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問終于醉倒在桌上。

樓上，閔悅悅拿著話筒，漫無目的地唱著歌。

這口煙跳升，我軀下沉

曾多麼想多麼想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沒有緣分

我都捉不

一屋的暗燈，江問似乎是難，眉間蹙起，夢囈了幾句。

他的臉近在遲尺。漆黑的睫，秀的鼻梁，偏薄卻的。

一切都恰到好。

逢寧看著江問眉旁的棕小痣，抬起手，懸在空中，慢慢靠近。在指尖快要到的時候，又在極短的距離，停住。

把手收回去。

…

…

閔悅悅只會幾句粵語，跟著哼了哼，打開了原唱，轉去和柏宏逸講話，“以前我最喜歡的歌手就是王菲，別人都說丑，可是我覺得好看。尤其是重慶森林里面，太有靈氣了。”

柏宏逸：“王菲的歌，不太快樂，唱碎了天下多有人的心。”

略沙的粵語反復低：

“害怕悲劇重演我的命中

越麗的東西我越不可”

江問閉著眼，眼角眉梢，卻依然有一無法遮掩的痛楚泄出來。

逢寧呼吸在抑，拿著巾，慢慢地拭江問邊，下的酒。

年男人的軀很沉重，的步伐很緩慢，一步一步，把他重新扶到沙發上。

逢寧起的時候，發現地上有一個東西。從外形判斷，是一個棕的牛皮夾，彎腰替他撿起來。里面掉出幾張金。

逢寧翻開皮夾，準備把錢塞回去。

這個皮夾有三層夾，逢寧順手掰開其中的一層，里面的東西，讓忽然遲疑了一下。

很眼。

剎那，無可遏制的緒泛濫開。被釘在原地，恍惚了幾秒。

逢寧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

――兩張便利，一張彩票，全都被塑封起來。

一眼就認出，其中有一張是自己的筆跡，可逢寧記憶已經模糊了，一點都不記得什麼時候給江問寫過這句話。

【祝江問同學新年快樂，年年都快樂！】

另一張……是孔雀和酒瓶的便利。逢寧微微低下視線，去看沉睡之中的男人。

這張便利的背后也寫了一行字。

Jwaifn16-

是江問寫的。

立刻聯想到江問微信那串突兀的名字。

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后，心頭微妙的一點酸，瞬間達到了疼痛的程度。

…

…包廂的燈五彩斑斕，閔悅悅和柏宏逸相擁在一起。

他們開始接吻。

歷史在重演

其實我再去惜你又有何用

難道這次我抱你未必落空

逢寧找來薄毯，蓋在江問上。

他的左手自然從沙發垂落。

在另一個小轉角坐下，皎潔的月落進來，淡淡地，溫地，切割出一片剪影。

逢寧凝視著江問的影子，整個人充滿了無法看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起，把燈關上，靜悄悄地離開。

…

…

什麼我都有預

然后睜不開眼兩眼看命運臨

寂寞哀切的歌已經放到結尾。

時間好像定格在一個點上，滿室寂靜中，江問睜開眼。

閔悅悅第二天中午醒來，發現邊已經空無一人。

睡眼惺忪地拿起枕邊的手機，給逢寧發消息：

My：【寧寧，你人呢？】

沒回。

洗漱完下樓，發現只有柏宏逸一個人。閔悅悅問，“咦，江帥哥呢？”

柏宏逸正在烤吐司：“他很早就走了，你朋友呢？”

“也走了。”

柏宏逸想到什麼，隨口說了句：“你覺不覺得，Ryan和你朋友之間，有種很怪的覺。”

“嗯？”閔悅悅說，“原來你還不知道嗎？他們高中在一起過啊。”

柏宏逸一瞬間就懵了，“逢寧？”

“是啊。”

“就是Ryan的那個在國的前友？！”

閔悅悅有點茫然：“你這麼激干什麼？”

柏宏逸表變得十分奇怪，“我從很早前，就對Ryan這位傳說中的前友好奇了。”

閔悅悅咬了一口吐司：“好奇什麼？”

“到底是什麼樣人…”柏宏逸輕搖頭，拖了一下聲音，“才能把Ryan傷的這麼深。”

“傷的深？那我就不知道了。”

閔悅悅冥思了一下，“而且，寧寧不像吧…你說的可能是另一個人？”

柏宏逸：“那逢寧現在還是單？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聽提起過Ryan嗎？”

“對啊，單。我們研究生才認識，沒怎麼聽過提以前的事兒。”

閔悅悅靠在流里臺邊緣，又了一片吐司，“寧寧邊一直都沒人，我這不是想著江大帥哥和還配的，所以故意拉他們倆出來玩麼，想著能不能出一點火花來。”

這時，手機彈出來一條微信框。

寧：【我先回去了，你好好談你的。以后別管我和江問的事。】

又過了一個月，逢寧和江問，差不多算是斷了聯系。

分開，疏遠，各自將生活再度恢復平靜。就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這是逢寧希達到的目的。

