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問回到寢室，大燈已經關了，只留了兩盞臺燈。他掀開被趙瀕臨隨意丟棄的雜志，在自己椅子上坐下。

趙瀕臨翻一個，從床上探了個頭下來，小聲說：“郗高原昨天晚上陪朋友去電影院看復聯的首映，今天九點不到就睡了。”

江問點點頭。

“那你呢？”

“我什麼。”

“和程嘉嘉干嘛了？”

“教室學習。”

“裝，你就繼續裝。”趙瀕臨滿臉都寫著惡趣味，像個教唆犯，“你得對妹子主點啊，不主怎麼能上壘呢，不上壘怎麼能會到人間樂趣呢？只要有心，今天約會在教室，明天約會在床上，多好啊。”

江問擺弄著手機，不搭理他的黃腔。

早已經習慣他的冷淡，趙瀕臨也不介意：“跟程嘉嘉發短信啊，這麼認真？”他脖子都快仰斷了，換了個角度才看到江問手機屏幕上的花花綠綠，是一款新的賽車游戲。

“沒意思，真沒意思。”趙瀕臨長嘆一聲，自言自語地喃喃，“也是，談怎麼會比打游戲有意思呢。”

運會如期而至。

啟德運會歷來允許不穿校服三天。

短暫地在場集合以后，鐵娘子讓班長領著他們去九班的看臺坐下。

因為上一屆有人趁著運會溜出去玩，結果路上出了事，家長到學校鬧了很久，這一屆就重視起來，管的格外嚴，鐵娘子再三強調，讓他們一個都不準跑，定時定點來簽到。

天氣酷熱，幾個生各自結伴，坐在一起談著閑話打發時間。

江問膝蓋上有傷，什麼項目都沒報，戴了頂白棒球帽擋太，拿著iPad看視頻。快到中午吃飯時分，大朵大朵的云聚集在一起，天突然晦暗下來，又要下雨了。

江問一抬眼，發現眼前不知何時立了個人。他反應的并不及時，視線從下往上看。

破牛仔，到黑T恤，前的骷髏頭項鏈張牙舞爪，很酷的一。江問的錯愕慢慢累加。短暫的沉默后，他問，“你站在這里干什麼。”

他們已經冷戰很多天。

逢寧眼角眉梢微微挑起，不答反問：“還記得我這服嗎？特地穿給你看的。”

他臉一變，道，“不記得了。”

“怎麼會不記得？我不信。”逢寧笑的很開心，很有竹，“你不是對我一見鐘嗎，怎麼連我穿的服都不記得了？”

“誰對你一見鐘？”江問唰地站起，激極了，“真是無聊！”

江問連ipad都不管了。他惱了，又又惱，賭氣地往前走，腳步急地像逃荒，而不不慢跟他在后。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校門，繞了幾個彎，幾條街，又走到那條悉的巷子口，逢寧悠悠攔在他前。

江問終于放緩腳步，口氣不善，“不要跟著我。”

逢寧還是笑，一雙桃花眼放著電，“我跟著你嘛你也生氣，我不跟著你嘛你也生氣，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我要你別跟著我。”

“你都不想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不想。”

揚著頭，一下一下推著他的肩膀，“又口是心非，你還要裝模作樣到什麼時候？嗯？說謊話的小孩子要長鼻子哦。”

江問比逢寧高一個頭，卻腳步趔趄往后倒退，直到被著到墻邊，退無可退，“你到底要怎麼樣。”

踮起腳，吻落在他的耳垂上，蜻蜓點水一樣，只有一點點的熱度，“我要這樣啊。”

江問的背繃直，心撲通撲通地跳，激烈到臉不爭氣地紅了。他很無措，驚駭到說話都禿嚕了，“你、你……”

逢寧像個無賴，地湊到他耳邊說，“你腹上那顆痣好的，給我看唄。”

江問軀僵，心口像塌陷了一塊，視線也跟著起來。

還不肯罷休，又湊近了一點，兩人的，骷髏項鏈硌到他口，的發疼。

見他沒反應，逢寧收起漫不經心的表，傷心地說：“江問，我后悔了，你不要跟其他生在一起好嗎，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我心里好難，難的天天上課聽不了講，睡不著覺。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對我的忽冷忽熱，想你對我的答不理。”

“你也會難？”他失了魂一樣指責道：“你本就不難，如果你難，為什麼還在看相聲？”

“我苦中作樂，我強歡笑。”

遠云層悶悶地傳來轟隆的雷響，不出一分鐘，豆大的雨珠應聲而落。路上行人匆匆，走著走著都跑起來，急著找屋檐躲雨，沒人關心這個角落正在發生什麼。

“你騙人。”江問終于要瘋了，他昏了頭，連聲音都格外委屈，“你明明不喜歡我。”

定定看著他，逢寧在雨聲里輕輕地說，“我喜歡你的，你是我的小王子呀。”

