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蔓之所以沒有拒絕追野的“夜游”, 是因為想到自己是三十五歲的鄧荔枝，那麼在年陳南牽著逃跑的時候，一定會義無反顧地跟著他走。

雖然劇本里最后沒能夠。

追野拉著到了公站臺, 說我們就坐下一班來的車。

“哪怕本不知道它的路線？”

“對。不然怎麼夜游？隨游, 老天指引。”

隨游，老天指引。

烏蔓心里喃喃著八個字, 心頭涌出一點似曾相識的期待。

大約十幾分鐘后，一輛空的夜2路停在了他們面前。兩人跳了上去，烏蔓挑了個單獨的靠窗座位, 追野拉著手環站在旁邊，像一顆茂盛的樹。

抬頭著他：“你也去坐啊。”

“我是想坐。”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的單人座, “只是你的邊沒有座位了。”

烏蔓一怔，片刻后站了起來, 換到了后排雙人座的里座。

故意偏過頭看向窗外，車窗外約倒映著車，的視線跟著車的那個影子，落座到自己邊。

趕移開視線，投向飛馳的霓虹, 眼神失去了焦點。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引擎的轟鳴聲，車門開關聲, 還有他的呼吸聲。

“這站下吧。”他忽然說道。

車報站到了果子市, 附近就是后海。

即便已經是深夜, 這里都沒有一點睡著的跡象，酒吧布，遠遠就能聽到沾著幾分世俗氣的賣唱聲。

烏蔓下意識地往上拉口罩：“不好吧，這兒人太多了。”

“會嗎？”追野牽住的手, “沒人會在意陳南和鄧荔枝的。除非被徐龍看見。但徐龍不在這個世界。”

烏蔓有點懊惱，自己還是下意識地離了。而追野卻能百分百全然地忘記他是誰。

不知道該說是羨慕，佩服，還是有一點點奇怪的酸。

被追野牽著隨意地晃進了一家酒吧，坐進最角落。

“阿姐喝什麼？”

“我不太會喝酒。”

“哦對，你說過你從沒喝醉過。”

“那你呢，你什麼時候喝醉過？”

“你問的是陳南的話，他沒有喝醉過。”追野想了想，“但若是我……其實也只有一次。”

烏蔓沒話，靜等他的下文。

“是十六歲的時候，一個大哥開車吉普帶我進沙漠，然后他教我喝酒。那是我第一次喝，喝了一小罐就醉了。”追野支著下笑，“那大哥也喝醉了，邊喝邊開，車子陷進沙里，差點有去無回。”

“……這大哥誰？不僅酒駕還教唆未年喝酒。”

“不認識，我問能不能搭個順風車讓我進沙漠，他就同意了。”

烏蔓無比震驚：“你一個人嗎？”

他點點頭：“十六歲獨自旅行也不奇怪吧。”

“你能安全活到現在真是命大……我聽就覺得你那時候很好拐賣。”

追野懶散地趴在桌上，上目線對準：“我現在也還好拐賣的。”

烏蔓一愣，垂下眼撥弄酒單：“誰敢拐賣戛納影帝？被你追著打。”

服務員注意到角落里鬼祟聊天卻不點酒的兩個人，上前催道：“兩位客人想好了嗎？”

烏蔓往上拉了拉口罩：“我們第一次來，有推薦的酒嗎？”

“我個人推薦‘墜落’。第一口就會有一種不可抗力的幻夢般的眩暈。”

“聽上去酒度數高的。”烏蔓搖搖頭，指著酒單的季節特供，“這個‘春分’呢？聽著和。”

“嗯，這個度數不高，很適合士。”

“那我就要這個吧。”

追野卻說：“給我來一杯‘墜落’。”

兩杯酒很快端上來，澤非常迥異。“春分”像被剁碎的櫻花溶進了水里，在霓虹下泛著波。“墜落”則是一杯舀出來的深海。

烏蔓警惕道：“你不會喝醉吧？你喝醉了我不會管你的。”

追野喝了一口，挑眉道：“服務員沒說，這真的還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不假思索地搖頭。

“只喝一口沒事的。”追野把酒杯推到面前，像引天使墜落的撒旦，“我可不像阿姐。就算你真的醉了，我會背你回去的。”

烏蔓的腦海中想起了營銷號的那些報道，快道：“也是，你業務練。”

追野的手一頓，抬眼端倪烏蔓的臉。

烏蔓搶過他的酒杯，擋住他的視線抿了一口。

好辣。

一難以自抑的酒勁直沖上頭，像一朵煙花在腦中炸開，星火四濺。

“喝得太猛了……”追野無奈地輕嘆，把手邊的檸檬水遞到手邊，見大口把水喝完，才笑著說，“你剛才喝的位置，是我剛喝過的。”

