”

瑞香立刻斂跪下。

李如意轉睥睨著，道：“禍從口出你知道嗎？”

瑞香道：“奴婢知錯，奴婢只是為娘娘不值......”

“我覺得現在這樣好的，”李如意道，“以后不可再胡言語，好了，你下去吧。”

“是。”

王盞月過了子夜才慢香香地回去儲秀宮，吃飽了喝足了，在書房里還歇了一會兒飲了兩口茶，腦子里清醒得很，時而回想著之前棋局上的廝殺，又時而回想著飯桌上一起安安靜靜地吃飯。出來時也覺得外面夜寒的空氣不那麼冷了。

出書房時蘇若清也出來了，準備回寢宮歇息。約莫歇不了幾個時辰就又要起來上早朝了。他已經很熬到這麼夜深，眉宇之間雖然著淡淡的疲憊，但卻覺得盡興、放松。

王盞月將他的疲看在眼里，道：“皇上一定很累了，快回去休息吧，民告退。”

蘇若清走下書房門前的石階，宮人掌燈前前后后地簇擁著，他邊走邊道：“無妨，先送你會儲秀宮。”

王盞月站著沒，深深地看著他的背影，他停了下來，轉不明所以地回看著。驀然回神，眨了眨眼睛，清然笑道：“皇上不必如此麻煩，離天亮沒有多時間了，皇上回去歇息吧，差兩個太監送我回去便是。”

蘇若清臉上的神頗有些放松，道：“橫豎吃飽了現在回去也無法睡，不妨走走。總歸你也是賢王妃心給朕挑選的秀，不好太虧待了去，明日便要出宮，就這一次而已，走吧。”

王盞月低頭笑了起來，然后提了提子拾級而下，垂眼的瞬間忽然有些眼熱，也有些不舍，好像就這一次對于來說太過奢侈，如若能每日在他閑暇時一起下棋作畫、詩作對，應該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吧。賢王妃說得不假，若是褪去一些偽裝，真實的他的確是一個寂寞而又清雅的人。說：“也是，反正就這一次，如此民就有勞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