連著好幾個星期，上海開始飄冷的雨。

圣誕前夕，快到下班的點，逢寧突然收到關同甫的電話。

“寧姐，你幫我個小忙唄。”

逢寧正在看上一季的財務報表，“什麼忙？”

“我和小竹這會要去跟Maruko的客戶吃頓飯，你下班了能幫忙送份文件去他們公司嗎？我下午整理的時候了一份。”

逢寧看了看表，“送給誰？”

關同甫：“一個姓李的經理，我把他聯系方式給你。”

逢寧嗯了一聲，“把他們公司地址發到我手機上。”

雙瑤今年來上海過圣誕，傍晚的飛機，晚上八點到。逢寧開著車，正想著這事，就收到的消息。

雙瑤啊搖：【我又延誤了半小時，不過快起飛了。航班3U8889，等會兒下飛機了我要在虹橋T2看到你的人，知道嗎？】

寧：【知道了，關手機吧，路上平安。】

Maruko的公司在環某繁華街區的一棟寫字樓里，逢寧前臺說了來的目的。

前臺讓在旁邊等等。

逢寧走到旁邊，給李經理打電話。

那邊過了會才接，“喂，你好，你是？”

逢寧解釋：“李經理你好，我是兩港翻譯的，來送一份文件。”

“哦哦，不好意思啊，我現在正在開會。”

那邊一陣[email protected]，似乎換了個地方，李經理說：“我這會兒走不開，不然你直接放前臺吧。”

逢寧：“這個文件比較重要，你要是忙的話，你跟前臺打個招呼，我給你送上來？”

“哎好好好，麻煩你了。”

電梯緩慢上升，到了樓層，電梯門開。

逢寧經過他們的辦公區，Maruko的燙金招牌就懸掛在墻上。路過的時候，多看了幾眼，發現他們的logo是一個類似櫻桃的東西。

逢寧突然生出了點莫名的好。

有個長相很甜的小姑娘給逢寧倒了杯水過來，帶著往里走，解釋道：“我們公司今天開例會，不過差不多快完了，李經理讓我先帶你進去。”

逢寧道了聲謝，說，“沒事。”

們剛繞過一個廊道，前方突然出現了一撥人。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被剪裁流暢的深西裝束縛起來，既俊逸又。

逢寧愣了愣。

他們迎面走來，江問的步子突然慢了些，視線調轉，眼睛一瞬不瞬和逢寧對上。

側了側，讓開路。

前面有個門被推開，李經理探出喊了一聲，“你是兩港翻譯的逢小姐吧？”

逢寧快步走過去，“是的。”

一邊和李經理接，腦海里千萬縷的線索，全部連了起來。逢寧分神地想，原來關同甫說的這家國公司，居然是江問的？

心瞬間復雜了起來。

…

…

正好手機有個電話撥了過來，逢寧心一松，接起來。一直在跟對面說話，眼睛低著看路，不看兩邊，就這麼往外走。

等在電梯口，樓層的數字從17樓跳到24樓。事說完，逢寧垂下眼，應了兩聲，把電話掛斷。

電梯門打開，走進去，旁邊跟進來一個人。

逢寧側頭。

江問也轉頭。

這是逢寧第一次看到江問穿這麼正式的西裝，白襯衫，深藍的溫莎結卡在領口。上上下下打量他幾秒，將視線收回。

電梯往下降的一瞬間，有幾秒的失重。

稍小的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江問低聲問：“你剛剛看到我跑什麼？”

逢寧很平靜，反問：“我看到你為什麼要跑？”

“我怎麼知道？”

電梯下了三層，停住，門打開，又進來一批人。把兩個人沖散。

于是他們沒再說話。

電梯到了一樓，所有人魚貫而出。逢寧落后幾步，回過頭對江問禮貌告別，“我先走了。”

江問雙手在兜里，眼睛微微抬起，淡漠地說，“請你吃個飯？”

逢寧聽出他的客套，拒絕，“不用了。”

江問一聲不響。

頓一頓，逢寧跟他解釋，“雙瑤來了，我等會要去機場接。”

江問突然問：“你換微信了？”

逢寧說：“沒有。”

江問瞥了一眼，沒做聲。

“走了。”逢寧朝他道別。

雙瑤的飛機晚點了半小時。逢寧住在楊浦區，開車花的時間太長，干脆坐地鐵過去。

等接到了雙瑤，把行李放到家里安頓好再出門吃飯，已經接近十二點。

于是們去了吃海底撈。

一路上，雙瑤都在盤問江問的事，逢寧沒搭理。

等坐在海底撈里點完菜，雙瑤依舊喋喋不休。逢寧說，“你到底是來看我，還是來看江問的？”