烏蔓喝下去的水差點反流上來。

他們沒有在酒吧待很久，摘下口罩總讓人沒有安全，喝完一杯烏蔓就提議走。

兩人一前一后地順著后海走向煙袋斜街，兩邊的鋪子都關了門，越走越寂靜。狹長的街道出去就是不算很寬的馬路，再順著往前就是鼓樓。

此時已是深夜，風里還有春末的寒意，追野只套了件薄T，打了個噴嚏說：“阿姐，我們去書店里坐一會兒吧，外面好冷。”

“你還看書？”

“我看起來不像嗎？”

“不像。”

“我不看書。”追野哈哈笑，“但我還蠻看詩。”

兩人就隨地找了家還開著的24小時書店，里面人不多，也不算，零散地蹲坐在角落，和追野散開，分別游離在書架間。

來到藝區，找了一本關于表演的新書。店里的白熾燈打得很猛，烏蔓轉頭，過書架的隙看見追野戴著黑口罩被切割分明的臉，遠觀好似一幅黑白素描。

他手上拿著一本詩集，不經意抬頭，過隙盯住瞧。

時間短暫地停滯了一秒鐘。

烏蔓即刻低下頭，專心致志地看書。

燈晃了眼，沒看進去書里的任何一個字。

追野在看書的空檔，烏蔓悄悄溜了出去。從口袋里掏出煙盒，里頭沒剩下幾。

挑出一咬在里，迫切地一只打火機。但最終還是忍下來。

夜寒重，的確很涼。套了件翠綠的圓領也覺得有點冷，打算扔掉煙回去，瞥見離書店幾丈遠的地方居然還擺著一個小書攤。

攤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佝僂著背，上穿著一件相當厚的外套，一看就是經常擺夜攤，裝備很齊全。

烏蔓搜刮出上所有的錢，只給自己留下一點必備的，走到書攤前。

“，一本書多錢？”

“不貴，幾塊，都是舊書。”

把錢堆到面前：“我沒帶手機，就這麼多現金，可能不夠買您全部的。但是也可以買大半。書我不要，您早點回家吧。”

老揮著手說：“那怎麼行，你給了我的錢，我就得給你書。”

“這麼多我也拿不回去呀。”烏蔓商量道，“這樣您看行不行，我就挑一本走。其余的您拿回去吧。”

“好吧……謝謝你呀小姑娘。”

烏蔓聽見小姑娘這稱呼一樂。人嘛，被還是會開心的。

掃了一眼全部的書，滿滿當當，要挑出一本真不知該如何下手。視線晃了一圈，烏蔓鎖定了最角落的一本詩集。

……那誰是不是剛剛說喜歡詩歌。

烏蔓不由自主地拿起那本詩集：“那就這本吧，謝謝。”

拿完書，目送老裝上書推著走。一轉，追野站在剛才站的那個位置，遠遠地看著們。

烏蔓也沒解釋什麼，而過時，順手把詩集扔到他懷里。

“阿姐？”

烏蔓頭也不回道：“我不喜歡詩，就給喜歡的人吧。”

他們一直在書店待到了清晨，烏蔓把那本表演理論的書看了大半，而追野一直在看給的那本詩集。

烏蔓看了看亮起的天：“夜游是不是結束了？”

“是的。”追野合上詩集，了個懶腰，“回去之前吃個早餐吧，不然空腹睡覺很難。”

烏蔓沒有異議，心里模糊地想著，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夜游啊。

沒有電影里一個晚上會發生的奇妙偶遇，沒有驚心魄的離奇事件，只是喝酒看書，和其他的任何一個夜晚沒有不同。

但這卻是出道這麼多年以來，最無拘無束，返璞歸真的一個夜晚。

他們回到胡同，有早點鋪開了門，咕嚕咕嚕氤氳著熱氣。追野要了包子和豆漿，和烏蔓分著吃。因為吃不了太多。

但追野吃得很香，看他吃飯會有一種食可口的幸福。這讓比平常多吃了一個包子。

追野一邊吃一邊還在翻那本詩集，心生嘆：“你還真的蠻喜歡詩的。”

烏蔓還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

追野撕下包子皮，含糊不清地說：“我快看完了。里面有一首是我之前就很喜歡的。”

“哪一首？”

“我念給你聽啊。”

他吞咽完畢，喝了口豆漿，清了清嗓子。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籠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

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日頭一點一點變亮，胡同口忙碌起來，自行車的丁零聲從烏蔓耳旁撒過，卻只聽見他輕朗的嗓音在念詩。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

讓勝利的勝利

今夜青稞只屬于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麗的戈壁，空空。”

追野一直念得有些漫不經心，念到最后語氣一頓，直視著烏蔓。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

“我只想你。”

沒有手機的兩個人此刻還不知道，他們一時興起的夜游，在網絡上掀起了多大的風浪。