他們上都噠噠的。

江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被深款款地拉起來，五指纏著，纏得他的心往下墜。

逢寧拉著他的手，放在邊狎昵地吻了一下，又去親他的。

堅持不過兩秒，他就主把舌尖出去。從尾椎骨的麻瞬間遍布全。

――叮鈴鈴…叮鈴鈴…

蘋果的鬧鈴在微亮的晨曦準時響起，驚醒了這場荒誕又無厘頭的夢。

像斷片一樣，江問背都汗了，他平復著呼吸，半夢半醒之間，腦袋還是混沌的，怔怔愣愣回不過神。

失落、難堪，懊惱，各種復雜的緒攪在一起。他躺在床上閉了眼，又睜開，著天花板，神志終于清明。

探手從被子里下去，一片黏膩。幾秒之后，他捶了下床，暗罵一聲。

周五，要放假的前夕，班里面總是格外地躁。

今天到逢寧值日，最后一節自習課下了，勤勤懇懇地掃地，拖地，把瓷磚地板拖的鑒照人。等打掃完，教室人都走了。

關好門窗，關掉風扇，檢查電源，逢寧滿意地拍拍手，背著書包下樓。

雙瑤今天有事，要和家里人出去吃飯，只能一個人搭公車回家。

出了校門，經過路邊小店，溜去挑了一巧克力口味的雪糕。沒走幾步，突然聽到有人喊。

逢寧了上的糖漬，轉，看到一輛越野車緩緩減速，車窗降下，趙瀕臨從副駕駛探頭，“逢寧你去哪啊，要不要送一程？”

“公車站還有五十米，直接到我家門口，不用送啦。”

“你們都誰啊，要出去玩嗎？”好奇，彎腰看了看，開車的不認識，后面坐著的那位倒是蠻的。

江問坐在車里。看到逢寧舉著一快要融化的黑冰激凌，帶著慣常的笑，不經意和他的目對上。

他渾一僵，立刻撇開頭。

趙瀕臨樂呵呵的，“明天我們吃完飯找你去玩啊，簡糖？”

逢寧點頭，“對，要來是吧，我等會回去就幫你們訂位置。”

“多帶兩個人嗎？”

“啊。”逢寧很爽快地答應完，又板起臉，嚴肅地說：“但也別太多，別把我喝垮了。”

后面有汽車按喇叭鳴笛，逢寧揮了揮手，“行吧，明天見，你們快走，快別擋道了。”

“哈哈哈哈哈，行，那明天見。”

逢寧嗯嗯兩聲，“還有你們這個，未年開車要不得啊，注意安全，別被警抓到了。”

計遲樂顛顛地笑，“好有意思啊。”

“是吧，特逗。”

計遲躍躍試，“你們明天去哪喝，帶我一個唄。”

說完這話，他下意識看了看江問。見他沒什麼表，計遲暗暗松了口氣。

他可沒忘當時說要追逢寧的時候江問那個黑臉，當時還在心里惋惜了一陣子。只不過沒兩天江問就速和程嘉嘉在一起，他的注意力也轉移了，便沒把這回事放心上。

反正他自己也是一個星期換一個，大家都是玩玩，何必當真。

晚飯在郗高原家里新加盟的連鎖飯店吃。今天是家屬局，有朋友的都帶了朋友，加起來十幾個人，要了個包廂，吃的熱熱鬧鬧。

飯后有單狗起哄，非要在場的挨個親。此提議一出，氣氛更是高漲。

大家都玩的開，郗高原帶頭摟著朋友接了個一分鐘的吻。剩下幾個人紛紛效仿。

他們在笑在鬧，江問著滿桌的杯盤狼藉，卻不怎麼專心。

趙瀕臨歪過頭，問，“你今天怎麼了，走神一天了。”

眾人剛好起哄到江問這里，生推程嘉嘉，男生推江問，齊齊喊道：“親，親，親，親一個！親一個！”

“別人都親了，你們可不許耍賴啊！”

裴淑淡淡地笑，一點都不著急。別人看不懂，可和江問一起長大，一眼就看得出他對程嘉嘉到底有沒有。

程嘉嘉半推半就，紅著臉，被別人推著湊上去。

微微仰起臉，就快要親到的時候，江問頭一偏。

程嘉嘉一僵，看似鎮靜地撇過子。

大家好戲沒看，泄了氣，唏噓幾聲，郗高原怒其不爭，忍不住罵道：“我靠，江問你要不要這麼孬啊。”

趙瀕臨雙手握住他的肩膀搖晃，學著電影里男主角的臺詞，咬牙切齒，“江問，我最恨你像個石頭一樣！”

江問一把推開他，站起，“你們玩，我去上個廁所。”

他這一走，徒留程嘉嘉一人在原地尷尬。場間氣氛凝了一瞬，裴淑安地拍拍，“沒事，阿問就是這樣的，他可能還有點不習慣。”

也確實是這樣，長了十幾年，江問過的清心寡，緒很外，對妹子冷淡地都讓人懷疑他是個gay。

邊幾個發小都知道江問家里找道士給他算出的“劫”，好不容易盼到他談了個，結果還是和平時沒兩樣，很能拿喬。

郗高原嘆了一句：“唉，我們都以為江問鐵樹開花了，結果到頭來他媽的只開了花骨朵。”

隔絕了熱鬧，用冷水洗了把臉。水嘩啦啦地流，江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還是心煩氣躁。

就在剛剛，程嘉嘉吻過來的一瞬間，他又控制不住想到了昨晚的夢。

連細節都栩栩如生，在腦海里重新上演了一遍。只是眼前的人卻換了一個。

洗完手出來，江問獨自找了個臺吹風，吹了半天。

他猛地拍了下欄桿，還覺不解氣。原地轉兩圈，泄憤似的，一腳踹到墻上。

誰也不知道，在這個發春的季節，在這無人的角落。

鐵樹江爺，已經把花骨朵開的轟轟烈烈，天崩地裂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