雙瑤嘖了一聲，“那我這不是關心你嗎？你知道我眼睜睜看你單了這麼多年，心里有多著急？真的，我都想好了，要是你以后不結婚，那我就生兩個小孩，過給你一個。”

逢寧正在疊餐巾紙，聞言好笑，“有這麼夸張嗎？”

“所以你和江問流過了嗎？他對你是已經放下了，還是說你們倆還可以發展點別的啥？”雙瑤問的很迂回。

“要發展，這十年早就發展了，還等到現在？”

雙瑤：“話可不能這麼說，多的是七老八十還在追求初的，你們這才哪跟哪？”

從自己位置上起，走到逢寧那邊，挨著旁邊坐下，“把你手機打開，給我檢查一下。”

“檢查什麼？”

雙瑤拿起的手機：“別廢話，趕解鎖。”

逢寧不肯配合。

雙瑤強制掰過的臉，對準虹，面容解鎖。

極其有目的地看了幾分鐘。雙瑤嘖嘖嘆，“我靠啊，寧姐牛，老pua了。”

逢寧不解：“pua是什麼意思？”

“這你都不知道？最近微博很火的，就是pick up artist的寫，泡妞高手，跟pua男pua談，一般最后都被的無法自拔。”

雙瑤把手機放到桌上，微信界面停在逢寧和江問最近的對話上：

202x年10月9日上午6：19

-61nfiawJ：【我走了】

-61nfiawJ：【昨晚喝多了，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61nfiawJ：【醒了之后回個消息】

…

…

202x年10月18日下午9：09

-61nfiawJ：【逢寧】

-61nfiawJ：【？】

…

…

星期五 下午11：51

-61nfiawJ：【你這個微信還用？】

…

…

昨天 23：20

-61nfiawJ：【？屏蔽我了】

…

…

17：18

-61nfiawJ：【雙瑤什麼時候走？】

19：02

-61nfiawJ：【算了，隨意吧。】

雙瑤五投地：“別人十幾條消息，你一條不回？你的心還能更狠點？”

逢寧瞥了一眼，按了一下鎖屏，手機屏幕重新暗下來。

雙瑤沉思了一下，咕噥，“等會，等會等會，不對…有點不對。”

忽然靈一現，催促道：“快點，逢寧，再把你和江問的聊天記錄給我看看，我好像知道什麼了。”

-61nfiawJ

雙瑤琢磨著江問的那串微信號。

剛剛江問發給逢寧的一長段消息，讓雙瑤突然變得敏了起來。說，“寧寧，如果不是自作多的話，你把他這個微信名字倒過來看。”

“J、w、ai、f、n、16-”

雙瑤差點要跳起來，“這他媽不就是JiangWenAiFengNing――江問逢寧？”

逢寧沒出聲。

雙瑤又自我肯定了一遍，“臥槽，還真的是！絕壁是！”

像發現了什麼驚天大，激地扯過逢寧，“你快看，你快看啊。”

逢寧巋然不：“我早就發現了。”

“那還剩下一個“16-”，這個是什麼意思？”

還沒等逢寧回答，雙瑤一拍大，“我知道了，莫非是從16歲到…？”

一卡，表有點呆：“到沒了……”

那豈不就是…

江問逢寧，從十六歲起，到永遠…

良久，雙瑤才回過神，兩眼冒桃心，憤憤道：“我真是草了個DJ，這也太浪漫了。逢寧你到底憑什麼？你上輩是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才有個這麼帥，這麼有錢，還這麼癡心的帥哥被你玩弄于鼓掌？”

等鍋底上來，的心還未平復，一邊涮豆皮，一邊抬頭問，“為什麼不跟江問再試試？他這樣，明顯就是對你還沒放下啊。”

意外地安靜了很久。

逢寧回答：“《暗涌》這首歌聽過嗎？王菲唱的，林夕寫的詞。”

“沒聽過。”

“你上網搜搜。”

雙瑤拿出手機看，用百度搜了一下，翻了幾條釋意開始看，看了一會，念出口，“暗涌描寫的，表面云淡風輕，實則暗流洶涌。而不得，又無可奈何。不敢靠近，只是害怕悲劇再重演。”

雙瑤念完了，“什麼破歌，這麼殤。”

逢寧看著，“我不是放下江問了，我只是不敢。”

“雙瑤，我知暗涌，我不敢。”

――我知暗涌，我不敢。

看出來的樣子不是在開玩笑。

雙瑤肅了表，“逢寧，有個話，我想對你說很久了。

逢寧：“什麼？”

“你不要為那種懂得很多道理，卻依舊過不好一生的人。

…

…

一頓飯吃的有點沉悶。逢寧胃口喪失了大半。

雙瑤中途去上廁所，逢寧打開微信，點開江問的對話框。

半個小時前，他又發了兩條消息過來。

-61nfiawJ：【不想回我消息？】

-61nfiawJ：【行，你有本事就把我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